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机制研究
2023-11-09张志坤
张志坤
摘要:目的:依托蓬勃发展的社交媒体平台,大众得以更便利地进行跨时空互动。在这个过程中,网络流行语应运而生,并在线上与线下实现同频互动,得到了广泛传播。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和传播反映了当下社会中各方观念的碰撞,以及大众日益增加的生产生活压力,因此研究网络流行语对认识当下社会发展脉络和把握大众情感诉求尤为重要。方法:文章采用个案分析和文本分析的方法,以《语言文字周报》发布的2022年“十大网络流行语”为研究对象并对其进行深入解读,分析这些流行语的演变规律和在文本上的深层含义。结果:研究发现,网络流行语可分为缩略型、旧词新意型、中英混合型、热点触发型、谐音型、特殊符号型等类型,传播机制可分为主体诉求表达、大众参与式狂欢以及媒介推动话语扩散。结论:网络流行语传播机制的运行流程大致可分为个体情感投射、群体渠道扩散、主流话语收编、热度趋于消散四个阶段,对了解大众的情感诉求和关切社会议题具有一定的现实借鉴意义。
关键词:网络流行语;传播机制;模仿;青年亚文化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21-0-03
国内学者多数认为,网络流行语是网民自我表达的一种方式,是在网络媒体的推动下盛行的词、短语、句子或特定的句子模式,通常指网民在聊天室和网上论坛常用的词语和符号[1]。网络流行语并非静态的文化符号,而是一种流动的文化现象。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与普及是网络流行语不断产出、演变与传播的先决条件,而网络媒体依托自身所拥有的广大受众在其中扮演着传播中介的角色,推动着网络流行语的深度传播与延伸,大众则借其完成自我表达和获得群体认同。2022年12月8日,《语言文字周报》公布了2022年“十大网络流行语”,包括“栓Q(我真的会谢)”“PUA(CPU/KTV/PPT/ICU)”“冤种(大冤种)”“小镇做题家”“团长/团”“退!退!退!”“嘴替”“一种很新的XX”“服了你个老六”“XX刺客”。这些流行语在过去一年中广泛流行,不仅在社交网络中传播,也扩散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本研究根据《语言文字周报》公布的2022年“十大网络流行语”,归纳网络流行语的类型,探究网络流行语传播机制及其运行流程。
1 网络流行语的类型
基于社交媒体平台的不断发展,网络流行语的产生与演变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层出不穷的网络流行语逐渐涵盖了更多的学科领域,研究网络流行语涉及许多跨学科知识,而基于不同的研究方向也有了不同类型的划分。本文力求在前人的基础上,从网络流行语的特性出发进行划分,将其分为缩略型、旧词新意型、中英混合型、热点触发型、谐音型、特殊符号型等表现形式。
1.1 缩略型
缩略简单来说便是采用简化的形式表达原本的意思。第一,汉语拼音或者英文词汇缩略的形式。网民在聊天互动的过程中,为了方便沟通与增强趣味性,对词汇进行缩略。在汉语拼音缩略方面,“yyds”代表“永远的神”,“xswl”代表“笑死我了”等;英文词汇缩略有“PUA”,即“Pick-up Artist”(搭讪艺术家)的简称,指现实交往中一方用话术打压等方式,在情感、思想上控制另一方的行为。第二,汉语缩写形式。在日常交流尤其是社交软件交流中,网民常用单语素代替双音节词语,如“十大网络流行语”中的“嘴替”一词,原本指“嘴巴的替代”,是说那些表达广大网友心声的人。第三,非规律性的缩略语,如“我emo了(我情绪来了)”“疯狂打call(加油)”等。
1.2 旧词新意型
旧词新意主要是指代那些原本含义在某些语境中被赋予新的内涵的词语。这些词语本身并未改变,只是网民在某些语境和事件中进行了创造性表达,流行语“冤种”便属此类,其原指因受委屈而闷闷不乐的人,而在网络中泛指做傻事的人,人们用来自嘲或者表达既好笑又心疼的复杂情感;“XX刺客”中的“刺客”一词原本指使用暗器在暗处伤人的人,而“XX刺客”在网络中指那些外表普通、未标价的高价产品,就像隐藏的刺客,让顾客的钱包和心灵遭受创伤。“退!退!退!”“服了你个老六”“一种很新的XX”也都是此类表达。这些词语原本就被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使用,但因为某些事件或巧合而逐漸在某些语境中演变出另一层含义。
1.3 中英混合型
