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旅居养老产业发展的现状及思考

■ 臧诗瑶 吴 桐

（1.中国人民银行黑龙江省分行 黑龙江哈尔滨 150036；2.中国人民银行黑河市分行 黑龙江黑河 164300）

一、我国旅居养老产业发展的背景和现状

（一）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日益严峻，传统的养老方式难以满足市场需求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64 亿人，比2010 年上升了5.4 个百分点；全国老年人口抚养比为19.7%，比2010 年提高7.8 个百分点。随着我国生育率、死亡率的持续下降，预计“十四五”时期，我国60 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将超过20%，我国将从轻度老龄化步入中度老龄化阶段。

面对如此庞大的老年人口规模，仅依靠传统的“4-2-1式”家庭养老以及政府所提供的事业养老服务模式将难以持续。根据《中国人民大学名家文丛》中关于养老服务产业的定义，鉴于其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养老服务产业除具有一般产业共有的市场性和盈利性之外，仍需兼具一定的福利性和公益性，但传统定义对养老机构的界定更偏重于其社会福利性和公益性。一个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必然需要以商业可持续为前提。旅居养老产业脱胎于旅游产业，整合旅游产业周边资源，以深度满足老年人出行诉求为核心盈利模式的产业新形态，成为养老产业市场化发展的重要方向。

（二）我国旅居养老产业发展潜力巨大

全国老龄办《旅居养老服务机构评价准则》将“旅居养老”定义为：老年人在常住地域以外的地域旅行并且居住，单次旅居时间超过15 日，在旅居过程中，享受各类适老服务进行养老的生活模式。

从国际上看，老年旅居康养已成为发达国家老年人的重要生活方式。它以提高生活质量为目的，以季节性、多居所、巡回式的生活方式为特征，既不同于短期观光旅游，也不同于永久性迁移，而有其独特的发展规律。旅居养老最早出现在19 世纪中后期的发达国家，发达国家进入老龄化社会后，一些收入不错的退休老人会选择“跟团”“走访亲友”等方式去气候宜人的地区通过迁徙买房或到当地养老社区进行养老生活，以提高其生活质量。旅居养老产业的产业链主要包括：养老服务基础设施业、养老服务业、养老地产业等。目前，美国等主要发达国家旅居养老发展已比较完善，如佛罗里达州依靠政府的政策扶持、完善的养老服务设施、人性化的管理与服务和善待老人的社会氛围等，发展成为冬季北美旅居老人的集结地。

从我国看，我国的社会养老保障体系逐渐健全，截至2022 年底，全国共有各类养老机构和设施38.1 万个，其中养老机构4 万个、社区养老服务机构和设施34.1 万个，床位822.3 万张。2000～2010 年的十年间，我国的退休金占老人生活来源比重从19.61%增加到24.12%，高龄老年人津贴制度实现省级全覆盖。退休金的逐渐提高改善了老年人的经济条件，引导老年人旅居需求持续升级。中国旅游研究院的数据显示，2019 年我国65 岁以上的老年游客出游消费为3197.8 亿元，占国内旅游收入（5.73 万亿元）的5.6%，已具有较大的产业规模。但目前我国旅居养老服务与老年文化、老年运动、医养康养等产业融合不足，无法完全满足目前我国老年人的旅居需求。

（三）旅居养老产业为地产行业注入新动力

我国旅居养老产业最早出现在海南、云南等地，从居住类型看，主要包括社区居家型、机构养老型、旅游养生型三种类型。如表1 所示，旅居养老市场主要的六种模式与房地产行业紧密联系。作为我国经济支柱产业之一，2023 年以来房地产行业政策逐渐松绑，叠加旅居养老消费需求的持续增长，旅居养老正在成为引领房地产产业发展的新动力，“住宅+养老”的旅居模式有望成为我国地产转型升级、获取新盈利点的重要发展方向。

表1 我国养老项目收费的六种模式

二、旅居养老产业发展的困境及原因

（一）旅居养老产业供需错配

《中国老年旅居康养发展报告》的数据显示，城镇65岁以上老年游客人均每次消费1209.2 元，仅相当于城镇游客平均消费的74.3%。老年旅游消费偏低的根源在于目前的旅游产业体系还是以中青年为主要目标客群，符合老年人需求的旅游要素和旅游产品较少，旅游景区、交通工具、餐饮住宿等旅游设施、旅游服务未进行适老化改造，无法满足旅居养老的需求。此外，我国在提供公共服务的过程中，首先是考虑具有本地户籍的居民和常住人口。因此，对于居住期一般在1～6 个月之间的候鸟式旅居者而言，传统旅游服务难以满足他们的旅居需求，同时又难以获得本地居民可享受到的优待服务和便利条件。

（二）旅居养老机构成本过高

旅居养老机构无法通过民政系统考核享受传统养老机构享受的贴息贷款、床位补贴、责任保险和服务人员免费培训等方面的政策支持。以五大连池市某养老公寓与传统民营养老机构相比为例，养老公寓收费标准为单间公寓6000 元/月，但扣去老年人每天的饮食、出行周边游等费用，仅能够达到收支平衡；而传统民营养老机构收费标准仅为每张床位500 元/月，但由于其能够享受全部的国家政策补贴和服务水平较低，因而民营养老机构老年人养老成本仅为每张床位400 元/月，其盈利能力高于旅居养老公寓。鉴于此，许多民营养老机构满足于现状，为了盈利甚至通过压低价格来开展恶性竞争，导致其服务水平持续下降，与旅居养老产业需求的服务水平差距越拉越大，甚至远低于社会公益性质的福利院的养老服务水平，相对的高成本高价位制约了旅居养老产业的发展。

