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复苏战略的实践及启示①

阚 阅，方 洁

（浙江大学，浙江 杭州 310058）

随着全球化的深化发展，国际高等教育主要包括高等教育服务的在岸（onshore）、离岸（offshore）和在线（online）提供的多重价值不断凸显。但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流行使大规模的线下流动受阻，国际教育行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在全球化转变时期，高等教育国际化面临着国际学生市场规模缩小，传统大学面临转型压力，数字鸿沟进一步拉大等挑战。［1］然而，“危”和“机”往往相生相伴，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实现相互转化。全球教育合作遭遇的危机也是催生深层次改革的动力。［2］作为当前世界主要的留学目的地，新西兰于2020 年推出《国际教育战略复苏战略》（Strategic Recovery Plan for International Education，以下简称《复苏战略》），为应对后疫情时代国际高等教育的重大挑战迈出了关键一步。

本研究在考察新西兰政府推出《复苏战略》现实背景的基础上，深入分析新西兰复苏国际高等教育的重点举措和主要特点，以期为新时期我国更加有效推进高等教育的国际交流与合作提供参考。

一、新西兰《复苏战略》的推出背景

国际高等教育是新西兰的出口支柱产业之一，为新西兰带来非常可观的经济收入和大量的就业岗位。新西兰奥克兰大学（University of Auckland）、奥塔哥大学（University of Otago）、坎特伯雷大学（University of Canterbury）、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Victoria University of Wellington）、梅西大学（Massey University）、怀卡托大学（University of Waikato）、林肯大学（Lincoln University）和奥克兰理工大学（Auckland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在2019年共吸引3万余名国际学生，创造出约17.5亿美元的经济产值。［3］2020 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限制了大规模国际学生流动，国际高等教育经历前所未有的危机。新西兰政府在此期间出台的教育政策和战略规划与高等教育国际化呈现出的多重价值、现实挑战以及局势转变密不可分。

（一）国际高等教育的多重价值

新西兰的国际教育肇始于20 世纪50 年代英联邦国家面向亚太地区推出的“科伦坡计划”（Colombo Plan）。在过去二三十年间，新西兰的国际教育已经从起初的教育援助发展为该国的第五大出口产业和第二大服务出口部门。［4］新西兰的大学普遍国际化程度较高，境内八所大学均位居QS 世界大学排名的前3%。［5］新西兰八所大学通过优化留学体验、提供国际化课程、促进教研合作等多种方式为高素质的国际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服务，同时也促进了本国高等教育的发展。

高等教育从教育、经济、社会文化等多个维度推动新西兰的发展，并深化新西兰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关系。［6］在教育维度，国际高等教育推动新西兰大学的研究与创新，培养大批高素质的人才，提升新西兰高等教育的质量、竞争力与国际声誉。国际学生占新西兰在校大学生的比例与英国、澳大利亚等国相近。越来越多的留学生攻读高层次学位，目前新西兰有超过一半的博士毕业生来自海外。［7］在经济维度，国际高等教育的发展为新西兰的高等教育机构和工作人员以及更广泛的社区带来直接的经济收益和潜在的长期经济回报。新西兰八所大学对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高达6.3%。［8］国际教育每年至少为新西兰带来10.25 亿美元的收入，其中新西兰的大学从出口教育中获得的收入占新西兰商品和服务出口总额的1.2%。［9］在社会文化维度，国际高等教育提高新西兰公民的文化胜任力，增加民众参与社会决策的机会，推动国家文化的传播与发展。高等教育国际化在为国际社会接触和了解新西兰文化提供重要窗口的同时，也使新西兰人增进了对不同文化差异的认识、承认和尊重，从而增加国家文化的多元性。在国际关系维度，通过跨国教育的开展与全球校友网络的搭建，高等教育能够有效支持新西兰的外交目标、国家发展计划，创造更多的海外贸易机会，推动新西兰与其他国家建立起更为牢固的全球伙伴合作关系。

