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终为始”：基于UbD 的大单元教学设计——以选择性必修上册第二单元为例

蒋银坤

“最好的教学应该是以终为始的。”[1]从学习目标开始逆向思考达成这一学习目标的评估证据，再从这些评估证据反推有效教学行为，进而追寻有助于持久性理解的问题设计和知识点储备——这是UbD（Understanding by Design）的基本理念。UbD 是由美国教育学家傅瑞德·温格和格兰特·威格提出的一种教学设计模型，也称“逆向设计”。其核心包括三个阶段：第一是明确目标（Understanding），明确学习者要掌握的知识和技能；第二是设计评价（Designing Assessment），制定评估标准、评估方法，使得学习者的成果能够被定质、定量地评估；第三是教学设计（Planning Learning），根据目标和评估结果，设计恰当的教与学的活动[2]。

统编《语文》选择性必修上册第二单元是“先秦诸子散文”单元，承担着促进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根的理解和传承的重要责任。目前已有的单元设计和基于UbD 的单元设计呈现出三点差异。

首先是单元设计理念。目前出现了不少局部打通多篇课文的单元教学设计，但因本单元涉及的阅读篇目较多，统合选文所体现的三家思想的难度较高。而基于UbD 的单元设计的一个优势就是以一个“大概念”深度整合六篇选文。

其次从三家比较的角度来看。目前也有一些设计尝试引导学生探讨儒、道、墨三家思想的交锋之处或艺术表达上的特色，但其只能让学生到达理解“各美其美”的层面，不能像UbD 设计一样，让学生站在“美美与共”的高度，对“表达什么”和“如何表达”之间的异同作出因果分析，同时用套嵌的方式将碎片化的比较进行结构化统整。

最后从表现性任务的角度来看。目前有的教学设计在局部环节设计了表现性任务，但其设计视野受限于选文的时空背景，不能在古代先贤和当代生活之间搭起桥梁。而UbD 设计在力图设计出具有现实情境激发性的表现性任务的同时，在不同的表现性任务之间搭建起有难度阶梯的“脚手架”。

基于此，我们按照UbD 的分段设计理念，分成三个步骤对本单元进行了教学设计。

一、预期结果，以终为始

基于课标的要求，结合本单元的人文主题和学习任务，我们把本单元的大概念设置为“立身处世之道”。对这个概念的持久性理解可以从“义理”和“辞章”两个角度进行：从“义理”角度来说，先秦诸子中的儒、道、墨三家的思想观点对当时和当下人们的立身处世都有指导性意义；从“辞章”角度而言，儒、道、墨三家的表达艺术也值得我们在不同场合下阐述观点时借鉴与运用。

通过本单元的学习，学生要达到的预期目标有三个：①整理并归纳各个虚词的意义和用法，形成系统化的虚词卡片；②梳理本单元各篇课文所讲的立身处世之道及表达艺术，并在完成表现性任务的过程中找到它们在当今社会生活中的现实意义；③比较本单元各篇课文所讲的立身处世之道及表达艺术，并在表现性任务中灵活运用。

为此，我们设计的专题性问题主要包括三个：①儒、道、墨三家主张的立身处世之道分别是什么，为何有所不同？②儒、道、墨三家表达艺术的特色是什么，为何有所不同？③儒、道、墨三家的思想在当时和当下的价值何在？

就专题性问题的设计来看，UbD 设计力求学生从对三家学说的解说和转述的学习层面过渡到洞察性理解和情境化应用层面。这样才会有助于促进学生对儒、道、墨三家的“立身处世之道”这个大概念的持久性理解。

二、表现任务，层级推进

在设计表现性任务时，我们以学生的理解为设计视角，力求以阶梯式的情境任务引导学生完成对儒、道、墨三家的主张以及表达艺术在当时和当下的价值的持久性理解（见表1）。

表1

表现性任务1：疫情防控期间，看到医务工作者奔走于生死边缘，为抗疫工作作出了巨大牺牲，小华父母深受感动，小华也在心中埋下了一颗从医的种子。在填报志愿时，小华选择了某知名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此举却招致了家人的反对。“你如果要从事这个有可能‘捐躯赴国难’的工作，如何报答我们对你的养育之恩？”妈妈的责难让小华陷入苦恼的深潭。如果你是小华，你将如何劝说母亲同意自己填报临床医学专业呢？请结合孔子的“立身处世”之道，选用对话体说理方式表演一个舞台剧，5 分钟左右。（设计者：安徽省淮南第一中学 吕鹏）

