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素质教育的历史与未来

文_菲利波娃·埃卡特琳娜 庞海芍 余静 设计_邵丽娟

近年来，素质教育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在俄罗斯，有两个被人们熟知的教育理念：博雅教育与博雅文理教育，它们与中国的“素质教育”和美国的“通识教育”相似。在过去的25 年中，俄罗斯的一些高等教育机构多以博雅教育理念指导教育实践，如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国立高等经济学院等，还有一些培养艺术家、舞蹈演员的专业艺术学院，也在践行博雅教育。一般来说，博雅教育主要用在理念层面，指的是教育理论和历史的逻辑内涵；博雅文理教育多用在实践层面，指某些俄罗斯高等教育机构实施的教育课程组合和体系。

博雅文理教育的历史

俄罗斯的高等教育历史可以追溯到17世纪末，在沙皇察尔·费奥多尔三世阿列克谢耶维奇统治期间，莫斯科建立了第一个高等教育机构——斯拉夫-希腊-拉丁学院。该学院仿照欧洲宗教学院模式建立，其教育模式被认为是俄罗斯高等教育史上首次实施博雅文理教育的实践。因此，现在一些俄罗斯学者认为，博雅文理教育是俄罗斯教育历史体系中本来就存在的一种教育模式和实践，并不是从西方或美国传来的带有政治内涵的教育模式。

斯拉夫-希腊-拉丁学院成立后，圣彼得堡科学院、圣彼得堡学术大学科学院和莫斯科国立大学先后成立。但直到19 世纪初，俄罗斯第一批大学才在最高国家机构的严格管理控制下运行。此时，由于高等教育主要面向精英和贵族，学校的学生和教授数量都很少。但无论是在帝国时期还是苏联时期，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一直受到国家机构的严格管控。

在苏联时期，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体系历经几次重大变革，教育面向所有人开放。苏联政府对教育把握有最高指挥和决定权，教育体系中的每个方面都受到政府的统一管理，如统一的教学计划、统一的课程体系、统一的评分标准和规定必须修一定学分的意识形态课程等。虽然苏联的教育体系曾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体系之一，但其专业门类过分狭窄，主要聚焦工程、数学和其他科学。

1996 年，圣彼得堡国立大学语言系设立了第一个基于博雅教育理念的教育课程项目，这是现代西方博雅文理教育模式第一次被引进俄罗斯。俄罗斯著名学者、院士德米特里·利哈乔夫公开支持该课程项目。他认为，俄罗斯教育不能止步于引入外国现代高等教育模式和成果，而是要让引进的项目能够帮助俄罗斯有机会发展国内最好的大学的教育传统。之后，该课程项目经过孵化从语言系分离出来，成为著名的斯莫尔尼学院，之后逐渐发展演变并于2011 年成为一个独立的博雅文理学院。

在俄罗斯，成立博雅文理学院的程序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需要联邦教育科学部批准，另一方面要在国家教育标准中增加一个新的教育标准。国家教育标准要求博雅教育课程项目具备以下条件：一般条款包括，对本科/研究生课程结构的要求，课程的结构和规模，学生学完课程后形成的能力水平要求和课程的实施条件要求。之后，近20 所不同类型的大学在该标准下注册了博雅教育课程。

博雅文理教育的实践

俄罗斯博雅文理教育模式的核心理念和原则，是注重学习的广度和深度，倡导跨学科的学习方法，强调学生的责任感培养和关注个人的发展成长。

美国巴德学院把现代博雅教育理念引进俄罗斯，并与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合作开设了第一个博雅文理教育课程。巴德学院是美国最好的传统博雅文理学院之一，拥有160多年的历史。巴德学院负责学术事务的副校长乔纳森·贝克尔认为，博雅文理教育模式作为“一种被精心设计的高等教育体系，注重培养学生对学习的兴趣和能力、批判性思维、娴熟的沟通能力，并帮助他们成为合格公民”。该教育模式设置弹性课程，强调学习的广度和深度，遵循跨学科的原则，鼓励学生独立自主选择学习。

