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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纳德“飞虎将军”

2023-11-20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3年11期
关键词:陈纳德飞虎队飞行员

“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老朋友”

“新时期中美关系的健康稳定发展,需要新时期飞虎队员的参与和支持,希望飞虎队精神能够在两国人民之间一代一代传承下去。”2023年9月12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复信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主席格林和飞虎队老兵莫耶、麦克马伦。

不久前,格林和莫耶、麦克马伦共同致信习近平,表示将传承和弘扬中美合作的宝贵精神财富。格林表示,习近平主席的复信“意义重大”,他深感荣幸,“飞虎队精神是合作和友谊的象征,是留给我们两国人民最重要的共同遗产,年轻一代应该继续传承和发扬”。

习近平多次提及这段历久弥坚的“飞虎情谊”。1941年,美国陈纳德将军组建“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飞虎队),与中国军民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援华作战期间,2000余名美籍飞虎队队员在战斗中牺牲,200多名飞虎队队员被中国民众营救,许多中国人在营救过程中献出了生命。

格林说:“习近平主席的复信再一次表明,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老朋友,而这也是我们要传达给美国民众的重要信息。”习近平在复信中强调,追忆往昔,中美两国人民在抗击日本法西斯的斗争中同仇敌忾,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结下了深厚友谊。展望未来,中美作为两个大国,对世界的和平、稳定与发展负有更加重要的责任,应该也必须实现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

格林对此深表认同。他说,美中作为世界上两个重要国家,应该克服困难、谋求合作。“机会就在那里,我们必须合作,习近平主席的复信再次传递希望。”

飞虎队老兵莫耶已年过百岁,仍在孜孜不倦地向年轻一代讲述飞虎队故事。2023年9月初,在洛杉矶地区一场活动中,老人满含深情地回忆起同中国人民并肩抗战的岁月。“我非常尊重和钦佩中国人民。”他说,当年有不少美国飞行员被中国百姓营救,白天藏起来,夜间轉移,被护送到安全地带。老人还谈道,自己曾多次赴华,见证了中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希望年轻一代接力传承美中人民的友好情谊。

对友谊的珍视和传承,跨越大洋。在中国云南,98岁高龄的抗战老兵杨毓骧回忆,当年,他在共同战斗中与飞虎队队员结下深厚友谊。“几十年来,我们依然保持联系,我们的后代也保持着联系,这种友谊一直都在传承。”

近年来,从云南、广西、重庆到大洋彼岸,以多种形式讲述的飞虎队故事激励着无数中美青年传承友谊。陈纳德之女辛西娅·陈纳德说,希望这份深厚友谊书写新的篇章。

今年是抗战胜利78周年及陈纳德诞辰130周年,本专题回顾陈纳德及飞虎队的传奇故事,呼唤更多“新时期飞虎队员”参与和支持中美友好事业,为世界和平、稳定与发展带来新希望。

狂热的航空爱好者

陈纳德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是在1937年5月31日。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

1937年春天,我在阿肯萨斯的陆军-海军总医院住院,那家医院位于加州温泉,到中国去的决定就是我在住院期间作出的,所以我的中国生涯实际上从那里就开始了。当时严重的气管炎、低血压、耳聋,还有极度疲倦和精神上的挫败感使我不得不彻底停止飞行,20多年的陆军飞行队战斗机驾驶员生活就要结束了。那一年我46岁,已经可以因身体状况提前退休了。可谁又能想到此后仅仅不到四个月,我竟然冒着日本高射炮和战斗机的轰炸,在中日战争的滚滚硝烟中飞到上海去了呢。

作出如此突然的决定,让生活的轨道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这就是职业军人的特点。我一辈子最想干的就是当一名军人。

严格说来,陈纳德的第一身份并不是职业军人,而是狂热的航空爱好者。他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读过一年农学,参加了陆军后备军官训练团的课程,直到25岁时才正式进入负责培训国民警卫队人员和预备役军官的本杰明·哈里森基地平民军训营。