（二）国际高等教育的现实挑战

在过去二十年间，全球在册高校学生人数增长了一倍有余，达到2.35 亿，且在未来十年内可能再度翻番。［10］各国对留学生市场展开激烈抢占，疫情的暴发更是催生了一系列新的现实挑战。

一是新冠肺炎疫情造成新西兰国际学生入学数量的骤减，重创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部门的发展。过分依赖国际学生费用收入的做法使新西兰八所大学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纷纷陷入财务危机，还面临课程和人员配置等一系列问题。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新西兰八所大学的国际学生入学人数锐减，各高校被迫采取包括裁员减薪、延迟招聘、削减课程、变更教研计划等措施来节省大学运行的成本。已有研究表明，仅2020 年新西兰国际教育领域的收入损失就达到约6亿美元。［11］

二是新冠肺炎疫情加剧国际高等教育中的招生竞争，给本就高度依赖国际学生的新西兰国际教育带来不确定性。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全球留学生人数锐减，留学市场从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转变，各国间的国际学生竞争进一步加剧。一方面，诸如中国、印度等传统的留学生输出国正从国际高等教育的购买者转变为提供者，并利用在线渠道提供远程教育，从而提升高等教育的国际竞争力。另一方面，随着各国边境的重新开放，美国、英国等国际高等教育强国制定并实施一系列雄心勃勃的战略规划，以最大程度地提升本国高等教育的多重效益。因而，高等教育的提供水平和服务质量成为吸引国际学生留学的主要因素。

（三）国际高等教育的局势转变

根据2003 年非典型肺炎（SARS）暴发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相关经验，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流行之后国际学生的流动性仍将保持强劲的发展态势。［12］疫情对留学生的最大影响并不在于让国际学生放弃留学计划，而是使他们的留学目的地发生转变。疫情使影响留学生出国学习的因素发生重大变化，健康和安全已成为他们的主要关切，即与个人福祉和社会友好环境相关的人身安全问题变得越来越重要。持观望态度的留学生正在流向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及其后续恢复开放期间表现较好的国家。新西兰在疫情管控期间获得的国际认可成为其在后疫情时代的竞争优势之一。在疫情流行期间，英国夸夸雷利·西蒙兹（QS）咨询公司的一项调查显示，新西兰被评为最吸引国际学生的留学目的地。［13］

后疫情时代，内外部环境的巨大变化对国际高等教育的深入发展提出更高的要求。这需要各国创新高等教育发展的理念与模式，优化配置国际教育要素与资源，提升高等教育服务的质量。如英国近十年的国际教育战略遵循教育发展的内在逻辑，根据本国教育国际化的政策价值和目标在不同时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很大程度上抵御了疫情带来的冲击。［14］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正从教育援助导向、市场利益驱动的早期发展阶段向国际竞争力主导阶段转型［15］，在新的发展时期需要及时推出新战略来延续此前的国际高等教育战略规划，为不断变化的国际留学局势蓄势发力。

二、新西兰《复苏新战略》的目标与举措

新西兰《复苏战略》在2018 年制定的《国际教育战略》中提出的“优质教育和学生体验、增强教育的可持续性和复原力以及培养全球公民”为总体目标，以“通过建立世界一流的国际教育筑就一个繁荣的与全球相连的新西兰”为战略愿景［16］，分阶段推出多重举措来支持国际教育部门重建、恢复和转型［17］。

（一）规划延续：新西兰《复苏战略》的战略目标

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强调为国际学生提供优质的教育，为新西兰全体人民带来教育、经济、社会和文化效益。新西兰国际教育的战略规划更强调国际高等教育的可持续发展，以恢复和重建疫情后的国际高等教育以及建立国际高等教育的新未来为两大重点领域。［18］

