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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拜大地,致敬草木

2023-11-30

全国新书目 2023年9期
关键词:麦草沙地老汉

冯小军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现任中国林业文联《生态文化》副主编。著有《别忘记这片树林》《林间笔记》《美在民间》《绿色奇迹塞罕坝》等。曾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奖、河北省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和孙犁文学奖等荣誉,《绿色奇迹塞罕坝》等多部作品被翻译成英文。

《八步沙的故事》冯小军 著/江西高校出版社/2021.9/28.00元

古浪县林业局和镇林业站的人离开八步沙林场后,老汉们继续在栽过树的地方查看。枯死的苗木倒伏在沙地上,被沙子吹出树根的苗木东倒西歪。程海副场长攥着几根风干的树苗唉声叹气。

郭朝明似乎没有像其他老汉那样沮丧,他不看死树,专找那些活着的树苗琢磨。在夹沙一处背风凹地上,他看到几株活着的花棒长在野草边缘,感觉再次发现了新大陆。他伏下身子仔细查看,立刻联想起几年前自己在新墩岭的发现——但凡旁边特别是上风口长了小灌木和野草的地方的庄稼都长得比较好。如今,在这儿再次发现了类似的情况,与野草为伍的小树苗都活着。此时他像捡到了宝贝似的高兴,大声呼喊几位老汉过来。他跪在沙地上,几个人包围着他,看他扒开树苗根部的沙壤,发现那些活着的树苗的毛根都很鲜活,长出了新的根芽。他说起自己的发现:“只要是活着的树苗,根部的沙子都没被掏空。”

郭朝明生怕他们听不明白,再次强调:“你们看了没有,沙地上长树不怕草,但凡有茅草掩护着的小树苗根部的沙子就平顺,小树苗就能活。”

郭朝明的话使石满受到了启发,他想起留存在脑海里的记忆:“我多少回观察过风口的树,树根裸露却顽强地活着,你们见过吗?”

“见得多了!”程海抢着说。

“有一回我发现一棵沙拐枣,树根裸露出地面足有一尺高,当时我感觉到这树活得不容易,并没有往深处想。”石满边说边用手比画着,“也不知道它是何年何月栽下的,三四条树根像鸡爪子似的抓紧沙地。”

贺发林听着石满不紧不慢的话,有些着急:“谁没遇见过那种树?活得真难。”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活着嘛。”罗元奎插进来。

石满显然在卖关子:“后来我明白了,人们栽那棵沙拐枣时地面肯定很高。哪有栽树不埋进土里的?可后来大风把地面上的土给掏空了。”

郭朝明笑起来:“绕这么大的圈子,不是跟我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石满用一根树枝指着枯死的白榆树苗说:“看见没?风这东西就是厉害,它吹不死树苗就掏,好端端的一棵树苗就被几场风掏死。”

“你还甭说,是这么个理儿。这层窗户纸被你捅破了!”张润源接过石满的话茬儿。

程海接着他俩的话说:“这么多年过来我也有感觉,沙子和水的脾气相似,顽强得很,吃软不怕硬。”说完,他环视着大家。

郭朝明说:“这种现象我们谁没有见过?只不过从前没有往深层想过。今年这80 万株苗木让我们栽了跟头,摔得脑袋清醒过来。沙也好,水也好,你挡了它的道儿,它能不管?看来我们过去总想着征服沙漠不是办法,咱得顺着它来。”

张润源说:“我早听说过有的地方栽树压麦草,做草方格,像我们人用被子裹孩子似的,咱这边还没有这么做。”

“肯定好,可那得多少麦草啊,咱们弄不起呀!”罗元奎说了自己的看法。

郭朝明从沙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土说:“那咱不会改变一下?在树苗周围咱们压一把草总可以吧?效果应该差不多。”

石满吐了一口唾沫,满脸堆笑:“对,我们就用这个法子先做起来,今天我们就去各村收麦草。”

张润源笑着说:“场长做事太急,说来就来。今年树木活得不好,老天爷给我们颜色看了,就是因为你做事操之过急。”

罗元奎说:“可不是嘛!老辈人做事要看黄道吉日,现在都当作封建迷信批判其实也不对。做事前看一下日子,其实也是掂量有没有不周到的因素。”

见几个老伙计这样说,石满笑了:“马上就到植树节了,大伙儿说从植树节开始行不行?一棵树,一把草!”

郭朝明笑着总结他的话:“一棵树,一把草,压住沙子防风掏。”

大伙儿都笑了,边捋自己的胡子边说:“我们这七嘴八舌地瞎呛呛,你倒调理成顺口溜了。”

石满跟着重复了一遍:“好!一棵树,一把草,压住沙子防风掏。”

其实,世间好多复杂的事只要抓住关键就会纲举目张。

现在老汉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的无一不隐藏在他们多少年的不经意中,经过梳理,现在变成了种树的门道。

八步沙多刮西北风,老汉们再种树时开始采用这种在上风口埋麦草的办法。确定栽树苗的地方后,先在西北方用沙子压下一把麦草。一把麦草只有二三斤重,却能绊住风沙的脚步,让狂风减速。即使狂风掏走一些沙土,这把麦草也能为树苗补充一些沙土。在降水时它还能储藏水分,改善树苗周围的小环境,促进它成长,提高成活率。

植物世界与人类社会一样有它们特有的生存法则,沙漠里一旦长起一片草木就会形成一个小气候,即使它们匍匐着也能增添一点绿色。作为风沙的对立物,它们喜欢与同类簇拥着,共同组成一个更大的种群。

长期在沙漠里摸爬滚打的老汉们摸透了风沙吃软不吃硬的倔脾气。他们栽树时首先选择那些生存条件好的地方,在沙漠的褶皱里栽,待到那儿的绿色植物形成一定规模,有了小气候时,再慢慢向外延伸,把绿色引向山坡和沙梁。那些刚开始表现脆弱的绿色如星星之火一般,先梁下后梁上地蔓延开去,逐步形成了燎原之势。

望着一棵棵亲手栽种的白榆、花棒、梭梭等适合在沙漠里生存的沙生植物活过来,慢慢长大,老汉们非常欣慰。他们常常坐在沙梁上看自己创造的绿色风景,享受着劳动带来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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