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心理韧性水平下高水平篮球运动员的注意偏向特点研究

聂 钰,王秋林

1 引言

篮球是一项高强度间歇性的运动。运动员们需要在赛场上能够快速准确地判断场上的局势变化,继而发挥个人技能水平和团队的力量,最终达到比赛胜利的目的[1]。比赛中,篮球运动员稳定的心理状态很重要。心理韧性(Psychological resilience)指的是个体面临挫折以及压力等负面的生活事件时,表现出来的特征或者应对能力[2]。它可以从三种不同的角度进行解释。第一种是结果取向。强调个体在面对破坏性事件时,保持身心稳定和积极情绪的能力,注重个体在事件发生后的状态。第二种是特质取向。此观点强调,高心理韧性的个体在困境状态下能够更快地复原。上述两种观点均将心理韧性视作相对静态化的概念进行理解与认识。还有部分学者指出,心理韧性无法被定义成固定特质,原因就是当情境存在差别时,即便是曾经能够成功应对困境的个体,在很大程度上也会产生不同的结果。第三种强调过程取向。重视个体在面对变化以及困境状态下呈现出来的应对过程[3]。研究表明,在高水平的篮球比赛中,运动员的心理表现对比赛结果的影响可高达80%,而心理韧性是影响运动员比赛成绩的最重要心理因素之一[4, 5]。相较于低心理韧性水平,高心理韧性水平的个体能够快速适应和应对生活中的重大应激事件[6, 7]。国内学者通过质性和定量方法,对个体的心理韧性进行了全面的研究。邹循豪通过对优秀运动员的研究发现,心理韧性与运动成绩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且水平越高的运动员心理韧性维度得分越高[7];李静通过对184名优秀运动员的研究发现,优秀运动员在心理韧性以及其他因素方面表现出技术水平层面的差异,且相较一级运动员,健将运动员其心理韧性整体水平更高[8]。从以上研究可以发现,心理韧性对运动员有重要的影响。

注意偏向(Attentional Bias)即相较中性刺激而言,个体对待刺激或者威胁呈现出的高度敏感性和注意选择性[9]。注意偏向包括注意警觉、注意解除和注意回避三个主要方面。注意警觉是指个体能够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威胁性刺激上。相较于中性刺激,个体在中性矩阵中搜索情绪刺激的时间更短。这表明个体对情绪刺激具有更高的注意警觉。注意解除是指个体能够将注意力从威胁性刺激上移开。相较于中性刺激,个体在情绪矩阵中搜索中性刺激的时间更长。这表明个体在注意脱离威胁性刺激方面存在困难。注意回避是指个体有意识地控制注意资源,将其分配到非威胁性刺激或信号上。这通常发生在注意力任务的后期,即刺激出现后500 ms～1 700 ms之间[10, 11]。研究发现,个体对环境负性刺激具有特殊的敏感性,把这一现象称为情感负性偏向[12]。情绪一致性理论重点阐释积极情绪带给消极信息方面的偏向影响,以及消极情绪对消极信息产生偏向[13]。个体对于情绪的偏好,受到身心状态、注意资源、个体的差异(如认知风格、自尊)等因素的影响,同时也会对正性和负性情绪信息存在注意偏向[9, 14, 15]。整体而言,注意偏向即个体应对特定情景时,针对某一类刺激事件展开的深度心理认知加工,进而更大程度降低自身对于其他事件表现出的关注水平。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设:不同心理韧性水平的高水平篮球运动员对注意偏向产生不同的影响。

通过探讨不同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运动员,其面对情绪刺激呈现出来的注意偏向特征,比较无效提示及有效提示下个体的反应,进而考察有无出现注意偏向的情况。其中,RT表示反应时,若是得到的无效RT大于有效RT,则表明情绪刺激表现出注意偏向的特点[15, 16]。这对于理解高水平篮球运动员注意偏向的特点、机制具有重要作用,对于提高高水平篮球运动员的注意偏向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指导意义。