俄罗斯博雅文理教育创始人之一、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博雅文理学院前董事瓦莱里·莫纳霍夫认为，尽管博雅教育在现代具有多种形式的实践，但总的来说都源于古典大学教育传统。这种教育传统有助于保障大学教育的质量。因此，博雅教育理念有助于消除过分狭窄的专业教育弊端，帮助俄罗斯高等教育机构找到新路径重塑高等教育体系。俄罗斯前财政部长、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文理学院前院长阿列克谢·库德林认为，博雅教育的核心理念之一是对教育的广度（课程分布广度）作出要求，这样可以确保博雅文理教育模式能够继承和延续古代“七艺”体系。

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的博雅文理学院实施的课程，需要满足现代教育和大学的要求，在知识的“博雅”和“专精”方面达到平衡。在博雅文理教育模式中，学生被允许独立决定自己的研究领域、专业和课程，对自己的选择和学习负责。同时，俄罗斯的博雅文理教育课程必须符合俄国联邦国家教育标准（FSES）及其根据专业制定的必修科目要求。该博雅文理学院是基于“艺术和人文”教育标准运行的，开设的课程和专业十分多样，不仅限于艺术和人文。如今，该学院为本科生提供艺术史、认知研究、复杂系统、计算机科学和人工智能、经济学、电影和录像、文明史、国际关系、政治科学和人权、文学、音乐、哲学、社会学和人类学等专业。

博雅文理教育的一个核心原则，是教育中既有人文也有科学。人们提到“博雅”通常与人文和文学直接联系在一起，但历史上，科学和数学一直是博雅文理课程的一部分。因此，该术语中“理”的部分不应被忽略，因为它在实际的教育计划和学习课程中起着核心作用。博雅文理教育的另一个核心原则是它的弹性，先宽后专：先为学生提供一个完整的跨学科课程，再让他们专注于某一个学科或领域。

此外，在博雅教育的理念中更强调学生的选择自由度和培养学生的责任感。学生拥有自主选择权，需要为自己的发展承担更大的责任，不仅仅是自己做学习计划、自己选择课程，还有与传统教育一样的基本要求，像按时完成作业、对文本有更深的理解和参与小组演讲讨论等。

博雅文理教育的未来

在21 世纪，学生需要掌握创造性工作中的软技能，以及面对新时代、新信息、新技术和新沟通方式的适应技能等，开展博雅文理教育可以使学生更好地适应这些要求。博雅文理教育强调学生的个性发展，并创造跨学科的学习氛围，让学生专注于成长，提升相应的才能和技能。在当前的高等教育体系中，俄罗斯的高等教育机构实施的博雅文理教育课程项目，能够解决许多长期困扰教育的学科专业狭窄和师生间缺乏信任合作等问题。

但是，人们认为俄罗斯高等教育体系应该改革了，但相关改革一直没有开展。弗拉基米尔·普京在2020 年1 月15 日联邦议会讲话中指出，“要让大学二年级以后的学生能够选择新的学习方向或课程项目，包括相关和邻近的专业。”他的讲话引发了关于从目前的“4+2”教育方案（4 年本科+2 年硕士）转向“2+2+2”教育方案的讨论。在“2+2+2”教育方案中，学生在前两年接受广泛的通识教育，后两年聚焦自己选择的专业和毕业论文，最后一个“2”则鼓励学生到另一所大学获得硕士学位。

在2023 年2 月21 日联邦议会上，普京做了最新演讲，再次指出高等教育改革要考虑关注经济领域、社会领域和其他生活领域高质量人才的培养。他要求，综合苏联教育体系中的专家经验和近年来国家的人才培养经验，找到一种新路径、新方法。根据普京的最新要求，结合具体的专业、行业和劳动力市场需求，俄罗斯将大学的学习期限设为4—6 年不等。但是，任何新的改革和转变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循序渐进并且经过深思熟虑。

而近年来，中国大学实施素质教育的经验非常值得借鉴。这不仅是因为中俄两国在高等教育中的管理和组织体系上有一些相似之处，还因为近年来中国大学在全球各种排行榜上不断进步。汲取中国大学素质教育的经验，会有助于改变投资者和公众对博雅文理教育和博雅教育的看法，让人们认识到素质教育是一种符合最新教育要求和全球发展趋势的教育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