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银行与北岩银行危机的比较及启示
2023-11-03刘丽娜尚航飞
刘丽娜 尚航飞
欧美连续加息,叠加地缘政治冲突、经济复苏缓慢等因素,市场环境快速变化,一些过去表面经营良好的银行面临严峻考验。2023年3月8日,美国硅谷银行宣布债券出售和美元再融资计划,引发储户担忧和挤兑,爆发流动性危机,随后于3月10日被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接管,成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代表性事件。学术界和业界从不同视角对硅谷银行危机形成的原因、演进和影响进行了诸多探讨,但已有研究鲜有将硅谷银行事件与全球金融危机时期的代表性银行危机事件进行比较分析。
回顾历史,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后,以英国第五大抵押贷款银行北岩银行为代表的部分银行遭遇流动性风险并最终倒闭,不仅成为研究全球流动性危机的重点对象,而且推动了国际流动性风险监管改革进程。危机之后,巴塞尔委员会搭建了统一的流动性风险监管框架,以促进银行业重视并提高流动性风险管理水平,避免重蹈历史覆辙。英国北岩银行与美国硅谷银行分别在巴塞尔流动性风险监管规则出台前后爆发流动性危机,分析两家银行出现流动性问题的内在机制及其异同,对于我们更加深刻地总结和反思危机中的经验教训、助力中国银行业稳健经营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危机的共同特征
硅谷银行和北岩银行危机具有相似性,均是因为经营不善出现流动性问题,然后又寄希望于从市场获得资金,但遭到市场投资者和储户的质疑与担忧,最终发生挤兑并被政府部门救助和接管。
银行管理层在特定环境下实施较为激进的发展策略,忽视了资金来源的稳定性。硅谷银行和北岩银行为了推动盈利增长,将“借短放长”的经营模式发挥到了极致。北岩银行于1997年10月成立后,看准英国房地产市场的发展契机,希望发力居民存款扩张负债端,但受制于存款市场竞争激烈,其1997——2000年的居民存款增速仅为个位数,资产扩张的愿望未能实现。此后,北岩银行将负债端的重心转向同业批发市场,得益于当时较为宽松的货币政策环境,其“吸收短期同业批发资金并大力发展长期住房抵押贷款”的经营模式获得成功。2004——2006年,北岩银行的总资产和净利润增速均保持在20%以上;2006年末资产规模达到1010亿英镑,较成立之初增长5.39倍,但负债端的同业资金余额却已达到586亿英镑,占比约为60%,负债稳定性堪忧。
与之相比,硅谷银行以美国在新冠疫情期间执行激进的量化宽松政策为契机,在负债端吸收了大量初创企业和PE/VC机构的活期存款,存款同质性较强。2021年末,硅谷银行的存款规模达到1892亿美元,较2019年末增长2.06倍,其中无息存款占比约67%,未被美国联邦储蓄保险覆盖的存款占比约94%。面对大规模流入的存款资金,硅谷银行难以靠贷款快速承接,低利率环境下,其在资产端加大配置期限较长的MBS和国债,以抬高资产收益率。截至2022年末,硅谷银行的证券投资在其总资产中的占比达到55.42%,较2019年末上升16.26个百分点。同时,硅谷银行可供出售债券、持有至到期债券的平均久期分别从2021年的2.4年、4.1年升至2022年的3.6年、6.2年,利率敏感性快速上升。规模的增长和较高的利差共同推动硅谷银行的净利息收入从2019年的21亿美元上升至2022年的45亿美元。
