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升子

艾雨蝶

暑假去外婆家，看见柴房的角落里有一个陌生的物件，我好奇地问外婆这是什么东西，外婆说这叫升子，是过去装粮食的量具。外婆见我很感兴趣，便讲起了与升子有关的故事。

升子的形状很有意思，口大底小的四棱台由四块梯形木板和一块正方形木板组成，用榫卯结构或锔钉连接，多用坚硬、耐磨的木料制成，能装三斤左右的粮食。外婆说升子是农村必不可少的宝贝，“家有千升粮，全年都不慌”。

外婆当年决定嫁给外公时，亲戚朋友都反对，并为她感到惋惜。他们觉得外公家太穷了，没有几升米的家業，可能养不活儿女。

外婆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把粗茶淡饭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由于每天用升子盛米，久而久之便熟练起来，只需看一眼她就知道全家一顿饭需要多少米。过去家里孩子多，外婆总是想方设法把每顿饭做得美味可口，既让每个孩子都能吃饱肚子，又让家里充满烟火气息。

升子常年与粮食打交道，木香中仿佛融入了清新的粮食香味。庄稼收获的季节，外婆用升子计算一年的收成。她用升子源源不断地向粮仓运送粮食，当粮仓装得满满当当时，外婆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地在夕阳下擦着脸上的汗水。时光荏苒，升子在岁月的打磨下变得油亮光滑，看起来古色古香。

生活在同一个村子的乡亲视升子为联系情感的纽带。张家想换李家的黄豆，王家想换刘家的麦子，升子便在屋舍间东奔西走，忙个不停。乡亲们约定俗成地认为，只要与左邻右舍交换种子或粮食，来年一定会丰收。

虽然那时的人们大多“斗大的字不认识半升”，但都懂得知恩图报。无论从左邻右舍那里得到了什么，他们都会用升子盛满更好的东西来交换。欢声笑语响彻农家小院，浓浓的乡情充斥着整个村落，场面温馨，令人感动。

物资匮乏的年代，升子是借粮、还粮的工具。村东头的谢家粮食不够吃，一家老小时常陷入断炊的窘境。谢大爷每次来借粮，外婆都会从自家不多的口粮里匀出一部分给他。还粮时，谢大爷总会把升子装得满满的，说这叫“平借尖还”，内心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外婆的升子不仅自己用，还经常借给村里人。还回来时，升子里经常装着几个鸡蛋或几个柿子。

过去，每逢婚丧嫁娶，村里的家家户户都会拿出珍贵的稻谷相赠。相对富裕的人家送几升稻谷，条件差些的人家送一升左右，无论多少都是真挚朴实的乡情。大家欢天喜地地把装满稻谷的升子送到主家，管事的人在礼簿上一一记下数字，以便日后回礼。

在物质生活丰富的今天，外婆用了一辈子的升子被放在柴房不起眼的角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朴实无华的升子装的不仅是五谷杂粮，更是父老乡亲的善良忠厚和乡风民俗的真挚淳朴。

（责任编辑/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