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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杂技的文化输出与剧场营销
——以儿童杂技剧《恐龙馆奇妙夜》为例

2023-11-22张艳秋

杂技与魔术 2023年5期
关键词:杂技剧场恐龙

文|张艳秋

图| 自贡市杂技团演艺有限责任公司提供

作为一种舞台艺术,市场需求和受众审美体验是实现杂技这一传统艺术当代存续的关键,儿童是剧场观众的重要构成,将杂技的奇观性与儿童剧的梦幻想象、寓教于乐相结合产生的儿童杂技剧,有着清晰的受众定位和艺术表现特点。自贡市杂技团演艺有限责任公司于2023 年7 月初受邀到巴西演出儿童杂技剧《恐龙馆奇妙夜》。在为期10 周的巡演中,该剧在巴西20 多个城市完成了近百场演出,传递了可敬、可亲、可爱的中国形象,同时作为“杂技+儿童剧”的有益尝试,实现了多种突破与创新。

一、“剧时代”的出位之思

为摆脱传统杂技的刻板印象,增强观赏性和艺术性,同时也是市场经济时代的求生之举,中国当代杂技的转型发展有一条清晰的路径:从最初的单个节目、复合节目的演出,到20 世纪80 年代的主题晚会阶段,再到21 世纪初以杂技剧《天鹅湖》为肇始的杂技剧阶段。

杂技剧是杂技与戏剧的跨界融合,是杂技走向舞台艺术的成功探索。用杂技高难、惊险的肢体语言讲述故事、塑造人物形象、营造充满审美意味的舞台空间,是杂技剧的追求。自2004 年原战士杂技团的杂技剧《天鹅湖》成功演出以来,在至今将近20 年的时间里,中国杂技界已成功创作出100 余部杂技剧,中国杂技真正进入了“剧时代”。

《恐龙馆奇妙夜》创排于2019 年,虽然依然采取了“杂技+剧”的演出形式,但在“剧”的创作上有了很大的突破,不仅走出已有故事的窠臼,自编、自创了以恐龙为主题的全新故事,还结合儿童剧的浅显易懂、梦幻想象和教育意义,最终呈现出一台观赏性强、趣味性强,且有一定科普意味的杂技剧。这对当前稍显套路化的杂技剧创作是一个启示:杂技剧创作固然可以以经典故事传达时代精神,但用当代话语讲当代故事,也是杂技这一当代艺术门类的时代使命。

二、民族审美与世界文化互鉴

《恐龙馆奇妙夜》的成功之处,还在于它是以中国“话语”讲述世界人民都看得懂的故事。自贡杂技团董事长李轶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我们不讲中文,因为杂技和恐龙都是世界通用语言。”①该剧是杂技与戏剧的典型结合,以娴熟、流畅、惊心动魄的杂技肢体语言,结合戏剧对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的着意塑造,采用充满民族特色的表达方式,讲述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1.中国元素的世界表达

中国杂技之所以能在世界杂坛享有很高声誉,除了对身体的极限挑战和超常驾驭带来的强烈审美体验外,鲜明的民族风格也是其突出标志。任何“走出去”的中国文化,代表的都是中国形象,讲述的都是中国故事。在“中国式现代化”的时代精神感召下,文化也自觉走上了现代化建设的道路。而中国式文化现代化建设理应是对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兼收并蓄。李凤亮、陈能军在《中国式文化现代化建设论纲》中提出,要以“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创新——文化自强——文明发展”的理论逻辑构建中国式文化现代化的基本演进范式。②作为传统文化现代化发展的成功尝试,当代杂技剧创作不仅以文化自觉的心态继承了传统文化的优秀基因,向民族深处探寻支持杂技发展的文化因子,建立文化自信,还将民族元素与现代化表达结合起来,并成功搬演上世界舞台,向世界展示文化强国的深厚积淀。在《恐龙馆奇妙夜》中,编创者使用了鲜明的中国元素,加上演员的精彩演绎所体现出的中国人民含蓄、内敛、温厚的民族品格,向巴西人民展示了中国形象。剧组将该剧文字翻译成英文和葡萄牙文,便于双方的交流和理解。巴西有关演出公司舞台总监埃斯特万·格罗西曾对记者说:“这是一个乐于‘对话’和‘理解’的剧团”③,显示了中国艺术团体在文化交流中的亲善形象和恢弘气度。