总体来看,两家银行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看似都找到了一种能够创造较大利差收入的成功模式,但极度依赖当时特定的宽松市场环境。特别是,两家银行的负债管理策略出现较大失误,在关注负债规模增长的同时忽视了资金来源的稳定性,比如同业批发资金容易受市场流动性高低和同业机构合作关系紧密程度影响,存款客户结构单一且大部分未被存款保险覆盖则会削弱存款的稳定性,这为日后流动性危机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货币政策和市场形势在较短时间内发生逆转,银行未能及时摆布资产负债结构。北岩银行依赖的货币市场和资产证券化融资,以及硅谷银行依赖的企业活期存款和长期债券投资,均与货币政策基调和市场流动性紧密相关。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期间,来自次级债券市场的冲击使银行间拆借市场充满恐慌情绪,金融机构开始囤积流动性,拆借利率上升且资金期限缩短,北岩银行难以融入充足且价格合理的资金,加上缺乏多样化的流动性应急选择,最终无法弥补流动性缺口。2007年9月,北岩银行向英格兰银行申请资金援助,此消息被散布后引发市场恐慌和存款挤兑,于同年10月宣告倒闭。
从硅谷银行所处的市场形势看,2022年,美联储为抑制不断攀升的通货膨胀率,开启了史无前例的加息进程,全年加息7次共425个基点。2023年上半年,美联储继续加息3次共75个基点,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至5%——5.25%。美国货币政策快速转向后,市场收益率曲线整体抬升并变得更加陡峭,初创企业和PE/VC机构持续消耗资金,或将存款转移至收益更高的地方,导致2022年硅谷银行存款规模减少161亿美元。与此同时,同业批发市场资金的获得也变得困难,2023年3月8日,硅谷银行因流动性短缺不得不出售债券资产。但是,加息造成硅谷银行持有的债券大额浮亏,2022年末硅谷银行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和持有至到期金融资产的未实现损失分别达到25.33亿美元和151.6亿美元,合计已超过其160亿美元的资本权益。由于债券出售后浮亏将计入当期损益,这被市场视为重大风险信号,储户信心下降,存款挤兑加剧,仅两天时间硅谷银行就被关闭。
纵观两家银行在市场形势快速切换之前的表现,其管理层在激进发展业务的过程中均没有深入研究和预判内外部因素变化可能给自身经营造成的冲击。即使在货币政策和利率环境已经出现反转态势时,两家银行也没有及时调整经营策略,灵活摆布资产负债的项目和期限结构,提前做好应对市场波动的准备。最终,两家银行只能在突如其来的市场变化中被动采取补救措施,虽然出售资产、拆借资金、再融资等均是银行在压力情景下较为正常的弥补流动性的操作,但面对市场的恐慌情绪,已无法独自保持流动性的稳定和平衡。
银行面临的流动性风险监管约束要求较低,自身也未能积极主动管理风险。硅谷银行和北岩银行没有受到严格的监管约束,风险管理缺位,对内外部人员的风险提示置若罔闻,任由风险不断累积。整体而言,两家银行风险管理实践不成熟且与业务发展不匹配是其破产的本质原因。
一是风险监管约束要求较低。北岩银行爆发危机之前,监管部门主要关注银行是否满足资本监管要求,流动性风险监管较为薄弱。不仅如此,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还忽视了北岩银行的脆弱性预警信号,在2007年6月授权北岩银行采用一种激进的方法管理信用风险,即可以使用自己估计的违约概率、违约损失率、违约风险敞口和有效期限。这种激进方法带来的资本节约使北岩银行的中期股息增加了30.3%。从硅谷银行的监管看,硅谷银行本可以遵守巴塞尔委员会创立的流动性风险监管要求和管理建议,但2018年美国颁布《经济增长、监管放松和消费者保护法案》,使众多小银行豁免于严格的监管。硅谷银行被监管部门划归为美国五档银行中的第四档银行,受到的资本要求、流动性监管要求较前几档银行均有所放松。较低的监管约束要求可能导致银行忽视风险管理,而且在较为激进的风险偏好和风险策略引领下,银行主动提升风险管理能力的动力也会不足。