2 实验对象与方法

2.1 实验对象

在江苏省某校共招募66名篮球运动员。依据运动等级最终选取高水平篮球运动员33名作为实验对象,其中一级22人、二级11人。实验前,采用心理韧性问卷(CD-RISC)对其心理韧性水平进行测量。依照前人的标准分为高心理韧性组和低心理韧性组[17]。通过筛选,将24名高水平篮球运动员作为被试,其中高心理韧性组12名,低心理韧性组12名。

2.2 实验设计

选择2(心理韧性组别:高、低)× 2(线索类型:有效、无效)× 3(情绪类型:正性、中性、负性)的混合试验设计方案。其中,心理韧性水平属于组间变量,情绪类型以及线索类型属于组内变量,反应时与正确率为因变量。

2.3 试验材料

从中国情感图片系统[18]内选择正、负及中性面孔的图片各80张,并安排65名篮球专项学生对相关情绪图片的吸引度、优势度、愉悦度以及唤醒度进行评价。最终分别选取24张正性、负性及中性图片充当试验所需要的刺激材料。其中图片男女比例相同。图片愉悦度分别为:正性(7.34±0.58)、中性(4.97±0.54)、负性(2.25±0.68);唤醒度分别为:正性(6.61±0.12)、中性(5.01±0.14)、负性(3.01±0.34)。图片像素大小为宽520xp,高600xp,格式为PNG。

2.4 心理韧性问卷

选用2007年于肖楠、张建新翻译并修订的心理韧性量表(CD-RISC)[19]。此量表为目前国内应用最广泛的心理韧性量表。量表共有25个题项构成,包括3个维度: 乐观、自强、坚韧。量表及其分量表都表现出良好的信效度。克隆巴赫α系数对应达到 0.91、0.88、0.88以及0.60[20]。该量表采用 Likert5级评分,从“从不”到“几乎总是”依次记为0～4分。得分越高,表示心理韧性越强。

2.5 实验流程

通过心理韧性量表筛选出高心理韧性和低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高水平运动员各12名。实验前,要求被试在前一天避免饮酒和剧烈运动。在电脑上选择线索-靶子范式充当试验任务。通过E-prime 2.0进行刺激的呈现过程。其背景选择白色。试验分为练习与正式环节两个部分。前者对应的是5个trail。当被试熟悉试验任务的情况下,利用空格键的方式开始参与正式部分的试验过程。该部分由4个block构成,单个 block内含有着100个trial。正式试验开始后,被试根据指导语进行操作。首先,在屏幕中心出现一个黑色的“+”注视点;在注视点“+”的左侧及右侧对应呈现出等大的黑色方框,需要被试始终将注意力放到注视点的位置;随后,靶刺激“小红圆点”将会出现在两个方框中的一个。当该刺激出现之前,屏幕两侧的方框内将会随机弹出情绪图充当提示线索。在图片消失的情况下,单侧靶刺激“小红圆点”出现。若是小红点所在的是同侧位置,则对应是有效提示;反之,则属于是无效提示情况,两者的比例是3∶1。当被试观察到“小红圆点”时,要在最短的时间对其所处的位置进行准确地判断。左侧区域需要点按J键,右侧按F键。在小红圆点消失后,将开始接下来的trail。为避免反应定势带来的干扰影响,全部图片的具体呈现时间以及其顺序均为随机化(实验流程如图1所示)。

图1 实验流程图

2.6 统计分析

计算被试对目标任务的平均反应时,为了降低极端值对于数据的影响,对于小于200 ms(预判)或大于850ms的反应时的数据及错误数据不计入平均反应时,并将大于和小于3个标准差的个别数据以及错误反应的数据删除。采用SPSS26.0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根据对各种情绪刺激的反应,可以计算出相应的注意偏向情况。注意警觉=中性有效位置的反应时-负性(正性)有效位置的反应时,如果是正值,则代表着存在注意警觉。注意解除=负性(正性)无效位置的反应时-中性无效位置的反应时,如果是正值,则代表着注意解除[21, 22]。