首先，新西兰政府致力于为国际学生提供高质量、安全和优质的留学体验。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的声誉建立在高标准、高质量的教育提供上，包括但不限于对教育产品和服务、供应商、教育工作者和研究质量的把控。为了让国际学生体会到受欢迎的留学氛围，收获安全感，享受高质量的高等教育服务，新西兰政府保障国际学生福祉的战略包括经济、教育、健康以及包容四大重点领域。高等教育提供者依据行业行为准则，确保留学生在教育质量、住宿环境、社区参与等方面拥有全方位的优质留学经历。其次，增强国际高等教育的可持续性与复原力。国际高等教育部门需要通过市场多元化、人员流动以及产品和服务的创新来实现高等教育的蓬勃发展。在度过最初的行业危机期后，实现国际高等教育体系的可持续发展是新西兰高等教育中长期努力的方向。再次，培养全球公民的战略目标。新西兰重视学生在全球范围内生活、工作和学习所需的知识和技能的获得，强调建立更强大的全球联系、研究合作和伙伴关系。全球公民意识指对更广泛的社区和共同人性的归属感，强调地方、国家和全球之间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相互依存关系。新西兰政府希望通过培养全球公民与其他国家一起面对和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全球性问题以提升人才培养的质量与高等教育体系的国际影响力。

（二）稳步推进：新西兰《复苏战略》的战略举措

1.短期战略：保障国际高等教育的行业稳定

《复苏战略》第一阶段从保障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的行业稳定开始，即过渡与经济刺激阶段。该阶段以稳定国际教育行业为优先事项，从尽早促进小规模国际学生入境，提供及时的资金援助和减免出口教育征费三方面加以推进。

第一，学生在安全的情况下返回校园是走向国际高等教育行业复苏的关键一步。新西兰国际教育行业的复苏首先从高等教育领域开始。2020年10 月，新西兰政府特批250 名攻读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的国际学生入境；2021 年1 月，新西兰政府又准许1 000 名大学本科及以上层次的国际学生返回新西兰继续学业。［19］随着入学人数的稳定增长，新西兰政府在2022年8月1日完全解除了边境限制，走向全面开放。［20］

第二，新西兰政府为了帮助高等教育机构弥补疫情带来的高等教育财政缺口，为大学和私人教学机构提供了财政援助，并资助面向未来的教育产品和服务。作为稳定国际教育行业的长期复苏战略的一部分，新西兰政府投入5 160 万新西兰元（约合3 500万美元）的及时援助资金。［21］新西兰政府设立若干基金用于国际高等教育的恢复。例如，疫情响应和恢复基金（COVID-19 Response and Recovery Funding）用于聘请国际专业人员支持各院校国际教育的继续发展，国际学生救助基金（International Student Hardship Fund）用于解决困难国际学生的迫切生活需求。与此同时，新西兰政府继续开发国际高等教育的新产品和新服务，包括对在线数字学习平台进行投资与开发来推动新西兰在岸和离岸教育的增长。

第三，减免国际高等教育提供者和国际学生的部分费用。出口教育税（export education levy）是新西兰政府向国际教育提供者征收的税收，用于支持国际教育部门开展的一系列活动和项目，包括国际教育的推广营销、质量保证以及为因私人培训机构关停或计划变更而受到影响的国际学生提供补偿。为了应对国际高等教育部门因疫情产生的重大财务困难，新西兰政府暂停征收2020—2022 年国际高等教育部门的出口教育税，减轻国际高等教育提供者的财务压力。［22］此外，随着学生流动的恢复，保护国际学生的预付学费显得尤为重要。新西兰政府实施《学生费用保护规则》（Student Fee Protection Rules），要求所有在新西兰资格认证局（New Zealand Qualifications Authority）注册的私人培训机构对国际学生的预付费用采取退还保护措施，以确保国际学生在面临培训提供者无法提供完整课程的情况时，能被退还包括课程学费、住宿费、生活费、旅行费和健康保险费等在内的预支费用。［23］

2.中期战略：加强国际高等教育的体系建设

新西兰政府计划在《复苏战略》的第二阶段加强国际高等教育的体系建设。中长期阶段的发展涉及高等教育政策方向的转变，以确保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的可持续发展。在这一阶段新西兰政府把提高国际高等教育可持续性和更广泛的公共价值作为国际高等教育体系建设的关键战略驱动，以促进高等教育的整体转型，具体包括优化系统、巩固基础、提供教育机会、增强行业韧性、关注国际业务和优化研究关系六大方面［24］。