一战爆发后,陈纳德成为陆军通信兵部队的观测机飞行员,1922年又考取了驱逐机(战斗机)飞行员执照,一度担任过美国陆航战术学校驱逐机科的主任教官。在“战斗机无用论”流行的1934年,他和同僚海伍德·汉赛尔(美国战略空军创始人)、比利·麦克唐纳(后成为飞虎队早期飞行员)以及卢克·威廉森(后为达美航空首席试飞员)组成了人称“空中秋千组”的飞行表演队,驾驶三架波音P-12型战斗机在全美进行巡回竞技表演,展示编队进攻战术的效能。按照陈纳德的看法,假使不沉溺于单机格斗,而是以二至三架战机协同进攻,战斗机完全可以有效拦截轰炸机。

“空中秋千组”的努力没有打动美国军方,却吸引了来美考察的中国国民政府航空委员会常务委员毛邦初的关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是全球航空业的目标市场,每一家欧美主要飞机制造公司都在上海派驻有代表,指望将那些因为本国裁军而缺少买家的新型飞机推销到东方。每一种在本国陆海军的项目竞标中落败的原型机,都会被迅速装箱运往上海,等待来自中国空军的测试。

同样频繁的还有航空人员交流:1932到1934年,美国陆航退役上校裘伟德领导的顾问团在杭州笕桥创办了新的中央航校,随后意大利教官在洛阳也建立了一所轰炸机训练学校。在柯蒂斯-莱特飞机公司销售代表威廉·鲍莱的推动下,中美双方合资建立了中国航空公司(CNAC)和中央飞机制造厂,形形色色的美籍飞行员与技术顾问也分批前往中国。1932年在“一·二八”抗战中牺牲的美籍飞行员萧德便是波音公司驻华的试飞员。

1936年1月,“空中秋千组”在迈阿密举行完最后一场飞行表演后,按照美国陆航的命令宣布解散。也是在那里,毛邦初向四位成员发出了前往中国的邀请。年纪较轻的威廉森和麦克唐纳很快接受了中国航空公司发出的机长合同:他们平时为中国航空公司驾驶商业客机,闲暇时间前往航校授课,以规避美国政府“不干涉政策”的影响,而资格更老的陈纳德还打算留在陆航做最后一搏。

陈纳德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最终于1937年4月30日以上尉军衔退役。1937年初,正在中国中央信托公司任咨询顾问的罗伊·霍尔布鲁斯给陈纳德转来了宋美龄的一封信。在信中,宋美龄向陈纳德发出邀请,希望他对中国空军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考察。

“我心中对日本人的痛恨与日俱增”

1937年7月初,陈纳德由日本转道抵达中国。这原本只是一场历时三个月的现场考察,最终却成为八年空中传奇的开端。陈纳德当时在写给他哥哥比尔的信中写道:“我即将接受中国的邀请……我为这场战争作出的努力可能将会影响历史。”陈纳德的外孙女嘉兰惠说,“我的外祖父来到中国后,对日军在中国所犯下的罪行感到非常震惊”。对此,陈纳德在其回忆录里也有记述:

因为工作原因,我走遍了中国的许多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轰炸过后残垣断壁的景象,闻到尸体烧焦、腐败的恶臭。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用相机记录日军的暴行,仔细研究日军的空中战术……与此同时,我心中对日本人的痛恨也与日俱增。

嘉兰惠说:“他不会对眼前这些在苦难中挣扎的人是哪国人而有所区别,他眼中看到的只是需要帮助的人,并且决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帮助他们。”

为了让中国陆军不至于在完全没有空中掩护的条件下作战,时任中国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宋美龄向陈纳德提出组建一个外籍空军兵团的想法。在与蒋介石夫妇直接会面后,陈纳德还发现在中国存在着三项他梦寐以求的利好条件:一个重视空中力量的最高领导层;一群战斗热情高昂的年轻飞行员;以及在实战中检验战斗机截击战术的机会。随后,他决定接受中国方面发出的空军上校聘书。

但开端并不顺利。抗日战争爆发仅仅三个月,中国空军登记在册的346架作战飞机已经消耗至仅存81架,战前培养的熟练飞行员几乎牺牲殆尽,这意味着陈纳德要迅速组建一支可升空的机队,只能依靠外籍雇佣兵。1937年11月,原有飞行员已经悉数损失的中国空军第2大队第14中队,在汉口改编为国际中队,由陈纳德直接指挥,拥有9名外籍飞行员(分别来自美、法、德、荷四国)、4名外籍机械师和14名中国籍飞行员、23名本土机械师,以美国人文森特·施密特為中队长。

