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龙思芮

指导老师 王艳

或许是夏风太过温柔，或许是蝉鸣太过悦耳，或许是荷香太过清甜，又或许是童年太过遥远，我才会对夏天太过留念，在外婆家种了一个夏天。屋前的池塘里，阔大的荷叶在风中摇摆，时不时露出几朵粉嫩的菡萏。忽而小雨落下，给眼前的万物蒙上了一层薄纱。雨，滴落在荷叶之上，聚成水珠又滚落进池塘，好似你是能听见那声音似的，空灵又澄澈，仿佛心也跟着得到了净化。

城里的夏天总是酷热难耐的，太阳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连同石头也晒得发烫，马路上灰蒙蒙的沙土伴随着汽车的轰鸣落在路旁娇嫩的叶片上，杳无生机。可乡下并不这样，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乡下的一切都是鲜活的。从镇上下去，路边的矮木丛完全没有那种灰蒙蒙的感觉，娇嫩的叶展露出本真的色彩。新叶附在老叶上，油绿的，墨绿的，层次各不相同。

鄉下的午后有着别样的宁静。蝉声在林间此起彼伏，像是一首优美的催眠曲，这是乡下所特有的。小时候我总是好奇，为什么树总是在夏天歌唱。现在想来大抵是蝉用硕大的叶片将自己藏起，给了我们一个美好的童年、美丽的幻想。

晚饭后的院前，老树落下来的阴凉总是格外令人着迷，斜在远处山坡上的太阳用它的光穿过绿叶，将叶的轮廓打在地上。外婆喜欢抱一方小木凳坐在这切碎的影子里，同邻里的婆婆们话家常。每当天边剩下一缕纤细的金丝时，外婆总会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那时，我总是不懂这话的内涵，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外婆在和每一天的太阳道别，送其归乡。太阳落下，外婆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牵着小小的我，从村前转到村后，一路上说说笑笑，等再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待外婆把灶上的水烧开，逼得壶嘴吹起口哨，在院子里玩乐的我就会听见熟悉的音调：“囡囡，要洗澡了。”听见这声，我立即飞快地跑到洗澡间，为这一天的活力绘上最后一笔。蛙声在这漫漫长夜里登场做了主角，时不时也有混杂其中的异响，似蝉鸣，又似蛐蛐的叫声，我怎么也听不清。就在这半寐半醒间，我同外婆的摇扇一同进入梦乡。

鸡鸣总是极准时的。每天早上走出屋门，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院子里正在打鸣的花公鸡，外婆叫它“喔喔”，这名字的含义倒叫当时自以为聪明的我猜着了，因为喔喔每天早上都喔喔地叫。等吃了早饭，喔喔就不见了踪影。“你姨母、舅舅们也和喔喔一样跑出去逛喽，也不记着点儿我这个老太婆。”外婆每天都在想念她在各地的孩子，而我也在追赶并不短暂的童年。

或许，我所怀念的并不是盛夏的清风、林间的蝉鸣，或是池塘里的一丛青苔。我想，大概是它们点缀了我的童年。我所怀念的，是那个在晚饭后带我轧马路的，手里拿着蒲扇的外婆。我总在心里默默希望，等下个夏天到来，再去看看那个总是笑眯眯地叫着喔喔的外婆。

（责任编辑/孙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