二是风险治理不到位。2003年英国房地产市场增速放缓,同时英国经济出现过热倾向并开始加息,市场流动性收紧,北岩银行的同业批发融资模式受到冲击,股价在2003年后逆市下降。此时,北岩银行不仅没有关注业务模式可能存在的风险,及时纠错,反而采取了更换董事会主席、变动财务数据统计口径、加快住房抵押贷款证券化融资等措施。2007年上半年,北岩银行风险管理部门向管理层报告了业务模式的潜在风险,但管理层并未采取有效措施缓解风险,而是继续将提升收益和市值作为首要目标。就硅谷银行而言,美联储副主席巴尔在听证会上指出,银行监管机构早在2021年秋天就通知硅谷银行的管理层,其不同寻常的业务模式存在风险,但该行未能采取必要措施解决问题。事实上,硅谷银行首席风险官Laura Izurieta自2022年4月已停止履职,但直到2023年1月硅谷银行才任命新的首席风险官。首席风险官长期空缺可能制约了风险策略的及时调整。
三是市场沟通能力不足。当流动性紧张时,两家银行应对短期流动性短缺的应急方案不够完善,市场沟通有所欠缺,引发储户挤兑。比如,北岩银行短短几天内就流失了30亿英镑存款,约占该行同期总存款的12%。硅谷银行仅在3月9日当天就有420亿美元被提取,约占该行同期总存款的24%。
危机的主要区别
硅谷银行危机呈现出一些不同于北岩银行危机的特征,如硅谷银行忽视利率风险管理、虚高的资本充足率掩盖了潜在风险、危机引起市场对欧美银行业稳健性的担忧、美国政府部门果断出台应对举措等。
流动性风险背后显现着其他不同类别的风险
流动性风险通常被认为是一种“继发风险”,多是由其他风险不断累积而引发或者伴随着其他风险共同出现。北岩银行危机中可以看到信用风险和战略风险的影子。一方面,次贷危机期间,随着贷款利率的抬升和房屋价值的下跌,部分客户开始选择放弃偿还贷款,北岩银行的信用风险不断暴露。信用风险造成北岩银行无法收回全部贷款,现金流入大幅减少,流动性管理压力增大,扰乱了银行资金来源与运用的匹配。另一方面,北岩银行受到战略风险的严重冲击。北岩银行在成立之初为避免被其他银行兼并,实施了做大做强的公司战略,对经营方向策略产生重大负面影响,导致其资产负债表逐渐失衡。
硅谷银行危机中,利率风险的冲击不容小觑。不管是从流动性管理还是经营管理的角度来说,银行在资产端配置一定规模的高等级证券资产都是比较合理的选择。但是,硅谷银行的配置选择却有些极端,新增的活期存款资金大都被配置为长期债券,且严重低估了利率上升可能带来的缺口风险,没有实施必要的利率风险对冲管理。2023年3月,当硅谷银行出售这些账面浮亏的证券投资资产弥补流动性缺口时,资产价值发生的损失造成现金流减少,不利于流动性的有效管理。对比两次危机可以发现,银行在聚焦管控流动性风险的同时,不能忽视全局视角下不同业务领域可能存在的其他类别的风险问题及其可能引致的流动性风险。
硅谷银行虚高的资本充足率容易掩盖潜在风险
按照会计准则,银行的金融资产共分为三类:交易类、可供出售类和持有至到期类。一是交易金融资产的公允价值变动会同时影响损益表和资产负债表,进而影响监管资本的计算。二是可供出售金融资产的公允价值变动不影响损益表,但需要在“累计其他综合收入(AOCI)”项下予以体现,影响资产负债表的所有者权益部分。如果监管要求银行将AOCI纳入监管资本的计算,那么可供出售金融资产的公允价值变动将会影响银行的资本充足率;若未被要求纳入,那么只有当可供出售金融资产被出售或转让后,资产的浮盈或浮亏才会实现并计入损益表,银行监管资本随之会产生变化。三是持有至到期金融资产按照购入时的账面金额计入资产负债表,不考虑金融工具估值的变化,其公允价值变动既不计入损益表也不计入资产负债表,直到在到期前出售或转让时其浮盈或浮亏才计入损益表,影响银行监管资本的计算。
