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

杨欣雨

江汉大学人文学院广告学专业2022级学生。

大街小巷，总有人扛着冰糖葫芦棍，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串串誘人的冰糖葫芦随处可见。

寒冬腊月，化雪的夜晚格外寒冷，凛冽的风刮得脸生疼。

冬季天黑得早，街边大部分店面都关了门，只有几盏快报废的路灯发着微弱的光。

在某个黑漆漆的角落，站着两个避风的小贩，一个抱着挂有冰糖葫芦的木棍，靠在墙上，一个弓着腰，搓着手，不停地哈气，又赶紧将手放进口袋，来回跺脚，雪地上留着一圈圈的烟头。

“刘哥，这么冷的天哪有人，你把这棍子放下，没人拿，等风小些了就回去。”他身上没一处是不冷的，若不是刘伟坚持要出来碰碰运气，他是一定不会出来吃风的。

被称为刘哥的人，抽出手揉了揉冻僵的鼻子，说：“再等等，兴许等下就有人来了。”他仍扛着糖葫芦不肯放下。

“哪里还会有人？都等了个把小时了，有人也早回去睡大觉了，谁还出来买这东西。”张强不耐烦地踢了踢脚下的树枝。

刘伟正要说话，却注意到肩膀的糖葫芦有融化的迹象，有些薄膜已经黏上了糖浆。

这才多久，现在天这么冷，怎么就开始化了？他皱着眉，检查薄膜的接口，难道是没密封好？

“又化了，得，化了谁还吃，又得亏，我说让你加不化糖你就是不肯，你知不知道这添加剂的配方我多不容易才搞到，现在好了，本来就卖不出去，这一化更比不上人家那么精致，你怎么就是……”张强叉着腰，生气地指着刘伟，还没等他数落完，就有人过来询问糖葫芦的价格，他赶紧换上一副笑脸。

“小的三块，大的五块，您是要大的还是小的？”

“这么便宜？是正宗的吗？”

“当然！”说起这个他立马来了精神，挺直腰杆，拍了拍胸脯，保证道：“绝对正宗，童叟无欺，口味纯正，品质保证，精选山楂，优质糖料，味道一级棒，保你吃了还想再来一个。”他又指着糖葫芦，一脸骄傲。

“而且绝对没加任何添加剂，你看这糖，大冬天的都化成这样，我还能骗你吗。”

年轻人打量着木棍，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不错，你们卖糖葫芦多久了，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支摊？”

“唉，也就几年吧，生活不易啊，现在哪有人买我们这种，都去门店里买各式各样又好看的了，这不出来碰碰运气嘛。”张强摇了摇头，颇为沮丧。

“实不相瞒，我老婆孕期迷上了糖葫芦，往常都在门店里买的，今天非要这酸酸甜甜的味，我跑遍了市区，不是关门了，就是没有这种纯正的，幸亏碰到了你们，要不然没法跟我老婆交差。”年轻人如释重负，挑了几串包起来，乐呵呵地往回走。

等人走了，张强嬉皮笑脸地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人。

“刘哥，开单啦。”说完还将手里的钱拍了好几遍。

刘伟没看他，一言不发地靠在墙边。

张强摸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嘀咕着，都开张了还不高兴。

“那咱们回去吧，风停了，也没人来了。”张强说着就去拿木棍，准备离开。

刘伟侧了侧身，避开他的手。

“再等等。”

“还等？”张强突然拔高了音量。

“要等你自己等，我走，我都要冷死了。”他生气地跺了跺脚，“我就不信还有人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刘伟苦涩地笑了笑，这驴脾气，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四处摸不到打火机，他一愣，看着张强离开的背影，顿时明白了。

“小鬼头子，把老子打火机顺走了。”他笑骂。

又等了许久，除了路灯，街上已经没有亮光了，四周静悄悄的，角落里一片漆黑。

“算了，不等了，估摸着他也不会来了。”夜已深了，糖化得不成样，再加上刘伟烟瘾犯了，他扛起木棍就要离开。

“等等，等等，刘叔我来了，我来了。”远处一个声音传来，气喘吁吁的少年在寒冬跑出了一身汗，“怎么不在老地方了，真是叫我好找。”他停在刘伟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快快快，我偷偷溜出来的，我爸妈刚睡着。”他扫了一眼木棍，说，“给我拿二十串。”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些化掉的糖葫芦。

刘伟从挎包中找出纸袋开始装糖葫芦。

“拿这么多干吗，吃不完。”他动作简练，几下就包好了，还用袋子加固了一道方便少年携带。

少年接过袋子，翻了翻：“怎么只有这么几串，以后就吃不到了，给我多包点啊。”

第一次吃糖葫芦的时候他就爱上了这味道，并且只在他家买，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算来也有七八年了。上一次买糖葫芦时，少年指明了今天要来，所以刘伟一直等着他。

“什么？”刘伟注意到他话里有话，心中有些慌乱，又问了一遍。

少年一边催促着他多装几个，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明天我爸妈要带我去别的城市，不回来了。”

他将两百块钱塞到刘伟手里，拿过糖葫芦，又补了一句：“唉，别家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

“你，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我、我……”刘伟急得说不出话，僵硬地攥着两百块钱。

这小孩皮得很，经常逃课出来买他家的糖葫芦吃。最开始，只是想气一气父母，引起他们的关注，后来真的迷上了糖葫芦，喜欢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和在口中炸开的感觉。每次难过时吃上一串糖葫芦，所有的烦闷都能疏解。

他们都对糖葫芦有着深重的感情。

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少年如刘伟一般。

如今他要走了，刘伟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少年挥了挥提满糖葫芦的手，往家跑，边跑边喊：“叔！保重身体，钱你收好，有机会我回来看你。”他怕刘叔不要钱，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明明过得那么不如意，却还坚持着初心，保持热忱，做好每一根糖葫芦，少年觉得他帮不了什么，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希望刘叔能过得好一点。

刘伟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仿佛被抽取了力气，他一动不动，低垂着头。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他肩上。

笑嘻嘻的一张脸，不是张强还是谁。

他拖着刘伟离开黑漆漆的街巷，朝有亮光的地方走。

“刘哥，今天我请你下馆子！我再也不说加添加剂了，我回去就把那秘方给烧了，以后你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我都听你的，对了，你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你怎么不说话，那好那好，我跟你讲我以前的事，你听好啦，我之前是……”

点评：读完这篇微小说，感觉满口留香。短短的文字，蕴含着浓浓的温情，仿佛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糖葫芦甜味。守诚的刘伟，叛逆又充满善意的少年，是寒冷冬季里的一抹暖意。于微小处见真知，于方寸间展功力。坚守初心，不需要做轰轰烈烈的伟事，不需要喊激情澎湃的口号。初心在每一件小事中，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不忘初心，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