一方面，新西兰着重国际高等教育内部体系建设。首先，加强政策和法规修订，着眼于跨政府部门的宏观政策协调和资金分配，以复苏并塑造国际教育的未来。新西兰国际教育推广局（Education New Zealand）和大学项目集团（Universities Project Group）在2021 年联合发起倡议，提出在全球范围内组建新西兰教育中心（New Zealand Education Centres），为留学生提供专业化的教育项目。［25］新西兰教育中心正成为新西兰与合作伙伴国家之间进行更高程度的教育、文化和外交互动的重要支持平台。该中心负责制定优先发展事项并监督其推进与实施，如支持战略性国际合作伙伴关系，为新西兰公民提供出国留学的优质机会；审查对国际教育活动的资助情况，尤其是关注出口教育税收及其管理。其次，加强监管体系，以提高教育质量和支持教育复苏为目标。具体包括协调教育系统与移民系统的工作，提供能够针对性招生的教育产品；调整和实施监管手段，提供更高质量在岸和离岸交付的高等教育。再次，提升新西兰大学的学术价值，不断优化新西兰的科学、研究和创新伙伴关系。以林肯大学为例，该校在疫情暴发后的一年内迅速采取行动，定制专业课程，来满足新西兰本土农业技术创新的持续需求。

另一方面，新西兰不断加强国际高等教育的外部环境建设。首先，在全球范围内扩大教育机会。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确保教育提供者以学生的福祉和利益为出发点，通过与境内外的伙伴和机构进行战略性合作等方式为国际学生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为加强对学生入学和就读过程中的监管，新西兰成立了大学生关怀委员会（Committee on University Student Pastoral Care），进一步加强和改善对国际学生的关怀服务。新西兰资格认证局与大学委员会（Universities New Zealand）签订谅解备忘录，支持新西兰高校对国际学生的管理。其次，提升国际教育部门的风险承受能力，减轻政府的教育拨款压力。新西兰政府计划为教育提供者制定沟通和培训计划，开发更多的教育产品，提高高等教育部门应对各种冲击的能力。再次，重新与其他国家建立战略性国际联系。新西兰政府将致力于在保持在岸教育和离岸教育一致性的基础上，审查并扩大离岸业务规模，从而推动国际高等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3.长期战略：助力国际高等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复苏战略》的第三阶段着重于通过有针对性的投资和工作计划来适应更具持续性的未来发展状态，推动行业完成中长期过渡以确保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在未来更具弹性和活力。这一阶段的主要举措包括：推动产品和服务多样化以扩大覆盖范围，进行国际教育的品牌营销，并重构全球合作伙伴关系。随着《复苏战略》的持续推进，各部门和社会群体参与协商、咨询与共同设计的机会也将增加。

首先，政府扩展教育产品和服务，以扩大国际高等教育的全球覆盖范围。该方面的工作主要包括：制定灵活的资金计划，用于测试、开发和交付新产品和服务以推动跨境教育的增长，增强境内国际教育的风险抵御力。新西兰在疫情暴发初期与英国的衔接课程提供方——英国北方大学联合会（Northern Consortium UK Limited）达成合作，允许国际学生在本国学习，给学习者提供更大的灵活性，赋能国际教育部门在处理突发性教育中断事件时的韧性与灵活性。这项计划使来自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学生可以在边境封闭的情况下在新西兰的大学接受线上教育。［26］新西兰政府向《全球新西兰教育衔接计划》（Global New Zealand Education Pathways initiative，以下简称“衔接计划”）提供了近1 000 万美元的资金支持，通过线上或线下的方式提供国际预科项目（International Foundation Year program）、国际大一项目（International Year One program）及硕士预科项目（Pre-master’s Program）三种英国北方大学联合会预科项目。新西兰大学质量保障委员会（Committee on University Academic Programmes）已将英国北方大学联合会预科项目等同于新西兰高校的衔接资格。