表现性任务2：学习了本课之后，有同学在班级群里贴出了“钱理群之忧”——钱理群教授在他撰写的《大学里绝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中指出：“国内正在培养一群二十几岁就已经‘老奸巨猾’的学生，他们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对此，大家众说纷纭。你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有怎样的看法？请结合本课所学，以“小华”的身份给这位同学写一则300 字左右的回帖，提出自己的观点并阐释论证。思想要体现《礼记》所主张的“立身处世”之道；说理可借鉴总分式论证结构层层推进。（设计者：浙江省北师大台州附中 周刚）

表现性任务3：《长安三万里》拿下2023 年春节档后单日上座率冠军，北京、上海等城市更是达60%的上座率，这还是夜场只有20%排片的情况下。请你以经典文化阅读推广人的身份，写一则300 字左右的推广语，根据表达需要，灵活运用儒家名篇的说理艺术，用你所理解的儒家的“立身处世”之道，劝说更多的观众去电影院观看《长安三万里》，呼吁更多的读者去阅读文化经典原著。

（设计者：福建厦门集美中学 陈茜茜）

表现性任务4：木心说：“中国文学的源流，都从庄子来。……有庄子，就有现在的样子。汉的赋家、魏晋高士、唐代诗人，全从庄子来。嵇康、李白、苏轼，全是庄子思想，一直到民国的鲁迅，骨子里都是庄子思想。”假设你和小华穿越到了一位中国文人的书房，看到书桌上摆放的《庄子》，你觉得他会对《庄子》中的哪一则寓言最感兴趣呢？你又对哪一则寓言最感兴趣呢？坐下来和他聊聊吧。请你以穿越者的身份，拟写一份聊天记录，思考并表达庄子寓言所蕴含的“立身处世”之道在中国文人精神塑造中的作用，300 字左右。（设计者：江苏省扬州大学附属中学 蒋银坤）

表现性任务5：老子的雕像坐落在苏州金鸡湖畔，吐舌露牙，样貌滑稽。面对质疑，创作者田世信解释说：“老子‘吐舌露牙’并非空穴来风。相传孔子曾问道老子何为‘刚柔之道’，老子沉默不语，只是张开嘴，露出牙齿，并吐了一下舌头。老子用形象的比喻回答了孔子‘刚柔之道’的问题。”“刚柔相济”是老子立身处世之道表现出的辩证统一性。如果让你模仿田世信的创作风格为孔子或者孟子设计雕像，你的设想是什么？形象设计要能体现这位历史名人形象中的矛盾统一点。请写一份人物雕像设计意图解说稿，300 字左右，重点阐述能够体现该人物“立身处世”之道的核心设计理念。（设计者：安徽省太和中学 李磊）

表现性任务6：在先秦时代，儒、墨都是诸子百家中的重要代表，而随着历史的发展，儒家逐渐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思想流派，墨家则逐渐黯淡。有人认为，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之路上，儒家思想依然重要，墨家思想则可有可无；另一些同学认为，墨家思想对当下的中国和世界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用5 分钟的课堂辩论来表现你所理解的墨家“立身处世”之道对当下的中国和世界的意义和影响。说理可借鉴《墨子》的论说方法，做到浅显直白而又逻辑严谨。（设计者：江苏省常州北郊高级中学 陈浩）

表现性任务7：在刚刚过去的六月，日本东电开始尝试向太平洋排放福岛核电站的核废水，并计划在今年夏天正式开启核废水排放。此举毫不意外地遭到了中国、韩国等亚洲其他国家的强烈反对和质疑。请你扮演国际模联中的中方代表，在儒、道、墨三家思想中任选一家的“立身处世之道”进行大会发言，表明我方的主张。发言的目的是针对日方做法，表明中国主张，捍卫全球生态安全。发言稿在思想上要体现儒、道、墨三家的“立身处世”之道；说理上可借鉴各家的论说方法；表达要符合发言人的身份和场合。最后，将发言视频上传至班级群。（设计者：江苏省常州北郊高级中学 陈浩）

以上表现性任务中，我们的单篇设计和小单元设计都考虑到了实际教学的课时容量，有5 分钟的课堂舞台剧和辩论赛，也有300 字左右的课堂小练笔。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这些小任务的设计为学生最后能写出800 字的发言稿打下了基础。从儒家思想的运用，到儒、道表达的互鉴，再到儒、墨影响的比较，为学生在模联中综合运用儒、道、墨三家思想和表达艺术表达主张埋下了多个伏笔。

