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六合桂子山战斗——纪念桂子山反扫荡保卫战80周年

文|达本

桂子山烈士陵园纪念碑

一

2023 年8 月，是桂子山反扫荡保卫战发生整整80周年。6 月的一天，我们再次来到六合桂子山烈士陵园，深切缅怀在桂子山反扫荡保卫战中英勇牺牲并长眠在这里的革命先烈们。

桂子山烈士陵园是为纪念桂子山战斗、褒扬埋骨于此的烈士而建的。从1956年至今，六合区委区政府（县委县政府）先后投入600 多万元，经3 次大规模改扩建和修缮，建成如今规模。

在抗日卫国的燎原星火中，六合也是其中闪耀的一颗。六合南接长江天堑，北临苏皖红区，进可攻、退可守，在新四军二师师长罗炳辉、师政委郑位的带领下，建成了以竹镇为中心的抗日革命根据地，并不断发展壮大。六合抗日战争史上爆发过10 次比较大的战斗，其中规模最大、震慑最广的就是桂子山反扫荡保卫战。

二

时间回溯到80 年前的8 月，1943 年，是抗日战争极为艰难的年头。

8 月中旬，我新四军二师五旅十三团和地方武装东南支队，由罗占云副旅长率领，奉命从安徽天长县汊涧等地南下，赶赴江苏六合、仪征一带，保卫秋收，并伺机打击来犯之敌。

蝉鸣8 月，桂子山下金黄一片，一派丰收景象。正当家家户户磨刀、整场准备开镰收割之际，从南京开来一部分日军，纠集驻六合的日伪军，于8 月15 日占领了离六合县城10 公里的八百桥，企图进犯我根据地，进行骚扰、破坏和抢粮。

为摸清敌情，粉碎敌人抢粮计划，我十三团于8 月16 日派出侦察队。40 多名侦察队员，个个暗佩短枪，装扮成农民、小贩模样，于黄昏时分来到了桂子山西北边的山里王庄。晚饭后，由团部参谋周本荣亲率一个侦察班，悄悄地到达了离八百桥仅半里路程的和尚庄、徐庄，向群众了解敌情。据群众报告，占据八百桥的日军为小围大队，兵力约300 人，加上八百桥伪区长洪琪部下300 多伪军，总兵力有600余人。

8 月17 日，天刚蒙蒙亮，从镇上走出来两个日军，闯入了徐庄一户群众家，一边叽哩哇啦，一边动手掀鸡窝、捣鸡笼，搞得鸡飞狗叫，扮作卖菜的周本荣机警地随后进了院子，放下菜担，装着十分殷勤的样子帮日军抓鸡，在外面的几个队员，听到周本荣的唤鸡声，立即涌进院内，一跃而上，夺了日军的枪，并用枪口抵住敌人，吓得两个日军乖乖地缴械投降。同志们扛着从日军手中缴获的两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押着俘虏，兴高采烈地往回急奔，哪晓得没走多远，这两个日军拼命地从侦察员手中挣脱出去，“嗷嗷”直叫地向八百桥方向逃跑，一个侦察员眼疾手快，举枪朝着日军背后“啪啪”两枪，两个日军应声倒下。

枪声惊动了镇子内外的敌人，紧接着，远处传来敌人急促而又尖厉的哨声……周本荣一边急忙派人火速回团部报告，一边带领大家顺着小路向后撤，当侦察班的同志一口气撤到山里王庄时，太阳已经有一竹竿子高了，大家刚刚停步，敌人已经倾巢出动追了上来。周本荣当机立断，赶紧组织庄上的群众往西撤退，随即带领侦察队回身抢占桂子山主峰和山脚下的丁家山头，阻击和牵制敌人，为我主力部队的行动赢得宝贵时间。

追赶我侦察队的几百日伪军已在桂子山与我人单力薄的侦察队接上了火。我十三团获悉敌情后，罗副旅长和十三团团长饶守坤立刻作出了迎战决定，命令二营取道周营抢占丁家山头，一营取道杨庄打援，三营为预备队在上刘一带监视东南方向。首长们的决心是：既然已引蛇出洞，就坚决围歼，叫他有来无回，达到反蚕食、反扫荡、保卫根据地的目的。

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日伪军，死死咬住我侦察队不放。侦察队面对强敌，毫不畏惧，奋战一个多小时，接到团部命令后，才主动撤离。可是周本荣在掩护大家撤退时，不幸中弹牺牲。侦察队其余的同志遵照团里的作战意图，边打边退，一直将敌人的前哨部队引入了顾家石山前，才又停下来还击。

当敌人正欲张大口恨不得将侦察队一口吞掉时，我二、三营突然猛烈开火！顿时，敌人乱了阵脚，直到这个时候，敌人才清醒，面对的并非小股游击队，而是我新四军的主力部队。日军眼见情况不妙，便急忙将前部收缩在六冶大路两侧的制高点上，又令其后续部队速来增援，抢占桂子山。敌后续部队赶来后，在遭到我一营截击的情况下，仍然不顾一切代价占领了桂子山，敌人慌忙调整部署，背靠桂子山，以路西一道土坎为依托，向我方进行疯狂反扑。

趁日伪军立足未稳，我全体指战员由多路向敌人发起冲击。二营在正面力战强敌，硬打硬拼，连续冲锋，终于把敌人压回在山里王庄，没等敌人喘气，又进攻桂子山西边的丁家山头。敌人清楚，丢掉丁家山头，就再也无路可走了，撤下去将会全部被歼。于是敌人以百倍的疯狂，妄图依靠桂子山主峰的火力，死死扼守住丁家山头这个狭长的小高地，竭力挣扎。