网民将汉字和英文结合使用,便形成了中英混合型网络流行语。“栓Q”便是此类型的体现,“栓Q”一词演化过程较为复杂,虽然字面有“谢(栓)”,但实际是用来表达无语或厌烦的情绪,并非真的对他人表示感谢。“栓Q”源于某抖音用户2022年2月一条宣传遇龙河竹筏漂流小视频的末尾所说的“Thank you”,其中“thank”的发音酷似shuān。发音虽然不标准,但他说的“Thank you”确实表达了感谢之意。不过“栓Q”被创造出来后,含义、用法就大为不同了。与之前的网络流行语“我真的会谢”实现了句式结合,一句“我真的栓Q”,无语程度直线上升,促使该词实现“破圈”式传播。
1.4 热点触发型
热点触发型流行语在过去同样存在,在成为网络流行语后其本身的含义并未发生改变,而是随着热点事件的发生广泛传播,并变为流行语。诸如“小镇做题家”,该词最早见于豆瓣小组“985废物引进计划”,指那些成长在小城市,奋力学习,掌握并熟练运用考试技巧,取得很高的成绩,但不具有眼界和资源的学生。该词出现后在大学生中得以传播,2022年7月发生“明星考编”事件后,“小镇做题家”一词实现了更大范围的传播,用以感叹明星考编的轻松和自己付出巨大努力却屡屡失败的现状。此后,“小镇做题家”也被用于更为广泛的语境之中,“团长”一词也是该形式的体现。
1.5 谐音型
谐音型流行语是以汉字、数字的发音为基础,对其进行不同层次的解读,并赋予汉字、数字新的含义。具体包括汉字谐音,如“杯具”表示“悲剧”,“康康”表示“看看”等,“我宣你”表示“我喜欢你”等;数字谐音,如“1314”表示“一生一世”,“886”表示“拜拜啦”等。
1.6 特殊符号型
特殊符号型流行语通过符号之间的组合直观地表达含义,具有其他类型所不具有的形象化特征和视觉冲击力。网民将标点、字母和数字等符号按照一定顺序进行组合,形成和传达目标符号的含义。如“^_^”表示有礼貌的微笑,“*-*”表示发呆等。
2 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机制
2.1 外界刺激触发主体表达诉求
网络流行语不会毫无缘由地产生,大多数是受到外部环境的刺激形成的。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大众的需求与话语方式也在发生转变,尤其是近年来互联网技术日新月异,社交媒体蓬勃发展,社会转型中的各方观念发生了剧烈碰撞,社会矛盾突出,人们生活压力增大,社会热点事件频发,不断牵动着人们敏感的神经。同时,社交媒体也满足了人们进行话语表达的诉求,一旦发生可以触发人们表达诉求的事件,大众便会主动参与其中,能够引发共鸣的事件更甚,如“XX刺客”的出现便是因为2022年某高价雪糕事件触发了人们的表达诉求。
2.2 创造性表达引发参与式狂欢
网络流行语的不断产生发展与其传播主体——网民是分不开的。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67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5.6%[2]。当前的网民仍以年轻人为主,他们受多元文化的熏陶,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高,同时更具创造性,能够解构主流意识形态,参与文化再创造,并吸引更多人参与其中,引发一次又一次的文化狂欢。比如“栓Q”最初只是为了调侃视频主人公的口音,而该词热度上升后,演化出的“我真的栓Q”,与之前的网络流行语“我真的会谢”结合,使其有了表达无语心情的内涵,又推动该词实现了更广泛的传播。
2.3 媒介渠道助推话语深度扩散
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和发展需要肥沃的土壤,麦克卢汉曾指出,“媒介即信息”,媒介便是网民进行网络流行语传播扩散的重要场所。以社交媒体为代表的互联网场域天然带有“去中心化”的属性,互联网技术的产生推动了话语权的重新分配,个体获得了自由表达的话语权,运用网络流行语表达对社会事件、公众议题、个体现状的看法。网络流行语通过与网民产生共鸣,满足了网民主体性投射和狂欢化表达的诉求,展现出强大的传播和社会动员能力,并促进自身更深层次地传播。如“小镇做题家”便在“明星考编”事件中实现了全民性传播。
3 网络流行语传播机制的运行流程
网络流行语采用全新的传播扩散方式,但同样适用于罗杰斯提出的“创新扩散理论”。因此,探讨当下网络流行语传播机制的运行流程,也要以该理论为基础,可将其大致分为个体情感投射、群体渠道扩散、主流话语收编、热度趋于消散四个阶段。
3.1 外界刺激下的个体投射与诉求表达