其次，政府有针对性地进行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品牌的推广和营销工作，扩宽市场渠道和丰富留学生活动。统一的一站式数字平台可以提供一个强大的国际教育品牌形象。新西兰拥有世界领先的数据库营销计划，能够为国际学生量身定制交流方案。［27］早前建立的国际学生数字平台（NauMai NZ）为国际学生提供一致的、相关的且可访问的信息和资源支持。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这一数字平台推出专门的疫情应对页面，为国际学生提供疫情相关的应对措施，使学生能够分享在新西兰的生活和学习经验。

再次，新西兰国际教育推广局重塑业务计划，整合活动和资源，以支持和推动复苏计划。具体包括：重新明确品牌定位，保持与海外学生、合作伙伴和代理商的互动，维护新西兰高等教育的国际声誉以及与其他部门和各地区开展创新性合作。新西兰大学委员会通过发布具有权威性、公平性和洞察力的报告来增强公众对新西兰大学学术质量的信心；与国内、国际教育机构和学术质量保障机构的互动，审查自身实践以提高国际高等教育教学活动的质量；制定、实施和传播高等教育质量提升和保证的新政策和好做法。［28］此外，在主要留学市场保持品牌知名度同样不可缺少。新西兰致力于保证学生的留学体验，通过数字化在线学习，尽可能地与留学生来源国开展合作。国际教育推广局利用新西兰在疫情期间获得的国际声誉，吸引巴西、中国、印尼和越南国家的留学生。“渐进式、前瞻性”的定位吸引了更高质量的学生攻读学士以上的高级学位。如面向日本和印度开展的“学术大师班”（Academic Masterclasses）系列课程成功吸引了更多潜在学生的积极参与。

三、新西兰《复苏战略》的特点

新西兰《复苏战略》从规划到实践充分体现了跨部门协作、品牌意识与以学生为中心的国际高等教育发展意识，呈现出自身鲜明的特点。

（一）重视顶层设计，加强部门协作

新冠肺炎疫情的到来进一步凸显国际高等教育在新西兰经济和社会恢复与重建中的重要性。没有国家层面的统筹规划和各级政府部门的必要干预，国际学生人数和大学收入的急剧减少很可能导致一国国际高等教育的停滞，并对整个教育行业产生负面影响。此前，新西兰的国际教育已在改善留学质量，分散入学区域和提升留学层次三个关键方面实现了正向转变，为实现“蓬勃发展、联系全球、迈向世界一流的国际教育”［29］的发展愿景奠定了良好基础。在疫情暴发后，新西兰政府推出的《复苏战略》由三个实施阶段组成，以稳定、加强和转变本国国际高等教育，其重点主要包括留住足够数量的境内国际学生，推动境外国际学生尽早重新入学以及在新西兰和全球范围内加深人们对国际高等教育价值的理解。在整个复苏过程中，新西兰国际教育部门遵循原先制定的教育战略，持续推进本国国际高等教育的发展。

新西兰《复苏战略》协调国内各部门的力量，以支持和推动国际高等教育部门的重建与发展。新西兰的国际教育政策环境十分复杂，参与国际高等教育的各个政府机构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协作。为了确保从国际教育中获得最大的整体收益，新西兰各级政府采取统一和协调的方法。新西兰把疫情后国际高等教育的复苏目标设立为协调大学对国际政策和战略的理解，发展和维护与外国高等教育机构的关系，促进大学与新西兰教育部、移民局和其他相关政府部门的联系。为了共同的目标，新西兰各政府部门进一步加强合作，以确保工作计划保持一致。［30］政府支持还体现在各部门能够就关键政策制定进行咨询商讨，主要利益相关者能够共同设计工作计划要素。

（二）加强国际合作，面向全球市场

传统的国际高等教育合作主要通过国际学生流动实现，但疫情期间学生国际流动受阻。在全球范围内，混合和在线教育已随着大流行而迅速普及。新西兰加强与各国的合作往来，在全球范围内灵活提供在线教育，以吸引国际学生的留学兴趣。

