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密集（组诗）

李好黑

本名李红阳，浙江龙游人，70后，业余写诗，衢州市作协会员。

栾树

偏僻的美术，适合独享

比如雨水和空气中，掘玉、生火、冶炼

而静默，擅于疏离结构庞大的叙事

影子被影子交叠之后

我有自定义的金属，流动在天赋枢纽

晨光密集，此般浓露

我开始相信一个人能够取代一棵栾树

无可阻止地开花

想必栾树也正在取代一个人

为一首自带黄昏的曲子填入彻骨歌词

晨光密集，此般浓露

风在吹，我伫立在空空的柏油路边

大雪

大雪还要两天

大雪在万米高空盘旋

大雪正当赶路

大雪距姑蔑国尚有三千里

大雪居于高堂，或寄于碑石

大雪在囚笼、在卷宗

大雪余生

大雪未及落地，已是消融

冬之今晨

没有大雾迷惑，没有风声恐吓

阳光照在对面小高层幽蓝幕墙上

弹回一大片金色

金色真好，它能勾出许多相思

亲人、朋友，还有不曾谋面的写诗者

金色真好，构建出自由梦境

我以一翼蝴蝶作为分身

飞过他们灵魂的庄园

园里花儿，赠予我甜蜜的花粉

木匠

木匠离开。横平竖直、木讷的

十八年也离开。斧子已断柄

刨刀碰过钉子，崩缺还在

木匠与木匠分居，前者住进锈斑里

后者学会分身术，有时替换一棵

苦楝树，在家门口站岗

有时召回木匠，在自己身上弹下墨线

取出好看的木紋，封堵溃空的疖疤

木匠其实早厌倦了当木匠

但他赶不走，骨子里的木匠

礼物

颁布在原野里的古老秩序

即使匿入城市，也终被遥远约束

我们成了无山可爬的爬山虎

夜晚某一刻，触须空转

我们不得不永忘自己

体内的植物种子在悟性臻极之时

夷平陡峭身躯

上帝向我们分发它无限的眼睛

你终信了空气——这唯一预言

你终心甘情愿将万物

都视作根本的亲人

秋思

已经在蔓延

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火

看得见的火，烧红的是荒野

看不见的火，则燎白一个人的发梢

黄昏辽阔，日子圆寂

月亮就快升起来了

一提到月亮

整个荒野都在簌簌流泪

蓝色

天空、大海，以及叫作爱丽丝的

一种生性深沉的鸢尾

它们在一段消失中充当背景

它们越过了曲谱

让一把虚无的大提琴

夺去瞳仁里丰盈的光泽

然后慢慢地回涨

又慢慢枯竭

序幕

溪水默流。羁绊是一块石头

它们握不住彼此手指

百灵鸟吹动簧片，露滴

并着灰色光线，落叶充当着沙槌

笙箫来自静观者体内

缪斯的大提琴合奏在暗红云彩

鸽子扑簌，像滑轮拉开第二重帘布

小号声音是金色的，它具有迷人曲线

缭绕过溺亡在昨日的所有事物

眼睛里一朵菊

它有千个花瓣，缓缓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