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促使话语权重新分配,网民个体获得表达自我诉求的机会。外界环境所孕育的热点事件是个体投射与诉求表达的触发诱因,基于网络媒体的匿名性和实时互动性,网民在受到热点事件刺激后进行自我投射与表达诉求,个体生活经验中的共通性更易引发共鸣。同时,网民在满足个体表达诉求的同时,也会选择或者创造相关话语,并为其引入意义。因其自身的草根性,大多数的流行语采用的是隐喻式的表达方式,既能在心理层面给予自我保护,又能试探性地寻找拥有共鸣的个体,达到宣泄压力与释放情感的诉求。如“XX刺客”的产生便与人们的认知隐喻有关,这也促使人们对此产生表达诉求的动机,进而推动该词进一步传播。
3.2 集合协作式的群体模仿与语义演变
网络流行语在个体身上产生表达诉求和情绪共鸣之后,便形成了进一步扩散和传播的条件。网络流行语最初都有一个相同信息的直接复制过程,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中一键转发,同一信息便复制成功。当一个版本出现后,便会出现内容不同的变体,而复制频率越高,传播范围越广[3]。另外,网络流行语实现更大范围的传播在于网民对原本形式的模仿和再创造。通过网民的类推、联想与扩展,网络流行语涵盖的内容和情感都会不断拓展。网民也同现实中的人们一样,需要获得群体认同,模仿群体内部的语言、话语风格就是获得认同的有效方式。
流行语在传播过程中会产生语义演变,这是因为网民所处的语境和文化背景存在差异,创造性地为流行语带来更多表达的含义。如“团长”便是如此,其本是指代军队中团级的军官,但在疫情防控期间,被赋予了新的内涵,有些人不畏风险,无偿组织团购和分发物资,他们被居民们称为“团长”,这便是在疫情环境中通过群体模仿所产生的网络流行语。
3.3 主流规制下的话语收编与商业挪用
网络流行语是底层草根群体消极抵抗式的话语表达,进而自下而上地反叛主流。而随着这些网络流行语的不断传播,主流会对其进行收编和挪用,消除其内在的反叛性。一方面,主流对其进行收编是为了确保语言的规范性,不断修正流行语的用语规范,完善现有的语言规则,挖掘流行语中积极的一面。另一方面,商业挪用的目的在于实现流量变现,流行语為商业行为吸引消费者的注意提供了便利,有助于将之转化为商业价值。
3.4 参与式狂欢后的热度消退与回归平常
网络流行语具有强大的复制、模仿和传播能力,在社交媒体平台中用户只需通过简单的复制、转发等操作便可扩大流行语的传播范围,网民在获得群体认同的同时,也实实在在地参与着一场又一场的文化狂欢,推动着流行语的热度不断上升,直至顶点。但网络流行语也同其他网络文化一样具有更迭速度快、流行周期短的特点,其热度到达顶点之后便会随之消退,网民也会逐渐回归平常生活,等待下一个流行语的出现,参与下一场文化狂欢。
4 结语
网络流行语是在互联网技术飞速发展的背景下产生的,并以其亚文化属性所带有的宣泄表达和情感共鸣实现“破圈”式传播,从而形成线上线下同频互动的语言方式和文化景观。网络环境复杂多变,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泥沙俱下的问题,而对网络流行语的传播现象也应一分为二地去看待,不能只关注到其可能带来的语言暴力、泛娱乐化、低俗化等问题,还应看到其积极的一面。网民通过网络流行语实现生活压力的释放和低落情绪的疏解,获得群体认同,进而找到群体归属感。网民对流行语的创造性阐释促使新词产生,同时调动了网民自身的主动性与创造力,增强了其文化意趣,进而促使网民更好地投入现实生活。
如今,网络流行语的数量呈爆炸式增长,把握其传播机制和运行流程与社交媒体发展和关照网民心理密切相关,因此,应充分发挥网络流行语在情绪宣泄、民意表达、娱乐放松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力求使其成为社交媒体中的一道风景。
参考文献:
[1] 崔颖.网络流行语的模因论分析[J].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10,12(1):34-37.
[2] 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https://www.cnnic.net.cn/n4/2023/0303/c88-10757.html,2023-03-02.
[3] 曲艳娜.从模因论看网络流行语的传播机制[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42(1):124-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