古城旧事

李之莺

出于对一个城市多年的怀想，我去了趟谷城，怀揣着我费尽周折搜罗到的多年前的旧址，怀揣着一张心里藏了多年的旅程地图，利用年前假期这段空白的时光。

纵然我知道，世事变迁，一切再不是从前，你已不再是从前那位头扎粉红蝴蝶结有着圆嘟嘟可爱小脸的小姑娘，可能已是别人的贤妻，别人的良母。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了一个童年时代的愿，还一个少年时代的诺言，见不见得到你要看上天的缘，就当我来谷城旅行了一趟，因为怀揣着多年的心事，品味这里的一景一物，更像端了一杯酝酿多年的醇酒。

母亲说我是容易念旧的人，爸爸说我是一个不太现实的人，永远活在自己一个人的梦里。多年来那个从幼儿班到三年级的同桌圆嘟嘟而又白皙的小脸，圆眼长睫毛，粉红小嘴，清脆的莺语，挥之不去。我们握过小手，你的长睫毛划过我的脸，这痕迹竟然一保留，就是二十几年。

你一直是我的同桌，你有一位在外地参加工作的爸爸，一个务农的妈妈，还有一位住在我们塆子里的堂外婆。小时候你来堂外婆家玩，你带来我们全村孩子都没有尝过的食物——香蕉，令我们新奇。我们一起扮家家，还一起在小竹床上睡过午觉，这是全班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你隨父母迁往外地时，我比谁都要伤心，日子比谁都要空荡。那时就立下一个誓言：兰芬，你成了真正的城里人，我也要努力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也要做个城里人。因而当事隔几年，你随母亲一起回乡来看堂外婆，我比谁都要兴奋，按住突突的心跳，里里外外洗了又洗，蓬乱的头发梳了又梳，被褥床单整了又整，生怕有一丝褶皱。然而你只来我家门口小坐片刻，我还没来得及细细听你讲谷城的一草一木，就被你母亲唤回去了。

我的世界又空洞了许多年，从此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我不便去打探，也不配去打探，一个乡野的穷小子。更何况，你们也再没与堂外婆往来。这些年我离开麦地，成了一个异乡的城里人。儿时的梦想一个个实现，“去谷城看你”，这或许是“最后”一个。

那次亭亭玉立的你短暂的归来，被母亲叫走时，走在我家门前的李树下，你说：“以后有机会到谷城来玩！”我对着你的背影使劲地喊：“以后我去谷城看你！”现在，我来了，尽管，已过了花开的时候，在隆冬，落叶匿藏在季节的深处。相比随州，一路更多的是山幽林阔，城里的建筑也显得比随州要古典深韵。顺着旧信封上抄的地址，几经周折，在一片僻静的街区，我找到的是“星艺土特产公司”，已不见当年“普光机械厂”的影子。经过多次询问没有结果，便不准备再找下去了。来时便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尽管一路幻想如果找见你，我们该如何交谈如何收场，如何说我只是出差顺便来看看。也许这次到访，只是想看看谷城的风景，你曾生活过的地方，只是来了结我心中的一个念想。此时的风，或许也正吹拂着你，或许你早已远嫁，安家到别处。

没有去谷城闻名的小三峡，隆冬的风景想必与随州没什么两样，只拐去承恩寺转了转，只有这里的宁静符合我此刻的心境，让一个旧梦湮灭，非得这样一个沉静且厚重的处所。从这里返程，我已卸下旧事，行囊和心情——都显得无比的轻松。

再见，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