3 研究结果

3.1 有效与无效线索提示下高水平篮球运动员的心理韧性反应时

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高心理韧性和低心理韧性篮球运动员(91.42±6.27vs 52.67±5.99)的韧性水平差异显著(t=15.47,P=0.00)。将心理韧性水平作为组间变量,线索和情绪的类型作为组内变量,反应时为因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发现,线索类型存在主效应F(1,23)=4.756,P=0.040;心理韧性水平主效应显著F(1,23)=6.881,P=0.016;线索类型与心理韧性水平存在显著交互效应F(1,23)=10.688,P=0.004。而其他因素则不存在显著的交互作用(见表1)。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在无效线索提示的情况下,高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的反应时显著慢于低水平运动员,即F(1,23)=12.302,P=0.004;有效线索提示条件下,高和低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的反应时没有显著性差异,F(1,23)=3.170,P=0.089。即无效线索影响着不同心理韧性群体的行为数据。

表1 高水平篮球运动员有效和无效线索提示的反应时 (M±SD)

3.2 高水平篮球运动员的注意偏向得分

研究结果发现(见表2),低心理韧性的篮球运动员在面对正性或负性的图像刺激时,会产生注意解除的情况(注意偏向为正值),并且对正性图片刺激有显著的加工偏好;而高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对正性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警觉,而对负性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解除。

表2 心理韧性不同的高水平篮球运动员注意偏向得分(M±SD)

4 讨论

研究者通过探讨情绪对注意偏向的影响发现,消极情绪的产生会加强运动员对威胁性刺激的注意偏向。这可能会影响他们在比赛中的表现[23]。研究者采用多种方法为了能够有效辨别引起注意偏向的原因是情绪信息的注意滞留还是注意警觉。例如,在线索有效位置和无效位置上比较中性与情绪靶刺激的反应时[24],发现运动员在线索有效位置上对威胁性刺激的反应时更快。表明了注意偏向是由于情绪信息的警觉而引起的。而在无效线索的位置上,运动员对中性和威胁性刺激的反应时没有显著差异。表明了注意偏向是因为对情绪信息的注意滞留。这些研究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情绪对运动员表现的影响[24]。Fox[25]通过返回抑制实验,发现特质焦虑患者对情绪面孔有更多的视觉停留。还有其他研究者在对高焦虑组与低焦虑组进行研究后发现,有效线索条件提示时,不管情绪属于中性还是负性,被试都能够很快给出相应的反应;但在无效线索条件下,高焦虑组表现出来的负向刺激反应时间更长,存在着注意偏向的现象。本研究发现,高水平篮球运动员的心理韧性水平会影响注意偏向。相关研究假设已得到证实。高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运动员在面对无效线索时,对三类情绪面孔的刺激反应时更长。由此说明,无效的线索提示会影响高心理韧性群体对情绪面孔刺激的注意停留时间。除此之外,高心理韧性水平和低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运动员在追踪正性和中性情绪面孔的反应时都慢于负性情绪面孔,均出现了易化效应。此结果与杨勇涛等关于武术运动员对情绪信息注意偏向的研究结果一致[26]。

运动员的整体心理韧性水平远超一般人。特别是对于那些拥有高心理韧性的运动员来说,这类群体表现出对负面信息的高度敏感性。然而,在本研究中,低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运动员对待各种情绪类型的面孔刺激均无显著的反应变化。这与高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运动员表现出对负性刺激的明显注意偏向存在差异。前人研究发现,即使存在有效线索,无论是具有高焦虑水平的运动员还是具有低焦虑水平的运动员,都没有出现注意偏向[27]。考虑到运动员的心理韧性水平较低时,会更容易感到焦虑往往难以放松和平静,并且在许多情况下更容易产生竞争性,导致更高的焦虑水平。本实验与先前的研究结果不一致,分析原因可能是由于研究所选择的情绪面孔刺激的强度影响有关。情绪面孔的刺激在达到一定的强度(大于个人的唤醒阈值)的情况下会让个体面对刺激时出现注意偏向。而相关研究工作并未证实个体面对情绪刺激存在的注意偏向是由于情绪刺激还是负性面孔情绪刺激强度太弱而导致。同时情绪材料的类型也会影响高低心理韧性的篮球运动员的注意偏向。