1938年2月,国际中队曾两次起飞轰炸安徽、河南的日军阵地和火车站,战果平平,所属飞机却在日机的报复中被炸毁大半。此后中方又提出由该队承担长途奔袭日本本土的任务,外籍飞行员认为风险过大,乘机索要巨额酬金。反复扯皮之下,中方最终在1938年3月底宣布解散国际中队,将所有外籍飞行员和机械师一概遣散。

陈纳德从国际中队的失败中获得了三个经验:单是将一群草莽气息浓重的飞行老手组合到一起,并不足以造就一支有战斗力的飞行队,他们同样需要经过严格训练,灌输纪律意识和统一的战术思维;中国人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需要重视他们的感受;他本人终究不是一名优秀的轰炸机指挥官,值得他贡献心力的方向还是战斗机战术。

因此,从1938年夏天开始,陈纳德有一年多时间处于“不务正业”的状态:他在湖北前线四处活动,观察苏联援华志愿飞行队与日机的空战状况,总结俄国战斗机格斗战术的缺陷;他在湖南和云南为中国培训了最后一批抵华的30架“霍克”75M型单翼战斗机的飞行员,参与保卫重庆的任务;他还帮助中国空军建立了第一套地面预警体系,通过密布的对空观察哨、简陋的电话和无线电通信网预报敌机空袭,为截击提供了预警时间。

1939年10月下旬,泛美航空公司的“加州快艇”号波音客机载着陈纳德和四名中国官员返抵旧金山,以执行在美国购买更多新飞机和招募志愿飞行员的任务。但最初的尝试碰了壁——在孤立主义气息浓重的美国本土,大众舆论对来自中国的求救基本置若罔闻。时任美国总统的罗斯福尽管对日本的野心已经有所提防,但也需要迁就公众心理,以便赢得1940年大选。为此他甚至考虑暂时将陈纳德扣押起来,使其无法返回中国。但12个月过后,情形开始逆转:日军开入法属印度支那,日美战争爆发的可能性骤然上升。

1940年11月,陈纳德与毛邦初再度赴美游说,这一次他们没有空手而归:12月21日,中美双方草签了批准对华出口军用飞机及其零部件,并允许非现役美国航空人员以志愿者身份前往中国服务的意向协议。上述项目的花费将由中国银行从美国援华贷款项目下支出,第一批将供应100架柯蒂斯P-40C型战斗机,从租借法案援英物资配额中匀出。

为了驾驶这批新飞机,陈纳德以中航公司的名义在美国招募了99名退役飞行员,其中60人曾在海军和海军陆战队航空兵服役,39人是退役陆航飞行员。另外还招募了170多名地勤人员,包括9名美籍华裔机械师、1名华裔司机和1名医生。

捷报频传

1941年春夏之交的中国,整个海岸线几乎已被日军占领,加之云南上空成为前线,实际上已经不可能在中国境内完成志愿飞行队的训练和整编。鉴于此,中美英三方达成秘密协议,允许陈纳德等人员使用英属缅甸的东吁(旧译同古)机场和仰光的明加拉当机场。战机运抵仰光后,由美籍技术人员和中央飞机制造厂从云南垒允派出的技师在当地组装。第一批飞行员则在1941年7月底抵达缅甸。

陈纳德最初希望招募到100名和“空中秋千组”四人一样,经验丰富、驾驶技能娴熟的“老鸟”,但实际到来的大部分都是初出茅庐的海军轰炸机飞行员,只有1/3的人接受过战斗机课程训练。有鉴于此,他在训练中严格灌输了一套避免一对一近距离格斗或缠斗、最大程度利用俯冲速度优势的截击战术。每名飞行员在投入实战之前,都须经过超过130个小时的空战强化训练,不合格者将被淘汰。而中方地勤人员也在装配和维护中不断积累经验。

1941年8月1日,这支中国空军美籍志愿大队在东吁正式成军,下辖3个中队,由陈纳德担任总指挥。9月1日,志愿队部迁移到云南垒允的中央飞机制造厂。到那时为止,实际具备战斗力的机组还不到1/6。但经过四个多月的强化训练,到当年12月初美日战争爆发前夕,整支部队已经具备执行战斗巡航任务的能力。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当日,陈纳德率第1中队和第2中队赶到昆明,第一件事就是将机场上的通讯和云南的警报网连接起来。