故事发生在中国四川的一个城市——自贡,这个城市是中国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演员在表演中通过所着服饰和妆造既展示了民族特色,又彰显了时代精神,讲述着“和而不同”的传统智慧。剧中,在学生们游览恐龙馆的过程中,适时地加入令人叫绝的魔术技巧,营造了轻松、欢悦的观赏氛围和充满想象力的审美舞台;在实验室,古古博士利用现代科技成功将虚拟恐龙变为现实,小恐龙们所表演的热烈欢快的“蹬桌”节目,桌子上那一抹亮眼的红色和富有民族特色的传统图案,是中国文化的符号表意。

2.地域文化的国际认同

作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自贡市不仅是“千年盐都”“南国灯城”“美食之府”,还是“恐龙之乡”。自贡杂技团占据大量的考古史料和浓厚的恐龙文化氛围之便利,通过恐龙故事,打出了一张自贡市的文化名片,是“杂技+文旅”路线的有益尝试。该剧以自贡市两名中学生在集体参观恐龙博物馆时所发现的离奇事件揭开帷幕,她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发现了古古博士实验室的秘密,为维护生态平衡,经历了由现代穿越至白垩纪、再由白垩纪穿越回实验室的曲折历程。故事情节富有吸引力,人物形象鲜明,利用3D 立体成像等现代科技营造了生动逼真的背景环境,使观众积极融入剧场营造的特殊环境中。这些都是《恐龙馆奇妙夜》在戏剧艺术方面的突出成绩。

该剧可贵的地方还在于戏剧情境与杂技肢体语言的融合。杂技是一种跨越语言、种族、性别和年龄障碍的世界艺术,既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技术本体,同时也呼唤着理解的多种可能性。“顶技”是中国杂技演员的当家本领,考验的是演员的承重能力和对平衡力的掌控。在第二幕中,年近六旬的罗海斌表演了精彩绝伦的“顶板凳”,30 根板凳重约170 斤、2 米多高、4 米多长,以翼龙展翅的造型在舞台上巍然耸立,火红色的恐龙造型是中国文化的鲜明传达,也是自贡市的文化自信。同样在第二幕中,中学生琪琪为了拿到实验室高处的瓶子,表演了“高椅”节目。随着一把把椅子的高高叠起,活泼调皮的少女在高椅上活动自如,摆出一个个高难的造型,尤其是倒立下腰、双脚弯曲到面颊的造型,引起了全场掌声雷动。

三、清晰的儿童剧市场定位

杂技的主题化、剧目化是当代杂技与市场经济碰撞后的转型,是杂技在充分考虑市场需求、受众审美和文艺发展规律之后所作出的慎重选择。无论从剧场的可持续性发展还是从艺术活动的完整性来考虑,观众都是当代剧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戏剧编导在编创剧目时需要着重考虑的因素。传统杂技往往只在技巧上下功夫,没有对观众进行细分,这在当代市场环境中,很难精准击中消费者的审美偏好。

现行《民事诉讼法》第92条对公告送达的适用条件作了限制性规定,具体包括:一是一般只对下落不明的人适用; 二是在“穷尽”其他送达方式仍无法送达的情形下也可适用。[4] 对于这两点,目前法学理论界和实务界仍抱有较大争议。

