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尽处梦落花

仲夏的风掠过窗，掀起写了一半的作业。没来得及套上笔盖的水笔滚过大半个桌面，“啪嗒”一声坠落在地。我没有急着去拾起那根笔——那根将伴随我度过高考的独木桥，决定我命运和未来的笔。我痴痴地凝视着窗外轻轻摇曳着的枝叶，那一尘不染的绿色让我的思绪飘远。

我想，青春就像一款设定在封闭世界里的解谜游戏，被投入游戏的玩家需要收集一个又一个的线索，凭着积攒而来的蛛丝马迹，推理出通往成年世界的正确道路。四五年前，成为新手玩家的我信心满满。我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幅画作，每一份期许，每一丝幻想，收藏在记忆的盒子里，将那些昭示着我资质的痕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排列组合，形成一张完整的蓝图。

但那时我并没料到，不是所有的线索都能拼凑出天衣无縫的答案，不是所有的痕迹都会指向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固然爱着能将瞬间的感情永远保存的绘画，但奈何现实与梦境的落差和来自内心的迷茫犹如一把把利刃，将我视若珍宝的线索切割得支离破碎。

萧伯纳曾言：“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踌躇满志，二是万念俱灰。”我不知道该不该用这句话来形容现在的我，心绪飘飘荡荡，不知所止。我一度认定了自己的未来，认定自己会是那个游戏结束之际也没能收集齐线索的失败玩家，那个青春的梦想嘉年华中的落魄者。

午后的阳光翩然入室，悄悄勾起我的手指，让指甲也闪闪发光。我伸出手，企图抓住空气中的浮丝游絮。指甲微微嵌入手心的那一刻，我明白，我不甘心。我张开双手，知道自己握住画笔的习惯，知道怎样稳稳地拿住调色板，知道指尖触碰画纸时粗糙的质感。书架上一罐又一罐落了灰的颜料，纸箱里一张又一张积了灰的素描，以及来自我的内心，冥冥之中亘古不变的回响……一条又一条，一件又一件，都是客观存在着，提醒我路在何方的蛛丝马迹。而我，缺少的只是那一股勇气。抚开掩盖线索的尘土与杂草，我要去抓住它，去守护它。

“隆冬之际，我终于知道，在我身上有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加缪如是说。我仿佛看到深渊中的旅人睁开双眼，跨上骏马飞奔而去。然后，沟壑愈合，干涩的沙土里有清泉涌出，隐隐约约的根系再度显现。旅人扬起微笑，我知道，他要重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