新西兰各大学致力于开发创新的解决方案，让新西兰与全球市场重新建立联系。“衔接计划”将使全球学生在边境关闭的情况下仍能获取新西兰高校的本科和研究生学历资格，推动新西兰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和在线国际化的发展。其一，对数字能力和资源进行了大量且快速的投资，以解决国内和国际学生停课期间所面临的不确定性问题。新西兰的高等教育机构重视与多家教育技术平台开展合作，在教育领域提供动态的国际学生问题解决方案。其二，迅速扩展海外途径，使学习者能够从本国开始他们的新西兰留学之旅。新西兰高校与英国北方大学联合会的合作是新西兰迄今为止启动的最大的国际合作项目，也是首次为国际学生提供海外“留学生活”的积极尝试。这一开创性举措是新西兰积极探索离岸高等教育服务的良好开端，为世界各地的留学生获得高质量的新西兰高等教育提供更加灵活多样的选择，体现出新西兰国际教育的高质量、敏捷，面向未来且以学生为中心。作为《复苏战略》的一部分，“衔接计划”是新西兰高等教育国际化发生转变的关键一步，这使新西兰国际教育部门不仅能够从疫情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而且可以转变成一个更加多元化、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状态。［31］

（三）注重学生体验，提供资源支持

新西兰在早前的国际高等教育战略规划中一直专注于市场增长，往往以牺牲国际学生利益为代价。［32］但近年来，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开始关注留学生福利，加强了对留学生所受教育质量的监管。新西兰政府近年来制定并出台了一系列保障留学质量和关照留学生体验的方针政策。例如，新西兰政府在2016年就制定《国际学生关怀准则》（Pastoral Care of International Students），通过政策保障留学生的权益。新西兰注重教育中的“人文关怀”，高校不仅需要监督留学生学业的完成情况，还需要保障留学生得到充分的照顾，负有对其身心情况进行了解、确保其安全和健康的义务。与其他英语国家相比，新西兰的学习和生活成本相对较低，留学费用更容易负担。［33］

新西兰八所大学都采取灵活的方式来满足国际学生的物质和精神需求。在后疫情时代，新西兰各大学均设立了救助资金，来解决学生的财务困难问题。例如，奥克兰理工大学简化其救助基金的使用流程，并降低申请标准；通过致电并发送电子邮件，联系可能处境不利的学生，确保他们了解校方提供的财务支持和关照。怀卡托大学开发学生管理系统，为每位留学生配备了管理员来进行福利检查。此外，所有的大学都在寻找更为高效的管理方法，以避免疫情对留学生的学业造成长期的干扰。例如，坎特伯雷大学与校内学生会建立新的合作关系，制定出在线学术支持计划，进行更加快速的学习反馈。教育机构和社区服务之间也建立起更广泛的伙伴关系，用于分享最佳实践方法，使来自不同背景的国际学生获得足够的校园以外的帮助与支持。

四、对我国推进国际高等教育的启示

在后疫情时代，我国国际高等教育发展面临着诸多挑战，同时也迎来新的发展机遇。新西兰国际高等教育战略规划的实践对我国推进高等教育国际化向纵深发展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启发意义。

