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传染病背景下口腔医疗工作者心理健康状态及其影响因素的探索性研究

张曼莉，李乐，郭千千，欧阳昭广，沈芳，郑真慧，张润滨，于丽娜

（1.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广州口腔疾病研究所•口腔医学重点实验室 广东广州 510140；2.饶平市中医院，广东饶平 521000）

传染病（Infectious Diseases）是由各种病原体引起的能在人与人、动物与动物或人与动物之间相互传播的一类疾病，一些广泛传播的传染性疾病，如乙肝、丙肝和丁肝等，已经感染了全世界数亿人次，一些传染性极强、能容易致命的新型传染病，如埃博拉出血热等，不时挑战着人类尊严［1-2］。除承担着高强度的临床工作，医护人员在诊疗工作中还需要与患者密切接触。在传染病高发流行的背景下，与大部分职业相比，医护人员受感染风险将更高［3］。研究表明，传染病的感染风险对医务工作者的心理健康产生了重大影响，因为他们担心可能受感染或可能进一步传染给家人，因此感到不同程度的焦虑和压力。2020 年2 月，沙特学者邀请811 名医务人员参与对传染病焦虑程度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超过40%的医务人员对传染病引起的感染风险表示明显的焦虑和恐惧［4］。

口腔医务人员在日常诊疗中无法避免接触唾液、飞沫、血液和气溶胶等，而这些均已被证明是多种传染病传播的主要介质。超声波洗牙等口腔医疗设备形成的液滴，可以以气溶胶的形式悬浮在空气中半小时以上。如果这些带有传染源的物质渗透到空气中，或溅到医务人员的脸上和眼睛上，就会引起感染［5-6］。因此，相对于其他专业，口腔医务工作者受感染的风险及心理健康受到的挑战也更大。在对口腔医务人员的调查中发现，大多数受访者担心在口腔治疗过程中接触病人的分泌物而患上传染病［7］。有研究对口腔医务人员开展调查，结果发现：超过九成的受访者担心在口腔治疗期间接触病人的分泌物而感染流行性的传染病［8］。也有学者对医务人员进行了一些心理评估，发现一半的受访者表现出一些焦虑症状。受访者最担心的是自己是否会感染上这种传染病，然后传染给家人，其次是担心自己在工作中有被感染的风险。

本研究旨对口腔医务工作者在面对传染病感染风险的背景下的心理状况及工作压力开展调查和评估，初步探讨不同因素对其心理状况的影响，以期为口腔医院加强院感防控及加强医务人员心理干预提供参考和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口腔专科的医生、护士是口腔医务人员中（包括医、护、技师、药师等）直接参与口腔诊疗工作的两个重要岗位，感染风险相对较高，因此本研究拟选取这两个职业角色作为开展评估的对象。本研究的调查地广东省是目前国内三大全国性医疗中心之一。广州作为广东省省会，在我国医疗卫生发展中处于领先地位。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是“双一流”高校广州医科大学的附属口腔医院，是一家在华南口腔行业技术水平、社会效益、规模等方面具有较大影响力的三甲口腔专科医院，具有很好的代表性。因此本研究拟选取其作为调查点，以该院从事一线诊疗工作的医生、护士作为调查对象，具体纳入条件为：1.年龄18至60岁；2.愿意参加本课题研究；3.具有医生或护士执业执照；工龄≥1年；4.临床一线在岗工作，近半年一直从事口腔诊疗工作；5.本人及直系亲属既往没有精神疾病病史；6.近半年体健，未出行明显且持续的躯体不适症状。