注意偏向理论认为:人们在思考和行动时,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和能力,从多种不同的信息中进行选择,从而形成独特的思维模式。相较于人脸情绪面孔图片,篮球运动员在比赛和训练中的情绪性材料或者刺激可能更容易引起运动员的注意,进一步验证了其对不同图片的注意偏向[28]。不同的人格类型对情绪性刺激具有选择性加工趋势。外向个体更偏好于加工正性刺激,内向的个体对负性刺激更为敏感。人格类型会影响运动员的注意偏向,而且不同人格类型的篮球运动员可能以协变量的形式影响着个体对不同面孔情绪刺激的注意偏向。以上分析说明,对于面孔情绪刺激的选择性除了受线索提示、心理韧性水平影响,还可能受注意刺激的类型、强度以及被试群体的人格类型的影响。

本研究结果还发现,低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对积极和消极面孔刺激均表现出注意解除(注意偏向为正值),并且对积极面孔图片刺激有明显的加工偏好;高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对积极面孔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警觉,而对消极面孔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解除。这两项指标能够视作区分注意偏向的关键指标。篮球中的有效成绩类似于商业和军事训练情境中的竞争,都包括个人和全队队员的努力,而篮球有一个迅速反应率,其中包括许多不可预测的变化。运动成绩包括各种变化刺激的注意和反应方式,所以,要想取得比赛胜利不仅要求运动员具备强壮的身体,还包括许多特殊因素和一般因素的相互作用。相关研究者选择情绪Stroop范式以及点探测范式对运动员的赛前情绪及注意偏向两者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发现。当运动员处于焦虑状态时,运动员面对正性及负性情绪都不表现出注意偏向的情况[15]。在本研究中,低心理韧性水平的运动员无论是面对积极的面孔情绪刺激还是消极的面孔情绪刺激,表现出来的注意偏向均为注意解除。这可能与篮球运动员日常接触刺激连接性不强的事物有关,当个人面临情绪信息方面的选择时,往往会根据自身的经验和认知状态,从多种信息中进行有效的选择。认知任务中都存在这种选择性的情况。高心理韧性水平的篮球运动员表现出对积极面孔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警觉,而对消极面孔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解除,即对负性刺激未表现出明显的加工偏好。这与ABELE的结论相一致[29]。研究结果表明,两种情绪类型之间存在着显著的心理韧性差异。这种差异会导致某种情绪更容易受到注意偏向的影响。为此,可以更加直接地探索不同情绪特质的个体如何应对不同情绪的注意力干预训练。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样本量可能较少,并且也并未借助一些先进的技术(如脑电及核磁共振成像技术)来深入考察运动员注意偏向所产生的脑机制和时间历程等。在后续的研究中可以进一步加入,从而做出深入的研究。

5 结论

不同心理韧性的篮球运动员针对不同的情绪类型的面孔刺激具有不同的注意偏向。低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对正性和负性面孔刺激均表现出注意解除,并且对正性面孔图片刺激有明显的加工偏好。高心理韧性水平篮球运动员对正性面孔图片刺激和负性面孔图片刺激表现出明显的加工偏好;对正性面孔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警觉,而对负性面孔图片刺激偏好于注意解除。

本研究为篮球运动员进行注意偏向训练提供参考性建议。在近年来的研究中,学者们研究出了目标指向注意训练范式。该范式基于点探测、视觉搜索和Stroop范式,并经过了大量实证研究,证明它是一种有效的情绪调节方式[30]。在运动领域,通过采取这种训练范式能够帮助运动员改善注意偏向以及消极情绪的问题。制定注意偏向训练方案则需要在已有情绪与注意偏向关系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展开。已有心理学研究工作指出,人的注意力控制能力以及采取情绪管理策略对于调节情绪和注意力偏向具有重要作用。如此,为了更好地实现注意偏向训练,除了增加训练的强度和频率外,更重要的是,要结合个人的注意控制能力以及采取的情感调节措施对其训练内容进行改进,以达到最佳的训练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