12月9日,陈纳德派机去曼谷侦察,发现日军在那里登陆,机场上停有多架飞机。陈纳德虽然建功心切,但苦于手上没有轰炸机,无法采取行动。

12月20日,一批日机向云南方向飞来,警报网不断将情报传递过来,陈纳德一声令下,十几架战斗机直冲蓝天。由于是初次实战,队员们有些紧张,但这场空战,美军志愿队员取得了9:0的辉煌战果,只有1名队员受了轻伤。

12月21日,日本轰炸机改攻缅甸仰光,陈纳德率队又击落7架日机。此后,激烈的空战在缅甸南部和泰国上空频繁地进行。志愿队员们以5至20架可用的飞机,迎战总数超过1000架的日本战机。

在31次空战中,志愿队员共击毁敌机217架,自己仅损失了14架,5名飞行员牺牲,1名被俘。对志愿队取得的辉煌战绩,中国军民纷纷赋诗祝贺、赞扬他们。

12月23日,志愿队第3中队转往仰光,协同英军作战。同日,54架日机来犯,志愿队和英军共同迎敌,击落日机32架,志愿队仅损失3架,英军损失4架。陈纳德担心仰光的警报系统质量低劣,会给志愿队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决定将志愿队撤回。此举遭到英方反对。在英美联合参谋部和丘吉尔、罗斯福的干预下,蒋介石同意把志愿队第3中队留在缅甸作战。

1942年4月28日,距日本天皇的生日还有一天,飞虎队在缅甸腊戍的上空,对图谋渡过萨尔温江的日军进行空袭,不仅杀伤了大批日军,而且粉碎了日本人打算渡江进攻中国云南的阴谋,给日本天皇送上了一份“生日厚礼”。

至1942年7月初,志愿队在缅甸、暹罗(即泰国)、昆明、垒允、桂林、衡阳等地先后与日本陆海军航空兵交手102次,为滇缅公路和仰光港多争取了两个半月的畅通时间。

在美国,太平洋战争开始后,各个战场上的消息都不佳,战争正处于黑暗的时刻。这时突然冒出陈纳德带领一小批空军队员,取得辉煌胜利的消息,立即引起美国人民的轰动和兴奋,陈纳德顷刻之间成为美国家喻户晓的英雄,获得“飞虎将军”的美称。

与此同时,随着国际形势的转变,美国对华航空援助的力度和规模进入一个新阶段。1941年3月,中国被纳入租借法案受援国。1942年7月4日,美国航空志愿队正式脱离中国空军系列,重新改编为美国陆航第10航空队驻华特遣队第23大队;陈纳德也恢复了美国陆军现役军人身份,军衔晋升为准将。

1943年,飞虎队改为第十四航空队,除了协助组建中国空军,对日作战外,还协助飞越喜马拉雅山,从印度接运战略物资到中国,以突破日本的封锁。航线全长800多公里,横跨喜马拉雅山脉,沿线山地海拔均在4500至5500米上下,最高海拔达7000米。从印度阿萨姆邦汀江,经缅甸到中国昆明、重庆,运输机飞越青藏高原、云贵高原的山峰时,达不到必需高度,只能在峡谷中穿行,飞行路线起伏,有如驼峰,“驼峰航线”由此得名。飞机飞行时常有强烈的气流变化,遇到意外时,难以找到可以迫降的平地,飞行员即使跳伞,也会落入荒无人烟的丛林难以生还;日军飞机的空中拦截也给运输队造成巨大威胁。有飞行员回忆:“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沿着战友坠机碎片的反光飞行。”他们给这条撒着战友飞机残骸的山谷取了个金属般冰冷的名字“铝谷”。因此,“驼峰航线”又称为“死亡航线”。

在这条航线上,中美双方三年多共向中国战场运送了70万吨急需物资,人员33477人。这是继滇缅公路暂时性断绝之后的又一重要运输线,成为当时维持抗战的空中生命线,是飞行运输历史上的一大奇迹。