1.2 方法

1.2.1制定问卷 结合以往的文献回顾，我们在相关研究中应用的成熟量表的基础上，制定了本研究的测量体系，整合符合研究设计目标的条目，使用Excel 构建条目库。我们按照本研究主题的专业需要，依据以下标准选取并邀请适合的专家实施德尔菲法：（1）预防医学、公共卫生或护理学专业；（2）对心理学有一定认识，或具有心理师咨询资格证书；（3）熟悉口腔诊疗的基本流程；（4）副高或以上职称；（5）与本研究及相关研究者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结合上述标准，作者在广州某医学高校任职的工作人员中进行筛选。在符合标准条件的5名候选人中，我们通过匿名（对作者姓名、所属机构予以隐匿）的方式与其进行了联系并发出了邀请，其中有2人回复愿意参与协助支持（该2 名专家相互并不知晓对方参与本研究工作）。我们把本研究的背景，研究设计概要，相关文献，条目池（excel 表格），分别发予两名专家。两位专家，按照研究设计，采用Qsorting 法对项目进行分类整理。经过三轮梳理，学者们对整理和分类的看法基本一致。结合研究结果，筛选出效度较好的条目，编制初始量表。量表内容包括一般人口学特征（包括年龄、性别、职称、婚姻状况、生育状况、居住情况），以及工作心理情况、生活心理情况、工作压力、工作制度、工作时长等。心理健康状况包括焦虑、莫名担心、易疲劳、睡眠质量（入睡困难、多梦、醒后不解乏、睡眠节律紊乱）、精神压力五个维度，以5 点李克特封闭式问题为主（1=强烈不同意；5=非常同意）。

初步量表形成后，我们邀请5 位符合纳入标准的受访者代表填写量表，并请他们给出反馈。通过他们的反馈，我们了解到，初步量表中的一些条目不符合研究背景的实际情况，一些条目仍然有受访者难以理解的表述。因此，我们对这些项目进行了进一步的修订，删除了不适用的问题，最终确定了正式版的问卷。

1.2.2实施调查 为了促进调查的开展，我们成立了6 人调查小组。调研开始前，团队先后接受了两次标准化调研培训。培训内容主要包括任务目标的确定、职责分工、标准化操作程序、调查对象准入标准、调查流程、问卷收集标准等。采用便利抽样的方法，对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从事口腔诊疗工作的医护人员实施调查。调查对象包括，以自愿参与为前期，每位参与调查的受访者均按规范签署知情同意书。调查实施前，调查团队将本问卷发放至本科室医护人员，充分告知本问卷的目的及保密性，遵循自愿原则，真实填写问卷，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组织科室医护人员进行问卷的填写，以保证问卷的真实可靠。

1.2.3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2.0 进行以下数据处理：数据录入：两名研究助理将调查数据录入社会科学统计软件SPSS 22.0，建立数据库。一些开放式问题的数据需要进行编码并转换成数字格式，以便于SPSS 软件进行处理。数据录入和数据排序采用双人检查和核对，确保数据的准确性。

信度、效度分析：本研究采用Cronbach's α系数对问卷的信度进行分析，并对测量结果的一致性和信度进行评估。本研究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法对问卷的效度进行分析，对各观察变量分量表的结构效度进行评估，删除不符合要求的条目。

差异性比较：对于测量数据的差值检验，我们首先分析其是否服从正态分布。如服从正态分布，采用卡方检验，如不服从正态分布采用非参数秩和检验。

2 结果

2.1 一般性描述

本次发放调查问卷435 份，回收有432 份有效问卷，有效率为99.3%。研究样本构成一般情况如表1 所示，在性别上女性多于男性，占66.0%；40 岁以下年龄段居多，占72.9%；已婚人士居多，占调查对象的63.7%，独居相对较少，占36.3%；中级及以上职称占比为38.0%；独居者占比较少，占25.9%。

表1 口腔医疗工作者的一般资料基本特征［n（%）］

2.2 信度效度分析结果

通过各子量表的自适应检验，得出各子量表的KMO 均大于0.8，巴雷特球度检验结果为P<0.05。因此，可以对每个子量表进行主成分因子分析。我们采用变差法对因子进行正交旋转，分析25次迭代的收敛结果，提取特征值大于1 的主成分作为公因式。经分析，所有测量项目的因子负荷值均大于0.6。各个共有因子所包含的项目与原始问卷设计维度一致，问卷具有良好的效度。