从硅谷银行的实践看,硅谷银行在计算监管资本时可不纳入AOCI,其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和持有至到期金融资产的浮亏并不会影响其资本充足率。所以,硅谷银行在爆发危机前的一级资本充足率高达15.4%,其实是一种虚高的表现。数据显示,硅谷银行出售210亿美元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后导致的18亿美元损失,可能会将其一级资本充足率拉低150个基点。总体来说,现有的会计准则不利于反映银行真实的资本状况,尤其在利率走势反转后,硅谷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出现虚高,银行管理层沉浸在虚假的繁荣之中,观察风险因素的敏感度有所下降。
硅谷银行危机引发市场对欧美银行业稳健性的担忧
北岩银行事件是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时期全球金融体系动荡的一个缩影,为人们提供了观察和反思流动性风险管理的窗口,但其并不是当时欧美银行业危机的起始点。反观硅谷银行危机,其不仅使监管当局深度参与应对,而且也在美联储快速加息背景下看似平静的美国银行业激起了巨大的浪花,人们不禁感叹像硅谷银行这样资产规模庞大、资产质量优异、盈利状况良好的银行,竟然会在瞬间倒闭。虽然美国中小银行破产是常态,但是硅谷银行倒闭带来的市场担忧,可能导致美国中小银行信誉下降,引发银行接连倒闭的多米诺骨牌效应。2023年3月以来,美国的银门银行、签名银行、第一共和银行相继宣布破产倒闭,凸显了美国银行业在流动性风险和利率风险方面的脆弱性。与此同时,欧洲银行业也受到了美国银行业风险事件外溢的冲击。3月14日,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之一的瑞士信贷爆出财务问题,股价暴跌,并引发欧洲银行股价普遍下跌;3月19日,瑞士联邦政府宣布,瑞士信贷将被瑞银集团收购。
从目前的市场表现看,欧美监管部门的系列举措总体上确保了个体机构的金融风险没有再向更多的金融机构传染,欧美银行业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并不代表欧美银行业的风险隐患已经消除。2023年7月,欧洲央行在其宏观审慎监管公报中表示,尽管欧元区银行在面对最近的压力事件时已被证明具有弹性,但金融体系的脆弱性仍然存在,具体表现在:一些国家非金融部门的高负债以及偿债能力减弱,银行的融资和资产质量面临不利局面,金融市场进一步重新定价的脆弱性,房地产市场的高估值,非银行部门的流动性风险和信用风险。总之,硅谷银行事件的深远影响预计还将持续,未来仍有可能出现金融稳定风险,监管部门应继续密切监测市场动态,并在必要时灵活调整行动方针。
美国监管部门快速出台针对性较强的创新举措
北岩银行爆发挤兑前,英国监管部门已经注意到了北岩银行存在的流动性问题。2007年8月,美国次贷危机蔓延到了欧洲,北岩银行的CDS价差开始上升,股价进一步下跌。8月14日,英格兰银行、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和英国财政部讨论了北岩银行可能面临的问题,比如无法通过证券化和抵押债券市场融资、在货币市场难以融入新资金或滚动已有融资。对此,监管部门实施了密集的流动性监测安排,并考虑了提供流动性支持的必要性。然而,英格兰银行在8月始终没有采取任何应急措施。直到9月14日,北岩银行已无力依靠自身解决流动性问题时,英格兰银行才宣布向其提供流动性支持,但为时已晚;9月17日,英国财政部宣布保障现有储户存款的安全,应对储户的挤兑。从事后来看,英格兰银行本应该在危机的早期阶段采取更积极的措施,并及时注入流动性,但其采取了较为谨慎的态度。