“事实证明,只要能够真正做到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两国军人就可以在战场上创造令人瞩目的奇迹”

“他(陈纳德)是一个意志非常坚强的人,无论在多么困难的环境下,比如在日军一直在空中处于优势时,他也从未放弃过。”嘉兰惠说。说到意志坚强,陈纳德在其回忆录中,不止一次把这样的赞誉给予了他所见到的中国军民。陈纳德这样写道:“按照常理,中国在战争的头两年遭受的损失,已经足以迫使一个国家投降——11个省沦陷,所有重要铁路线被切断,将近95%的中国工矿企业被重创,陆军最精锐的各师及空军几乎全军覆没……但中国人民用行动给出了绝不投降的答案。”

那场因慘烈异常而震惊世界的“衡阳保卫战”,陈纳德引述了其指挥的第十四航空队一位情报官报告中的文字:“面对装备精良的日军,这些手拿陈旧武器、饥寒交迫的中国军人没有丝毫的气馁和抱怨,而是鼓足勇气、顽强奋战。军官们晚上制订作战计划,白天则披坚执锐、身先士卒。他们都是值得后世敬仰的斗士!”由于缺少补给,美军第十四航空队在燃油耗尽的情况下无奈停飞,无法对驻守衡阳城的中国军队提供持续空中支持。衡阳城在被围第49天后陷落。但陈纳德写道:“衡阳战役后中国修建了一座纪念碑,这座精魂铸就的纪念碑,正是对那些‘中国不抵抗论者的无声驳斥。”

在陈纳德看来,在比“衡阳保卫战”更早一点的常德战役中,中美两国情报官的出色表现,足以令“中美军方无法在战场上通力合作”的论调不攻自破。在常德战役中,中国军队在美机的配合下,坚守城池3个月。日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占了常德,但在美机猛烈的空中打击和中国军队的反攻下,日军在常德只呆了5天便弃城而逃。在这场战役中,日军死伤人数达15000多人,其中许多是被飞机炸死的。陈纳德写道:“事实证明,只要能够真正做到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两国军人就可以在战场上创造令人瞩目的奇迹。”

除了两军合作,令陈纳德感动的还有来自中国人民的无私支持。在他的回忆录中,不乏这样的段落:

抗战时期,中国人对美国的支持和好感绝对是实打实的,其中没有任何虚伪的成分。他们表示自己友谊的最有力的方式,就是随时乐于为我们献出自己的一切。

在我看来,日占区的那些中国军民舍生忘死地营救跳伞的美国飞行员、并自发地为我们传递情报的行为,最能够体现抗战时期中美两国的深厚友谊。

中国的机场虽然设施十分简陋,但抗打击能力却是超一流的。无论日本人在跑道上炸出多少大坑,那些吃苦耐劳的中国民工总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就将这些弹坑修复平整,丝毫不会影响作战……负责保卫飞机的中国哨兵,甚至在日军空袭的情况下都拒绝离开自己的哨位半步,最后就被炸死在那里……

中国军民冒着被日军枪毙、灭门的极大的风险帮助我们,其中既包括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也包括许多普通的中国百姓。经战后统计,有95%左右的敵后跳伞飞行员都可以得到有效救援,并重返战场。

1942年12月26日,在战斗机的护航下,日军大批轰炸机袭击云南驿机场。莫尼中尉和他的战友们接到警报,奉命驾机升空迎敌。

莫尼驾机冲入日军机群,与敌人的护航机展开激战。莫尼的战机起火,急速向下滑坠。他向下张望,看到飞机下面就是他熟悉的祥云县城。

当时,城里居住着成千上万的百姓,空战发生时,不少人干脆就站在大街小巷仰头观看着战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战斗机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快地冲向地面,为了不伤害下面的民众,莫尼放弃了跳伞机会,顽强地控制飞机驶出县城空域后才尝试跳伞。不少当地人目睹了这一令人心碎的情景。随后,在狂风的吹拂下,降落伞又将已失去知觉的莫尼拖拽出了几百米远。祥云民众纷纷跑向莫尼,七手八脚地用木板抬起已全身血肉模糊的他,送往城中抢救。然而,莫尼的伤势太重了,当天晚上,人们还在谈论着他舍身救护当地民众的壮举时,莫尼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如今,在祥云县的纪念馆中,还珍藏着当年抢救莫尼中尉的木板。