“以家庭中的‘儿童’为受众定位与节目‘供给’的参照,探索从儿童至现代家族、现代市场的消费(观看)与营销,可能是现代艺术市场化的重要营销思维。”④鉴于这一点,《恐龙馆奇妙夜》在编创之初就将消费群体精准定位为儿童。从剧情设计、音乐与灯光、道具的使用,到现场的互动体验,都充分考虑到了儿童的接受心理和兴趣爱好。

1.“剧”性的充分体现

不同于后戏剧剧场对文本性、故事性的弱化,《恐龙馆奇妙夜》对“剧”的艺术定位是亚里士多德的“情节整一性”⑤,即传统的、经典的戏剧剧场:完整的故事情节、带有戏剧冲突的剧情发展和鲜明的人物形象刻画。大多数当代观众在走进剧场的时候,依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流畅的故事,至少是一个“看得懂”的故事,这种诉求对于儿童的接受能力而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恐龙馆奇妙夜》有着完整的故事情节。故事的起因是两名中学生在参观博物馆的过程中发现了异常,晚上偷偷回来一探究竟;她们在实验室发现了古古博士复活恐龙的秘密是一个遥控器,为了维护生态平衡,她们误触机关,至此故事迎来了高潮:她们和博士以及被复活的恐龙一起穿越回白垩纪,经历了食草恐龙和食肉恐龙的激烈战斗;最后,在遥控器的控制下,两名中学生重新回到现代,恢复了实验室的平和宁静。故事发展脉络清晰、结构完整,略显复杂的故事情节没有依靠语言讲述,而是使用了杂技艺术来表达,却没有让观众产生理解的障碍。

激烈的戏剧冲突。冲突是戏剧的灵魂,杂技剧能够在保证杂技技艺本体的基础上,形成鲜明而强烈的戏剧冲突,是“剧”性价值的突出体现。剧中的冲突主要是食草恐龙和食肉恐龙的冲突,面对食肉恐龙要消灭所有食草恐龙的邪恶计划,以中学生和博士为代表的人类与食草恐龙结成同盟,站在了食肉恐龙的对立面。冲突激烈却不复杂,符合儿童的理解与接受能力。剧中人物为了维护物种之间的和平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而做出的努力,向世界人民传达了中国“和实生物”的生态观念。

鲜明的人物形象。近年来杂技的剧场化转型虽然使其获得了一定的叙事能力,但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难有突破。《恐龙馆奇妙夜》通过细致的角色设定和演员的精彩演绎,成功塑造了两名中学生的形象。虽然年龄相仿、性别相同,但两位演员借助不同的服装造型和自身扎实的基本功,成功演绎了两位风格差异很大的少女。

2.多媒介整合的叙事方式

当代剧场艺术进入了新媒体迭起、多媒体互相融合的阶段,这样的媒介生态背景给了当代杂技以重要启示。运用多种媒介形式增强叙事能力,营造审美情境,是杂技剧场化的艺术追求。在《恐龙馆奇妙夜》中,展演艺术、图像、声音、视频、音乐、舞蹈等多媒介整合增强了作品的叙事能力;逼真的视频动画和3D 立体成像技术,为喜爱恐龙的观众提供了鲜活的形象;在白垩纪的恐龙对决中,两位中学生机智夺取遥控器的环节还加入了游戏画面以吸引儿童注意。值得一提的是,该剧对声音的在场性给予了强烈的关注,除了推动剧情发展外,还将观众拉进了剧场演出中。该剧编导刘艺伟表示:“以丰富的和声、多变的调性来丰富音乐的色彩、优美的旋律,加上新颖的配器手法和符合剧情的音效,再现恐龙声音、实验室声音、时空穿越声音和人物对话配音,增强了节目的故事性和戏剧性。”⑥郑钲在《“声音即演员”:声音戏剧构作与当代剧场艺术的听觉转向》一文中指出:“在后戏剧剧场时期,当文本不复是剧场的唯一中心时,‘声音’被有意识地建构为积极的表演性成分。”⑦虽然该剧并非后戏剧剧场的作品,文本在演出中也依然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但声音在剧中的表演性质是毋庸置疑的,这种现象可以用德国学者迈耶所指出的当代剧场艺术的“听觉转向”来解释。