硅谷银行最初是想通过出售资产等操作应对流动性不足,但却直接引发了挤兑。之后,美国财政部、美联储和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迅速介入,结合市场形势和银行证券资产浮亏的特点采取了针对性较强的救助措施。一是承诺保障所有储户存款的安全,对超过25万美元存款保险保障额度的部分全额保障,进而降低了储户的恐慌情绪,防止其他中小银行发生挤兑。二是推出规模为250亿美元的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TFP)。该计划允许银行、储蓄协会、信用合作社和其他合格的存款机构,以美国国债、机构债务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以及其他合格的资产(按账面价值计价)作为抵押品,向美联储借入期限最长一年的贷款。该计划的实施缓解了银行机构可能出现的流动性压力,使其不必在当前时点亏本出售证券资产,避免浮亏变现。三是美国财政部将从外汇稳定基金中拨款250亿美元,作为BTFP的后盾。但也要看到,美国监管部门在危机前放松对中小银行的监管要求,为银行管理层忽视风险管理创造了外部环境。
对我国银行业发展的启示
构建“三性”平衡的资产负债表并灵活动态调整
每家出现危机的银行所呈现的资产负债结构问题差异较大,但底层的核心问题却都是资产负债管理在安全性、流动性和盈利性上的失衡。因此,银行应持续构建“三性”平衡的资产负债表,强化资产负债的动态平衡。
资产配置的集中度不宜过高。北岩银行和硅谷银行的资产端分别集中于住房抵押贷款和证券投资,市场反转后,优质资产变成“风险资产”。我国部分银行也存在资产结构过度集中于某类资产的问题,比如一些银行在房地产领域投放贷款较多,尤其是中国人民银行近期宣布将指导银行依法有序调整存量个人住房贷款利率,可能对个人住房贷款集中度较高的银行的收入利润造成拖累。所以,银行应从行业、区域、客户、产品等维度保持资产配置的多样性,将集中度风险保持在合理范围内。
提升负债的稳定性。北岩银行和硅谷银行都未能建立一个持久稳定的融资模式,以至于无法应对市场环境的瞬间变化。产品维度上,银行应坚持存款为主的负债发展策略,持续创新金融产品和服务模式,满足客户流动性与收益性等资金管理需求。客户维度上,银行要努力增加存款客户群体数量,促进个人客户所在地域、职业及年龄分布广泛以及公司客户行业结构分散,同时也要与更多的资金交易对手建立良好的业务联系。期限维度上,银行要保持资产和负债期限的错配程度合理,降低流动性风险隐患,比如,不宜为了降低负债成本而集中发展短期存款或短期市场融资。
灵活动态调整资产负债结构。静态看起来很完美的银行资产负债表,只是在现有约束条件下平衡的结果,不代表着能适应未来不断变化的监管要求、政策环境和宏观经济。如果银行应对不及时,可能“三性”平衡就会出现问题。未来,银行应增强跨周期经营意识,定期分析内外部环境变化,适时灵活调整业务发展策略和资产负债结构,确保资产和负债在期限、币种、利率、汇率等方面匹配合理。
加强全面风险管理体系建设
硅谷银行和北岩银行的风险管理与业务发展严重脱节,银行经营如同脱缰的野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国银行业面临的内外部经营环境日益复杂严峻,应不断完善全面风险管理体系,提升风险管理能力。
健全风险治理架构。强化银行风险治理是巴塞尔协议第二支柱要求的重要内容,也是有效开展风险管理工作的前提。银行应把风险管理纳入银行整体战略,明确董事会、高管层及相关部门的风险管理职责。建立完善的风险报告体系,确保董事会、高管层可以从各个层面收集信息,了解银行面临的所有实质性风险,深入平衡业务经营指标和风险管理目标。
