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万仙山（组诗）

木蝶

又名寂香。河北人，教师。

夜宿万仙山

野花爬满屋檐

杉木味的炊烟，绕过它们

跑进石屋后的竹林里

收好白色被罩和床单的女人

正在用泉水洗菜、淘米、煮晚饭

石凳上的老人在给游客

讲一座山和一个村庄的历史

越来越清晰的虫鸣、流水声

和月亮的脚步声

没有寺院和钟声的山上

住着云朵样的人们

拾穗

收割完最后一块大海

镰刀，马车，飞鸟扬长而去

稻田空旷寂静

母亲，一次次弯下单薄的身体

天黑前，她要捡回泥土里的珍珠

一棵稻穗就是一尊佛陀

母亲弯一次腰

她身后的村庄和天空也弯一次

黄昏里，怀抱稻穗的母亲

宛如提灯的信徒

海边

喜欢大海的人，亮出

身上的沙滩和鳞片

去了深水区

孩子们提着小水桶和铲子

踩水花，捉虾，挖蛤蜊……

一位盲人，安静地站在水边

他蓝色的网里

有了涛声，帆船，岛屿和闪烁的细沙

远处。鸥鸟衔起浪花

一头鲸鱼突然跃出水面

大海之上，是另一片大海

孤岛

拒绝岸

拒绝非蝴蝶的飞行

斩断藤蔓的石头，静默

水中的花瓷

一生抱紧鸥鸟和雪

奔赴圣地深处

蓝色影子里，鱼群是

另类国度

聚集时，也有歌者多么卖力

雾中

所有的路消失

黎明和指南针也仿佛失去意义

大雾，让原本清澈的事物

变得神秘和陌生

堆积的时间散出腐朽之味

岸是漩涡。饥饿的绳索啃食着

蝴蝶的思想

越是喑哑之物，有时

越蓄积着巨大的力

远处，你看

塔尖浮现，破茧的太阳盘踞其上

穿过大雾的钟声，和万物

都淌着湿漉漉的光

清晨

乌鸦啄完黑果子

飛回树林

门前的青草地

流水声，开始茂盛

水边。白鹭洗出新的羽毛

阳光穿过庭院

母亲在静坐，祷告

我们摆好干净的桌椅和餐具

等着孩子们露珠般醒来

祷

黄昏。教堂的钟声响起

草木、鸟雀、风都安静了下来

一对田间劳作的夫妇

肃然而立

双手合十，身体前倾

哦，他们无法看穿这人间的褐色

钟声停止时

天空吞下最后一块落日

破布衫，豁了口的铁锨和两小袋土豆

回到各自的属地

火锅

鸽子葬身湖底。披袈裟的辣椒

在水里游荡

火焰，制造着更大的波纹和水花

湖边坐满了魔鬼和天使

他们把青菜，蘑菇，小鹿，星星……

粗暴地推下水，又逐一打捞上岸

灯火散尽。沸腾的湖水安静下来

拨开云层的月亮

一边扶起东倒西歪的黑夜

一边将光重新铺满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