桂子山东北岗有两间面朝东南的茅屋，敌人架有数挺轻重机枪，对我新四军威胁最大。二营四连一个排，在排长的率领下，冲上丁家山头的半山坡，利用坡头作掩护，一直坚持打到中午，最后只剩下3 个人，仍继续战斗。这时，团首长一面组织火力支援，一面又在电话中命令二营长迅速指挥部队摧毁敌人的火力点。

二营五连接受了全力攻占丁家山头的任务，敌人机枪子弹像瓢泼大雨一样，向五连倾泻而来。五连战士，身上背着红缨大刀，凭着手中各种简陋的武器，英勇顽强地向敌人发起了6 次冲锋，终因敌方火力太强，我方伤亡较大，难以攻上去。在五连争夺丁家山头的紧要关头，只见二营营长吴万银趁茅屋一角被我方枪弹打中起火的一刹那，“忽”地从田坎下虎跃而起，光着上身，手举一把明晃晃的大劈刀，撼山震地大喊着：“同志们，冲啊！”边喊边向茅屋冲去，战士们也都随着营长的喊声，纷纷跃起，像一阵旋风勇敢地冲了过去。

罗副旅长兴奋地举起望远镜，观望着战士们的一举一动，并同团首长指挥其他连队立即给予火力支援。

战号频吹，杀声四起，硝烟弹火，遮天蔽日，整个战场鼎沸了，只见吴营长像只怒狮，挥舞着大刀边砍边进，当他逼近茅屋时，全然不顾身上多处受伤，抓起手榴弹连续向茅屋内的敌人掷去，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他又头一个冲进屋里，手起刀落，接连砍倒了几个日军，其余日军吓得四处逃散，吴营长强忍着伤口的剧痛，立即指挥五连占领了这个制高点，为整个战斗夺得了又一次主动。

敌人眼见路西一线的制高点被夺，一下失去了火力支撑。为挽回败局，他们竟惨无人道地接连向我军阵地施放了两次毒气，顿时，阵地上黄烟腾腾，难闻的毒气直入我指战员口鼻，同志们立即采取防毒措施，把毛巾、衣服蘸上水捂在脸上继续战斗！

一营阵地，由于营长、教导员患病住院，在副团长陈宗胜和政治部副主任李秉初的亲自指挥下，正由西向东突击，他们受桂子山峰敌人机枪的火力阻拦，进展十分困难，同志们纷纷爬卧在一片低洼的水草地里，艰难地向前爬进。被战士们爬卧过的水草地里，显出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血印。

陈副团长和李副主任身先士卒，终于带领突击队占领路西南的一溜土坎，硬将敌人逼到路上和路东，继后，两个营全部冲了上来，路西一线便全在我军控制之下。

下午四点，敌人疯狂地又向我军阵地反扑，在地形对我仍然不利、弹药不足的情况下，大家意识到极其严重的时刻来到了。同志们不约而同地从背上摘下大刀，有的在步枪上插上了枪刺，我军阵地一声号响，同志们举着刀、端起枪，像猛虎一样朝敌阵地冲去，在大路两侧和大路中间，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正当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一营通讯员跑来向团指挥所报告：李秉初副主任中弹牺牲了。团首长当即命令罗晴涛道；“罗股长，快到一营协助陈副团长指挥！”团首长话音刚落，罗晴涛便带着通讯员向一营跑去，打老远就看到陈宗胜副团长脖子上挂着望远镜，正指挥部队冲杀，当罗晴涛刚刚接近陈宗胜副团长的时候，忽然见他一个趔趄倒下了，罗晴涛的心一沉，飞快地赶到了陈副团长的位置上，只见陈副团长紧闭着眼睛，躺在一摊血泊中，连话也没有说上一句，他就牺牲了。陈副团长一牺牲，按我军的战时要求，指挥全营的重任自然落到罗晴涛的肩上。紧接着团指挥所又派作战参谋孙传家来到一营，罗晴涛向着同志们高喊：“要为牺牲的同志报仇啊！”接着就和孙参谋一起带领部队猛烈冲杀，奋力夺回了路东南的一些阵地。

大约在下午五时，团部传来命令，要罗晴涛所在的一营用火力掩护二营撤出战斗，好让二营作短暂的休整，拟在黄昏时再向敌发起攻击。从团部来的一位同志告诉罗晴涛：“团参谋长李木生同志在二营指挥战斗时，左手掌被子弹打伤了；团司令部通讯参谋傅浩同志也在二营阵亡了。”罗晴涛听后，心里万分悲痛。

太阳不知在什么时候偷偷地“躲”起来了，这一天好像显得格外短。伤亡惨重的日伪军像是被打断脊梁骨的疯狗，为避免全军覆灭，他们在火力的掩护下，向八百桥方向逃去。

这一仗，大大挫伤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据八百桥群众反映，敌人撤回据点后，紧接着第二天即召开了所谓“雪耻会”。会上，日军头目小田不得不承认，桂子山一战是损失惨重的一战，是“皇军”的又一个耻辱。在伤亡的300 多日伪军中，日军占半数以上，其中有3 名自参加太平洋战争以来屡建战功而身无一处伤疤，被誉为“圣战武士”的日军官佐也被我军打死了。此次战后没几天，八百桥的残敌，便从该据点撤走了。

此次激烈的战斗持续了12 个小时，我军共击毙日军280余人、伪军100余人，成功粉碎了日寇抢粮抢收的阴谋，巩固了淮南抗日革命根据地。

然而，我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桂子山战斗现场的最高指挥员、新四军二师五旅十三团副团长陈宗胜和政治部副主任李秉初以及十三团的122名战士都在桂子山战斗中献出了宝贵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