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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你

2023-11-01邱振刚

啄木鸟 2023年11期
关键词:手表

邱振刚

已经是深夜了,B城,这座中国北方最大的城市已经大半陷入了黑暗,人们纷纷进入了梦乡。但是,这处位于城市北郊的会员制高尔夫球场,灯火依旧通明,那些衣冠楚楚的高尔夫爱好者,还在抓紧打烊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在一片平整的人造草皮前频繁挥杆,加紧练习着自己的球技。

球场里,几部高达十多米的照明灯,把整座球场照得明晃晃的。每一名顾客的每一次击球后,那枚小小的高尔夫球的坠落地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在球场的铁丝网外,在光柱照不到的地方,却是一片无声的沉寂。

在路边黑魆魆的树影下,停着一长溜高档轿车。它们的主人,自然就是那些还在练球的企业高管、名所律师等各路成功人士了。

这条路上其实也有路灯,只不过在高尔夫球场那亮如白昼的场面对比之下,这里的灯光格外昏暗无力罢了。这时,这条路上还空无一人,但几分钟后,一个瘦削的人影在远处出现了。这个人影被灯光拉得长长的,正慢悠悠地朝球场这边走来。

他叫徐杨,今年二十出头,是不远处一家汽车修理厂的工人。徐杨来这座城市已经三年了,他当初从老家的一家技工学校毕业后,听说B城工作好找,就孤身来到了这里。

在B城,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汽车修理工的工作,薪水虽然不高,但厂子给员工提供食宿,算是在这座城市落下脚了。

徐杨的下班时间早过了,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是有特殊原因的。一个月前的一天,他下班后闲逛时偶然路过这个高尔夫球场,当看到夜幕下停车场里成排的高级汽车时,他心里突然一动。这些豪车自己辛辛苦苦打一辈子工也买不起,能拥有这些车的人,肯定个个家底雄厚。如果碰巧哪个车主停车后没锁好车门就急匆匆去球场了,自己岂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顺手牵羊,把车里好好搜罗一番了吗?

于是,从那之后,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故意在修理厂挨到深夜才离开。到了高尔夫球场外时,他就趁着四周无人,一辆挨一辆地拉动这些豪车的车门。大概两周之前,他还真拉开了一辆豪华越野车的车门。

当时,他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嗖地一下钻进了车里。他在车里找到了一只男式钱包和一部全新未开封的笔记本电脑。

钱包里的两千多元现钞当然被他据为己有,笔记本电脑也被他拿到二手市场上卖了个好价钱。至于车里的驾驶证、信用卡、银行卡等,他倒是都没有碰。他知道,如果自己仅仅拿走一些现金和物品,对方未必会去报案,但如果有重要的证件丢失,对方肯定会去银行挂失并报警的。为了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他做到了适可而止。

就这样,他每隔几天,就会有点儿收获。徐杨并不指望一夜暴富,他觉得这样细水长流更加保险,照这样下去,自己很快也能过上小康的生活。

这天,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路拉着车门。他已经试过二十多辆车了,还没有遇到一辆没锁好车门的车。距离高尔夫球场门口越来越近了,他朝前面看了看,估摸着球场门口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决定再试最后一辆。

这是一辆银灰色的名牌汽车,走过车右侧时,他飞快地伸出手,拉动着右侧后排乘客位置的车门把手。

手上的感觉告诉他,车门没锁!他的心脏一阵狂跳。他认得这辆车的品牌,知道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就算没落钱包、手机之类,车里的各种装饰品就值不少钱。

他微微蹲下身子,又转动着脑袋,朝周围看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慢慢拉开车门,朝里面望去——

啊——

一声惨叫,撕开了周围漆黑的夜空。球场里的人纷纷停下挥杆的动作,循声张望。球场的几名保安跑了出来,来到车前,只见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脸色惨白地指着车内,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保安们探头往车里看,发现一男一女手牵手,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头都朝后仰着。在他们的膝盖上,放着一只白色的信封。

“他们好像都死了!快,快报警!”

“还要叫救护车,说不定能救回来!”

挤到车前的人越来越多,谁都没有留意到,最早发出惊叫的那个瘦削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了。

当然,除了报警和呼叫救护车,还有人拨打了当地几家媒体的新闻爆料电话。本城的几家媒体竞争非常激烈,他们为了获得有价值的新闻线索,都对爆料人给予价值不菲的奖励。

人们在车外挤成一团,过了十多分钟,先是一辆救护车赶到了,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钻进车里给那一男一女测起了呼吸、脉搏。

“把他们抬上车!”医生朝车外的另两个白大褂喊道,他们一起把那一对男女费力地从车里拖出来,放在担架上抬进了救护车。

很快,警车也赶到了,几名警察用隔离带把现场围了起来。就在警察们忙着现场勘查时,两三辆汽车也飞驰着赶到了,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下车后,有的把手里的摄像机举得高高的,拍摄起汽车和周边的环境,也有的向围观群众了解情况。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高尔夫球场也打烊了,但围拢在案发现场的看客,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碰上一起命案实在是太稀罕了。

这个时候,徐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紧紧关上门,靠在上面大口喘起了粗气。过了几分钟,他才缓过神来,慢慢摊开右手,看着手心里的那两只情侣款手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得出来,這只不过是一对廉价的石英表。他把手表扔向墙角,嘴里不满地咒骂着。

第二天一早,不出所料,手机中关于高尔夫球场外男女死在车内当作头版头条报道出来。“二人殉情自杀,男方幸免于难,女方孤魂赴黄泉”、“高尔夫球场外惊现死亡飞车”——这些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尽管本市所有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但毕竟事发时已是深夜,记者们没有时间走访调查,新闻报道里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只是笼统地说高尔夫球场外一男一女被发现在私家车内昏迷,其中男子被成功抢救回来,而女方则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除此之外,新闻里还介绍了一些案发现场的情况。