坚持稳健审慎的风险偏好。风险偏好清晰地表达和反映了银行的风险承受能力、业务战略和财务目标。硅谷银行和北岩银行激进的业务模式反映了其风险偏好的不合理,过度忽视了安全性和流动性。银行应坚持稳健审慎的风险偏好,建立完善的风险偏好指标体系和传导机制,确保全行在风险偏好界定范围内开展业务经营和风险管理,实现战略、风险、业务的协调一致。
统筹管理不同类别的风险。实践中各类风险往往是由银行不同部门牵头管理,这可能导致银行忽视各类风险之间的交叉传染,低估整体风险。硅谷银行和北岩银行危机就是多种风险叠加的结果,“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风险管理模式并不能保证银行的安全运行。银行应充分考虑各类风险之间存在的联系,实现从单一风险管理向综合风险管理的转型升级,真正做到各类风险的统筹管理。
切实运用好风险管理工具
银行风险管理人员不能仅盯着某个时点上的指标数值,更重要的是在全方位的管理体系下,强化主动风险管理意识,切实运用好风险管理工具,增强风险管理的软实力。
积极防范战略风险。从战略层面来分析风险就不难发现,每家银行的风险问题与其发展战略紧密联系。当前,我国部分中小银行的业务发展已超出自身管控能力,成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的重点领域。银行要根据外部环境和自身的风险偏好,确定符合实际的战略目标和战略布局,确保战略执行准确到位,使各项业务能有一个稳健的长久发展态势。
强化风险压力测试。压力测试是验证银行在紧急情况下是否具有弹性的关键工具。但是,硅谷银行在2021年年报披露的模拟利率变化场景里利率上升幅度为2%,远低于之后的美联储加息幅度,造成压力测试流于形式,严重低估潜在的利率风险。银行应树立极端压力情境下的风险管理理念,将压力测试作为常态化的工具并提升到战略高度,结合不断变化的内外部风险特征,科学合理设置压力测试情景,并提高压力测试的主动性和开展频率。
制定流动性应急计划。银行流动性的本质就是“在需要钱的时候有钱”,流动性应急计划可以帮助银行应对未来不确定的流动性问题。银行应根据压力测试的分析结果,根据其业务规模、性质、复杂程度、风险水平、组织架构及市场影响力,制定切实可行、有针对性的流动性应急预案,提高自身应对流动性风险事件的快速反应和处置能力。
完善日常监管和危机应对的工具箱
宽松的金融监管环境不利于金融机构有效开展风险管理,也不利于系统性风险防范。虽然监管部门在危机前都了解并提示了北岩银行和硅谷银行的风险信号,但都未能解决两家银行业务模式的根本弱点,也未能阻止危机的发生。因此,监管部门应注重观察银行的业务动态,及时对问题银行进行事前干预,并做好危机应对预案,防患于未然。
注重观察银行经营的新变化。监管部门只有尽早地识别出问题银行及其风险点,尽快启动干预措施,才有助于降低银行倒闭的可能性及风险处置成本。但是,财务指标和各类风险监管指标主要反映银行过去的情况,硅谷银行在危机前的经营指标和资本充足率表现良好,未能很好地预示风险的发生。所以,监管部门不仅要关注银行的监管指标达标情况,更应关注银行业务模式和结构的新特征,可以定期评估银行在经营模式、内控机制等方面的问题,或者根据形势变化,及时进行情景模拟或压力测试,动态预测银行的财务指标结果,真实反映潜在风险。
做好问题银行的事前干预。简单的风险提示可能不会引起银行高管层的重视。监管部门在识别出问题银行后,应增强对问题银行的监管干预强度和严肃性,尽可能影响问题银行董事会和高管层的风险管理实践,以及他们对商业模式背后风险的理解,力争用最小的成本消除潜在的风险隐患。
在危机之初迅速开展应对。银行发生危机后,监管部门应迅速采取应对措施,避免个体事件对金融体系造成更大冲击。具体看,不同政策部门应加强协同,及时发声稳住市场信心,防止恐慌情绪传播,将挤兑风险降至最低。央行则应发挥好最后贷款人职能,建立流动性支持预案,如简化操作流程、放宽合格抵押品要求,在快速评估基础上为问题银行提供流动性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