3.道具的创新与突破

《恐龙馆奇妙夜》在道具上的创新与突破,成功实现了文化输出和情感交流的美好愿望。品种各异、大小不一的仿真恐龙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舞台上,引起儿童观众的兴趣。在第四幕中,盗龙展示了耍球的技艺,并利用球的巨大体积增加耍的难度。剧组还特意挑选了足球作为演员表演的道具,以期与热爱足球运动的巴西人民产生情感共鸣。中学生丁丁在第一幕中表演的滑稽晃板,长板下放置圆柱形物体造成板的来回晃动,演员在板子上表演惊险的踢碗节目,背景也适时换成了摩天轮缓缓转动的视频动画,增强了动感。

4.互动体验对“第四堵墙”的打破

自文艺复兴时期开始,戏剧剧场就要求第四堵墙的存在。“从前戏剧剧场开始,看和被看的文化就存在,且拥有多样的维度。”⑩演员在表演的过程中,要充分沉浸在角色中,忘记自己是在表演,想象着有第四堵墙横亘在舞台和观众之间,舞台本身是一个自足的空间。第四堵墙的存在使舞台上的表演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幻境”,布景、道具和演员的表演都在努力地逼肖现实,观众忘记了自己是在看剧,甚至把舞台上的故事当作真实发生的事,这是对戏剧艺术的极高肯定。布莱希特的“叙事剧”做出了打破第四堵墙的努力,希望通过“间离”效果让观众时时意识到自己是在看戏。11《恐龙馆奇妙夜》利用互动环节打破了舞台与观众之间的第四堵墙,改变了“看”与“被看”的观演关系。穿着恐龙服装的演员向观众席发放可做各种造型的气球,伴随着视频动画技术制作出的五彩气球在纷纷升起,使观众暂时抽离了舞台故事,缓解了急剧变化的剧情带来的紧张情绪。

《恐龙馆奇妙夜》剧照

结语

《恐龙馆奇妙夜》海外商演的成功证明了“杂技+儿童剧”这一展演形式的市场潜质,开发了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新方式。该剧既深入把握了受众的市场定位,对杂技演出市场进行了再度挖掘,又恰当融入中国元素,展示了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成果,可谓儿童杂技剧的“精品”12展示。

注释:

①③林春茵:《中国杂技剧〈恐龙馆奇妙夜〉走红巴西》,中国新闻网,2023-7-15,http://www.chinanews.com.cn/cul/2023/07-15/10043774.shtml

② 李凤亮、陈能军:《中国式文化现代化建设论纲》,《广东社会科学》2023 年第3 期,第6 页。

④ 董迎春、覃才:《现代杂技的受众认同与剧场营销——以广西杂技团童话杂技剧〈猫猫侠:保卫蝶苑〉为例》,《四川戏剧》2018 年第9 期,第60 页。

⑤ 亚里士多德:《诗学·诗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年,第19 页。

⑥ 刘艺伟、李轶:《自贡市杂技团新创剧目〈恐龙馆奇妙夜〉的特点与创作理念》,《杂技与魔术》2019 年第4 期,第39 页。

⑦ 郑钲:《“声音即演员”:声音戏剧构作与当代剧场艺术的听觉转向》,《上海戏剧学院学报》2023 第3 期,第123 页。

⑧ 唐莹:《杂技美学》,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20 年,第6 页。

⑨ 边发吉:《杂技概论》,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20 年,第79—81 页。

⑩ 乔西汀:《雷曼后戏剧剧场的听觉维度》,《四川戏剧》2023 年第6 期,第81 页。

⑪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年,第151 页。

⑫唐莹:《杂技美学》,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20 年,第4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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