当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曾多次营救过在作战中因飞机被击中而跳伞的美国飞行员。1944年7月3日,陈纳德为此专门致电八路军总司令朱德:

美机飞行员被迫降落,并随即救护,无任感激。飞行员革莱中尉和白雷达中尉,此次蒙得中国游击队诸战士营救,纳德对彼等之光荣工作,尤深感奋。彼等见义勇为,敝军全体官兵均钦敬之至。为此,恳将此感奋钦敬之情代为转达,不胜感荷。

八路军、新四军要抢在日军到来之前营救跳伞着陆的飞行员并非易事,几乎每一次营救活动都是一个冒险的故事。陈纳德说:“这些冒险事业,可以详细地写成一卷比任何小说都要引人入胜的书。”为了对共产党军队的帮助表示感谢,陈纳德不时地将一些药品、无线电设备、指南针等紧缺物资送给他们。重庆的《新华日报》、延安的《解放日报》以及各解放区的报纸都以一种敬佩的笔调报道陈纳德领导的美国空军在中国上空的英勇作战。

由于政治上的分歧,抗日战争即将胜利之际,陈纳德被迫辞职。临别之时,蒋介石和宋美龄亲自设宴送行,并且授予他当时国民党政府最高军事荣誉——青天白日勋章。欢送宴会开始前,上万人赶到现场,想一睹将军真容。当陈纳德乘坐的敞篷吉普车出现在重庆民族路时,整条街已是水泄不通。人们挥着手大声呼喊陈纳德的名字。陈纳德深受感动,不擅长汉语的他流着泪,反复用“顶好”两个字回应大家。转眼就要到晚上8时了,可陈纳德的车却被人流堵在路上无法到会场。大家推着车慢慢往前走,到后来,车子几乎被当作轿子抬进了会场。

为了表达敬意,陈纳德离开重庆时,老百姓自发地向他赠送了上万件小礼品。中国政府则送了他一把金钥匙,表示中国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欢迎他随时回来。

陈纳德回国几天后,日本投降了。他对自己不能最后参与受降仪式十分难受。他说:“8年来我唯一的雄心就是打败日本,我很希望亲眼看看日本人正式宣称他们的失败。”战后,飞虎队大多数队员均得到了中国政府的嘉奖。

“两国人民对于飞虎队的共同回忆,将成为美中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桥梁”

2015年9月2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向30人颁发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其中,陈纳德的夫人陈香梅和原“驼峰航线”飞行员杰·温雅德作为帮助和支持中国抗战的国际友人及其遗属代表获得纪念章。

时至今日,因飞虎队联结的中美人民之间的情谊一直在延续。中国很多地方都修建了飞虎队博物馆、遗址公园等,很多飞虎队老兵的后代们也成为中美关系不断发展的有力支持者和推动者。

2023年9月1日,“铭记飞虎队历史 传承中美友谊”主题招待会在洛杉矶举行,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飞虎队老兵及家属、当地中学师生等60余人参加。飞虎队老兵莫耶、麦克马伦深情回忆同中国人民并肩抗战的历史,表示飞虎队精神不朽,希望年轻一代接力传承美中友谊与合作。

9月12日,习近平复信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主席格林和飞虎队老兵莫耶、麦克马伦,强调“新时期中美关系的健康稳定发展,需要新时期飞虎队员的参与和支持,希望飞虎队精神能够在两国人民之间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飞虎队精神跨越时空,象征着友谊和合作,是美中两国人民共同的精神遗产。”格林表示。“习近平主席的复信意义重大”“友谊、尊重、理解对两国来说很重要”“鼓舞我们朝着更光明的未来前进”……飞虎队老兵和美国学者表示,传承飞虎队精神、推动美中民间友好对于两国关系来说极为重要,美中应当书写更多像飞虎队一样的合作故事,在前辈结下的友谊基础上继续前进。

莫耶和麦克马伦都已百岁左右,仍在努力推动中美民间友好。2023年秋冬时节,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及中国多个省市将共同举办“铭记英雄——纪念飞虎队及第十四航空队援华80周年图片展”,莫耶和麦克马伦再次来华。