（三）旅居养老产业体系仍需进一步完善

旅居者身份介于旅游者和短期居民之间，因此其服务需求与传统的短期旅游者有较大差异，其旅居期间的服务需求与本地居民基本一致。比如，在传统旅游要素中很少涉及的医保报销、长期照护、老年优待、社区互动和子女教育等，而这些大多是旅居者的“生活必需品”。此外，老年人旅居对环境舒适度要求较高，但目前我国气候舒适、生态条件优越的城市或区域，普遍在医疗和服务水平上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

（四）金融支持旅居养老产业准备不足

由于旅居养老基础设施与地产行业关联度较高，叠加产业仍处于发展初期，投资回报周期长、市场不稳定等因素，商业银行对此类产业在信贷投放上较为谨慎。以黑龙江省养老机构为例，根据对各商业银行的调查了解，目前各金融机构均未发放旅居养老产业相关贷款。旅居养老产业对疗养、医疗等配套服务要求较高，企业在前期筹划时的资金需求非常高，在目前缺乏专属信贷产品支持的情况下，普通规模的小微企业根本无力承担前期的成本投入，限制了旅居养老产业的发展。

商业保险行业更倾向于发展中青年客户，针对老年人出台的商业保险产品较少，造成老年人在开展旅居养老生活时会有更多顾虑，从而在消费理念等多方面影响老年人的养老选择，制约旅居养老产业的发展。此外，全生命周期产品供给缺失，普惠属性偏弱，金融机构提供的非金融权益多面向中高净值客户，如保险公司常见的“大额保单+养老社区入住权”的旅居模式，保费门槛在百万元以上，普通老年人无力承担。

三、旅居养老服务产业发展的政策建议

（一）建立旅居养老产业服务体系

一是明确行业规范。明确旅居养老产业发展标准，制定促进旅居养老发展的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以及对旅居养老进行具体管理的规范性文件和行业标准等，构建完整的旅居养老法律保障体系。二是要加快建设旅居养老的服务设施。大力发展医疗卫生、文化体育等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建设，逐步完善旅居养老配套设施。推动老年宜居地产、老年生活照料、老年专用产品、老年健康服务、老年运动健身、老年文化娱乐、老年金融服务、老年旅游等为主的旅居养老服务业全面发展，实现生活照料、医疗护理、精神慰藉、紧急救援等养老服务全面覆盖。三是对旅居养老市场环境进行优化。明确养老服务产业的市场性、营利性定位，加强旅居养老系统的诚信体系建设，提升养老机构的商业化、市场化运营能力。

（二）优化旅居养老产业发展路径

一是强化不同地区旅居养老产业的合作力度。将成熟、完善的旅居养老发展模式推广到更多的地区，定期开展产业经验交流会，加大南北方冬季、夏季气候宜人省份之间的合作，促进旅居养老产业发展模式日趋完善。二是推动旅游产业结构创新升级，提供更适合于老年人的旅居服务。在气候、生态、餐饮类型等服务角度充分考虑老年人的需求，有机整合养老服务业、健康服务业和旅游服务业，指导旅游产业由单一的景区模式向休闲度假模式转变。三是提升旅居养老产业的影响力。建议加强对社会公众的引导，对养老产业发展的重要性加大宣传力度，促使旅居养老的生活方式被社会广泛接受，促进旅居养老产业长久、稳定发展。

（三）强化旅居养老产业政策扶持

一是建议针对自身业务范围广泛的旅居养老公寓出台分层式政策扶持。建立统一的老龄产业鉴定、评估与考核管理机构，明确旅居养老公寓中用于开展养老的服务范围，针对用于养老服务范围的营业成本出台优惠政策，降低企业成本。二是加强行业监督管理。逐步建立公开、平等、规范的准入和退出制度，进一步提升旅居养老服务工作专业化水平。三是加快解决异地医保结算问题。目前我国已有部分地区实现了医保异地结算。推动全国异地医保结算，将为旅居养老快速发展提供必要的社会保障。四是加大旅居养老产业人才的培养，完善医疗及其他养老产业配套服务设施，切实提高旅居养老产业配套服务水平。

（四）加大金融支持旅居养老产业发展力度

一是引导金融机构支持旅居养老产业发展。探索推出针对养老产业发展的专项支持工具，推动金融机构完善养老产业的商业贷款制度，对于养老产业实行差异化政策扶持，对符合贷款条件的养老服务建设项目给予贷款支持，并通过降息、贴息等优惠政策支持养老服务产业项目建设。二是发挥政策性金融作用，将旅居养老产业贷款纳入政策性贷款的支持范围，加大对生态、候鸟式、跨国等不同模式的旅居养老服务产业及基础设施建设的支持力度。三是探索完善旅居养老保险体系建设。保险机构应充分考虑影响旅居养老服务供给能力的各种因素，形成销售保险产品规模与旅居养老服务供给能力相匹配的机制，提升投资管理能力和风险管控水平，多种方式参与旅居养老服务产业发展，满足养老产业的保险需求，为旅居养老产业的发展提供有力的金融支撑。四是依托科技赋能完善金融服务旅居养老产业全链条。探索建立“智慧养老”等数据平台开发，加快资源整合，做到养老服务信息化。通过系统对接，将银行—政府—旅居养老企业串联，实现养老服务信息的共享，精准获取旅居养老产业全产业链各环节的关键性数据，为信用评级、授信审批提供数据支撑，解决旅居养老产业链条上的融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