（一）加强国际高等教育战略规划

加强高等教育国际交流与合作既是高等教育发展的内在要求，同时也是我国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和建设教育强国的重要途径。［34］科学合理制定并动态调整优化国际高等教育战略规划对有效应对国际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的各种风险挑战尤为重要。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助理总干事斯特凡尼娅·贾尼尼（Stefania Giannini）所言，“人类喜欢明晰的危机解决方案，并且规避不确定性”。［35］新西兰的教育部门在疫情到来时始终保持着警惕，及时更新国际教育战略，并推出国际教育复苏战略来抵御风险。虽然任何一个国家都很难实现留学市场份额的提高，完全抵消全球留学市场收缩带来的影响，但是新西兰仍主动采取一系列措施来巩固、完善原有的国际高等教育体系，不断增强高等教育的吸引力，进而影响国际学生的最终选择。当前，随着国际学生流动的恢复，国际高等教育的复苏与发展趋势不可阻挡。这需要我国及时关注国内外的教育发展新形势，不断优化教育对外开放格局，为高等教育行业的复苏提供政策支持，推动国际高等教育加速转型发展和内涵式发展。不同于新西兰的国际高等教育高度产业化，我国更多地将国际高等教育作为合作与交流的手段与途径，以此促进国际合作与理解，提升文化软实力。未来国际高等教育的发展规划也可以将创造经济价值、吸引各国人才、丰富和支持国内高等教育体系、提供更多高等教育机会、发挥教育的公共外交功能等作为重要的战略考量。

（二）打造国际高等教育知名品牌

从短期来看，各国国际高等教育产业的复苏从重新开放边境开始；从长远来看，国际高等教育的竞争力取决于提供更多样化的教育产品和更高水平的教育服务。在国际高等教育加速发展的新阶段，我国除了提升高等教育发展的质量，特别是保证留学生的培养质量外，还需注重本土高等教育品牌的挖掘、培育与对外推广。

一是高等教育品牌的建立需要提升我国自身教育发展的质量。质量是教育对外开放的生命线。我国教育对外开放离不开通过内涵式发展实现提质增效，来为国际高等教育的发展营造更为有利的外部发展环境。［36］当前我国需要着力从营造校园环境、改善教育服务、提升教学品质、加强质量保障等方面入手，打造“留学中国”的高等教育国际品牌和国际形象，切实增强我国国际高等教育发展的竞争力和吸引力。其中，留学生的培养质量不仅直接影响了我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声誉，还会对我国高等教育体系的可持续发展产生长远的作用。我国可以参照国外成熟的留学生培养经验，对留学生从选拔、培养到输出的全过程进行严格把关与考核；考虑引入第三方评价机构，对留学生培养的质量进行外部监管；配备优质的师资和管理队伍，提升教学质量和管理规范，保障国际学生文凭的含金量。

二是本土化高等教育品牌的打造离不开面向国际的推广。除了留学生个体层面的交流、沟通与互动，教育品牌的推广更需要政府、高校和社会等多元主体加强制度性、系统性的合作，来助推国际高等教育合作项目发展，提升我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影响力。在后疫情时代，我国政府部门和高等教育提供者可以进一步开发与完善在线平台或是手机软件，通过无线网络向全球推广我国的高等教育本土品牌和特色活动，吸引更多不同层次的国际学生来华留学。

（三）提升国际学生就读体验

国际高等教育的高质量发展需要以适应和满足学生需求为重要的衡量标准。新西兰注重为国际学生的健康、文化和生活等多方面的福祉提供人文关怀，还专门在国家层面制定了有关规定以规范和指导各大学的行动与实践。我国已为国际学生提供了比较充分的财政支持和物质保障，但对留学生的精神支持与文化环境构建还有待加强。我国高等教育公共服务体系建设在近年来初具成效，但仍存在重硬件轻服务、资源共享程度偏低、信息不够公开透明等问题［37］，这同样体现在面向留学生的高等教育服务能力上。基于此，我国需进一步提升来华留学生的就读体验：其一，优化留学生的组织管理制度，各个高校的教育行政部门应明确权责，精简管理与服务的流程，加强服务意识与责任意识，切实提升留学生事务的管理效率。其二，打造数字化信息服务平台，加快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如通过建立一站式数字化留学信息服务平台、共建共享高等教育数字化资源等方式促进国际高等教育资源的整合、开发与共治。其三，加强对留学生身心健康、生活体验及校友网络建设等人文关切。留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学习适应情况和文化融入状况都会影响到留学选择、决策和评价［38］。同时，关注留学生的学习、生活状况，让他们能够在教育、文化交流的过程中自觉成为中国故事的“代言人”与传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