以上七个表现性任务的设计既关注到了语文的读写能力训练，又兼顾了形式多样的语文实践活动，从关注自我的高考志愿填报，到体察他者的对“钱理群之忧”的辩论，再到承担社会责任的模联发言，乃至关注整个民族精神成长史的古今对话，最大程度地增强学生参与民族文化传承和自我精神建构的持久性。

与此相呼应的另一亮点是分类别的表现性任务评估方案的设计。我们设计了以下两种评估样式：书面写作任务评估量表和口语实践任务评估量表。我们还用“解决—紧扣—围绕—回应”“灵活运用—能够运用”“多次借鉴—能够借鉴”等多维度的递进式的动作描述对学生表现出的不同能力层级作出了具体刻画。

1.书面任务评估量表

无论是剧本还是发言稿，都是以书面写作方式得到的任务产品，所以我们需要从写作的角度为相关任务设计评估量表。以发言稿写作为例。我们设计了涵盖“格式”“表现力”“思想观点”“论述风格”四个维度的评估量表（见表2）。其中，“思想观点”和“论述风格”所占权重相对较高，因为这两项指标和本单元六篇文言选文的学习核心任务——“义理”“辞章”的理解与运用密切相关。发言稿的评估结果可以帮助学生检验先秦诸子散文单元学习效度。

表2 书面写作任务评估量表（发言稿）

2.口语实践评估量表

无论是班级辩论赛，还是校园舞台剧，都是以口语实践的方式得到的任务产品，所以我们需要从口语表现的角度为相关任务设计评估量表。以校园舞台剧为例。我们设计了涵盖“表现力”“思想内容”“场景道具”“临场应变”四个维度的评估量表（见表3）。其中，“思想内容”和“表现力”所占权重相对较高，因为前者指向本单元文言选文的学习核心任务——“义理”层面的理解与运用，后者是舞台剧表演层面最重要的评估指标。

表3 口语实践任务评估量表（舞台剧）

先秦经典是我们民族的文化之根，如果学习者不能跳出一味探究这些知识来源处的思维模式和行动方式，那么其对文化经典的理解就不可能走向持久，也就不可能真正塑造出我们民族的文化性格。所以，在文言教学的过程中，我们更应当避免让学习者通过知识的原地复现进行学习。

三、设计教学，套嵌结构

我们安排了6 课时的学习计划。其中，儒家小单元2 课时，道家小单元2 课时，墨家小单元1课时。每个课时除安排文本理解之外，还有一个小的表现性任务。最后一个课时留给整个单元的最大的表现性任务——在模联中以中方代表身份发言。

每个小单元又分4 个环节和6 项任务。第一个环节，我们设计了“虚词打卡点”和“虚词大闯关”两个游戏类任务，以助学生完成对文言虚词的整理和检测。第二和第三个环节以单篇梳理为基础，学生可以通过自主学习，梳理儒、道、墨三家的思想观点和表达特色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其中对三家的思想和艺术特色进行结构化比较是教学的重点和难点。基于此，我们设计了三组比较：①《论语》和《孟子》的说理方法比较；②儒家和道家的思想差异比较；③儒家和墨家的历史影响比较。这样就为学生整合出了一个套嵌式比较的结构范式。在第四个环节学生需完成表现性任务。

四个环节是按照教学行为的发生顺序正向呈现的，但教师的设计思考是逆向发生的，即基于UbD 的教学设计是从明确学生应该达到的目标开始思考，然后再制订教学计划和教学活动的。

先秦经典是我们民族的文化之根，既要求学习者能深刻理解文本，又提倡他们跳出一味探究文本来源处的思维模式来思考当下的自己和世界。所以，我们将教学的重心放在了文本的深度解读上，而把设计的重点放在了表现性任务的情景模拟上。

在先秦这个中华民族文化之根的诞生期，古老的先秦人民为今天的我们留下了灿若星河的智者之言。如果他们都不曾来过这个世界，今天的世界将会怎样？或许只剩下食求饱、居求安的油腻，而没有了修身治国而后平天下的胸怀；或许只剩下损人自利的精致利己主义者，而没有了兼相爱、交相利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让我们引领学生在先秦经典中汲取中华经典智慧，传承先哲智者的立身处世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