2.3 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公立口腔医院医疗工作者心理情况

通过对结果进行分析得出，题项“ 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我神经更加敏感焦虑”、“我感到莫名担心”、“我精神容易疲劳而且不易恢复”、“睡眠质量差（入睡困难、多梦、醒后不解乏、睡眠节律紊乱）”在性别之间无统计学差异（P>0.05），而在年龄、职称、婚育状况等方面均有统计学差异（P<0.05）。其中，40 岁以下、初级及其他职称医护人员同意“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我神经更加敏感焦虑”、“我感到莫名担心”、“我精神容易疲劳而且不易恢复”、“睡眠质量差（入睡困难、多梦、醒后不解乏、睡眠节律紊乱）”的占比较多。对于题项“我感到莫名担心”，有69.7%的与家人或友人同住的医护人员选择“同意”。对于“我精神容易疲劳而且不易恢复”表达“同意”和“非常同意”的，初级及其他职称、已婚或有婚史的医护占比多。36.5%的40 岁以下医护人员对“睡眠质量差（入睡困难、多梦、醒后不解乏、睡眠节律紊乱）”选择“同意”和“非常同意”。详情见表2～表5。

表2 “传染病公共卫生事件期间上班，我神经更加敏感焦虑”分析结果

表3 “我感到莫名担心”分析结果

表4 “我精神容易疲劳而且不易恢复”分析结果

表5 “睡眠质量差”分析结果

2.4 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口腔医疗工作者工作压力情况

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不同性别的口腔医疗工作者在门诊工作时，承受工作的压力不同，“进行门诊工作是否有精神压力”在年龄之间无统计学差异（P=0.744），在性别、职称、婚育状况、生育状况、居住情况等指标下均有统计学差异（P<0.05）。“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支援核酸筛查是否有精神压力”分析结果显示，在年龄、职称、生育状况等方面无统计学差异，在其他方面均有统计学差异。见表6，表7。

表6 “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进行门诊工作是否有精神压力”分析结果

3 讨论

在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口腔诊疗活动由于其特殊性，容易产生大量飞沫及气溶胶，需要严格执行额外预防措施，根据传染病的风险动态变化，在日常诊疗中需采取不同等级防控措置，无形中增加了医疗资源的紧缺。

本次调查结果也显示，面对着传染病的受感染风险，医护人员都有一定的工作压力，已婚和未婚的医护人员有统计学差异，口腔医疗作为特殊的诊疗活动，承受了一定的心理压力。在传染性疾病高发期间，医护人员有家庭成员的支持可以缓解焦虑，同时又担心疾病影响家人安全增加焦虑。因此，一方面不仅仅要加强医护人员的职业素养、加强院感知识的培训，增加院感事件的应对能力。另一方面，也要做好充足的人员储备、减轻工作负担、合理的排班制度等，此项制度对于减轻医护人员的压力、消除精神紧张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同时在传染病公共卫生事件突发的情况下，医院应该启动人力资源应急预案组织人员梯度，进行合理的补充和替换，减轻医护人员的额外精神压力，还应尽可能为医护人员增加一定的薪酬水平，强化医务人员的自豪感和成就感，减少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的发生。

在传染病公共卫生事件期间，口腔医护人员严格执行三级预检分诊，增加了口腔诊疗的工作量，带来身心的压力。这个时期，需要医护与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其中更需高度关注医务人员的心理状况，并进行及时有效的心理干预。政府及行业主管部门要加强引导，医疗机构要全力支持保障，医务人员要及时自我调适。口腔保健中应根据传染病的传播特征设计并严格执行额外预防措施，以作为对标准预防措施的补充和加强。一项口腔医学生的调查显示，绝大多数受访学生认为医院感染防控知识培训对个人传染病防控具有指导作用。因此，针对口腔医护人员加强规范的、全面的院感防控知识和技能培训，科学有效地提高他们的防护知识储备，能有效地增强他们对诊断和治疗的信心，克服恐惧，减少紧张焦虑的不良情绪。

综上所述，面对着受传染病感染的较大风险，口腔医疗工作者心理健康不容乐观，尤其是独居者的心理健康状况，医院需要重点关注并采取措施，减轻医务人员的工作负荷和体力消耗，以及加强自身防护、定期检测排除被感染的可能，以期缓解口腔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本次调查只选取了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口腔医院的一个案例进行研究，样本量仍有不足，所涉及的部门科室人数比例也不完全均衡，可能存在偏倚。未来可以选择多个具有代表性的调查案例、增加样本量进行进一步的延伸研究；也可以采用深度访谈、扎根理论等定性方法进一步验证或探索口腔医护人员各变量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