美中航空遗产基金会迄今已组织带领近500名飞虎队老兵以及数百名老兵家属到访中国,他们的足迹遍布中国12个省份的25个城市,受到了中国人民的热情欢迎。飞虎队老兵们惊叹于中国的发展变化,为中国取得的巨大成就感到高兴。“美中之间可以合作,而且必须合作,这是我们的坚定信念。我们希望通过举办一系列活动,在美中两国年轻一代中传播友好和合作理念。我们告诉很多美国人,中国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友谊、尊重、理解对两国来说很重要。”格林说。

美国新墨西哥州立大学历史学教授肯尼思·哈蒙德表示,习近平主席近来多次复信美国友人,这提醒人们,美中两国合作历史悠久,民众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当前,重温美中两国在80多年前结下的友谊,对两国关系的发展很有启发。

习近平主席在复信中指出,中美关系的希望在人民,基础在民间,未来在青年。格林对此深表认同。他表示,80多年前,许多美国年轻人加入飞虎队,同中国人民并肩作战,共同抗击日本法西斯侵略,这段历史体现出美中合作与友谊的力量。如今,虽然在世的老一辈飞虎队成员越来越少,但听着飞虎队故事长大的年轻一代理解美中之间建立良好、牢固合作关系的重要性。

在二战胜利78年后的今天,嘉兰惠认为,如何处理今天的美中兩国关系,“答案依然在历史当中”,“两国人民对于飞虎队的共同回忆,将成为美中关系进一步发展的桥梁”。

“我最希望看到的,是飞虎队的标志在人们需要的时候一直在天空飞翔,能永远留存在太平洋两岸人民的心中,并作为两国人民在战争和和平年代共同追求的标志。”嘉兰惠再次念起了一段她在各种场合经常引用的陈纳德的话。

(责编/黄梦怡 责校/张超 来源/《我在中国那些年——陈纳德回忆录》,陈纳德著,中国工人出版社2013年3月第1版;《揭秘飞虎队背后的历史》,佚名/文,《人民周刊》2016年第8期;《传承飞虎队精神 推动中美民间友好》,佚名/文,《人民日报》2023年9月21日;《元首外交·心相近丨让飞虎队精神代代传承》,许缘、邓仙来等/文,新华社2023年9月21日;《陈纳德与他的“飞虎队”》,白都/文,《决策与信息》2015年第16期;《名垂青史的美国空军“飞虎队”》,魏岳江/文,《军事文摘》2015年第13期;《志愿队大战正规军:陈纳德与“飞虎队”的诞生》,刘怡/文,《同舟共进》2018年第12期;《飞虎队故事里的中美情谊》,柴逸扉/文,《人民日报海外版》2015年9月12日;《“飞虎队的精神在今天依然鲜活”——专访美国陈纳德航空博物馆馆长、陈纳德将军外孙女嘉兰惠》,陈婧/文,《中国青年报》2015年9月3日等)

陈纳德大事年表

1893年9月:生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科默斯(一译康麦斯)。

1937年7月初:抵达中国考察空军。

1938年:在柳州筹建中国航空训练学校,后该校迁往昆明,训练中国空军和建立地面空袭预警网。

1940年:受蒋介石召见,同毛邦初前去美国招募飞行员和购买飞机。

1941年8月1日:中国空军美国志愿航空队成立,担任上校队长。

1942年7月4日:担任美国驻华空军特遣队准将司令。

1943年3月:晋升为美国陆军航空兵第14航空队少将司令。

1943年5月:获得罗斯福召见。7月,任中国战区空军参谋长。

1945年7月31日:提出辞呈。8月8日,离开中国,蒋介石和宋美龄设宴为他送行,并授予他青天白日勋章。

1945年12月:重返中国。

1946年1月:与中国难民救济总署共同发起成立“中国难民救济总署航空运输公司”(后改为中国民航空运公司)。10月,成立了民航空运队,为“行政院”善后救急总署运送救急物资。

1950年6月:民用航空运输公司由美国中央情报局花100万美元购得,将空运队改为控股公司,陈纳德任公司董事长。

1957年8月1日:在华盛顿举行的空军五十年金庆大会上,被列为美国十大空军领袖。

1958年7月27日:因患肺癌在新奥尔良医院去世,终年6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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