徐杨本来就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何况这事和自己密切相关,他就更加关注此事的进展了。

案发第二天,虽然车内那名男子仍处于留院观察阶段,医生不允许任何记者采访,但因有了一整天的时间供记者们到处挖掘素材,内容更加丰富的新闻报道纷纷出现。徐杨又是在一大清早就刷完了手机中所有跟踪报道此案的新闻。

根据最新的报道,有的记者已经获悉了那份摆在两人膝盖上的遗书的内容。记者从遗书里了解到,那个侥幸被救活的男人名叫贺翔,女子则叫纪柔,他们是一对恋人,从高中时代就在一起,至今已经整整八年了,前不久刚刚领了结婚证。但是,两人家境相差悬殊,贺翔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在B城举目无亲,纪柔的父亲认为他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多年来一直在逼他们分手。

因为纪柔从小由父亲抚养长大,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愿,又不舍得和贺翔分开,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就决定一起殉情,到另一个世界去继续他们的爱情。

有新闻记者试图联系纪柔的父亲,但这些记者找遍了纪柔生前的同事,只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却始终无法确定她的父亲究竟是何许人也。

到了第三天,人们对这起案件的好奇心不减,警方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对外公布了一些案件详情。B城的几家媒体对新闻发布会进行了现场直播。

在新闻发布会上,警方的发言人透露,对于此案中纪柔之死,尽管现场的各种情形都指向了自杀,但真相到底如何,警方还需要进一步侦查。另外,根据法医对死者的验尸报告和对贺翔胃中安眠药残留成分的分析,两人服下药片的数量是不一样的,纪柔大致服下了二十片安眠药,而贺翔则至少服下了三十片。

警方发言人还说,贺翔醒来后告诉负责此案的警员,案发当天,自己和纪柔两人从租车行里租来一辆汽车,两人畅快淋漓地兜了一天风后,把车停到了高尔夫球场外,同时各自喝下了一瓶放有大量安眠药的果汁。

徐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观看直播。很快,他就被新闻发布会上的一幕给惊呆了。那位端坐在话筒后的警官,拿出了一张模拟画像,并说根据现场多名市民的陈述,这起“殉情”案件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车门未锁好,而且刚好被一名青年男子拉开。警方怀疑此人和最近几起“拉车门”盗窃案有关,呼吁市民们根据模拟画像,提供关于此人的线索。

徐杨凑到电视机跟前,仔细看着这位警官高高举起的画像,觉得并不太像自己。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晚街上灯光昏暗,那些所谓的热心市民注意力都在汽车里殉情的男女身上,肯定没人记得清自己的相貌。

从警方公布的内容看,虽然还没有完全确定这起案件的性质,但贺翔的嫌疑已经基本被排除了。新闻发布会后,警方一直没有对外发布新的案情通告,B城各个媒体的记者没办法了解更多更有价值的情况,因此对案件的报道似乎陷入了停滞。几家媒体的记者只能全天候守在贺翔的病房外,用偶尔从医生、护士口中探听到的贺翔的情况来填充版面。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此案的报道竟然把贺翔塑造成了一个无限忠于爱情的情圣形象。毕竟,在当今这个时代,愿意为了爱情而放弃生命的人实在是太罕见了。媒体虽然没有能够进入病房采访他,但这反而又给他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当时在案发现场,曾经有市民用手机拍下了他昏迷的样子。一家新闻网站买下了这张照片并发布出来,贺翔瘦削帥气又带着几分忧郁气质的外貌,引发了一批女粉丝的追捧。

照片在网上出现几个小时后,“贺翔,等你出院我就嫁给你!”之类的留言、跟帖就多达上万条。

过了几天,警方正式宣布本案将作为自杀案来结案。又过了一周,医院方面宣布,贺翔将在第二天康复出院。这天一大清早,多家媒体,还有那些自称要当众向贺祥献吻、求婚的女孩子,挤在医院住院大楼的门前。但是,这些人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有看到贺翔出现。临近中午时,院方才派人宣布,贺翔早已乘坐电梯从另外一道门离开了。

从此,贺翔仿佛就在B城消失了,任何媒体都没有他的消息。

起初,很多女粉丝还四处打听他的行踪,但随着其他新的传奇人物占据媒体的头条,人们的注意力一次次被转移,也就慢慢把他淡忘了。

三年后。

在这座城市东南方向两千多公里外,是一座繁华的港口城市G城。这天,正值寒潮侵袭,全城的温度下降到了零度。

下午四点,夕阳无力地把仅有的一点儿光线洒下来,人们竖着衣领,在刺骨的寒风中步履匆匆地走着。在G城繁华地段的一座高档写字楼外,出现了一个衣着褴褛,身形瘦削的年轻人。他裹着件破旧的大衣,在楼下来回逡巡着,时不时抬起头,望望这栋大厦锃亮耀眼的玻璃幕墙。

从楼里走出的衣着时尚的青年男女,一个个都身着款式新颖的羽绒服、皮衣,在经过他身边时,都投来了诧异的眼神。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外表和这里格格不入,一副战战兢兢,躲躲闪闪的神情。但是,犹豫一番后,他还是迈步踏入了旋转门,走进了这栋大厦。

大厦里,中央空调吹出的融融暖意和外面萧瑟的冬日简直不是同一个世界。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大堂里巨型吊灯璀璨夺目的光线后,才鼓起勇气蹭到前台,朝那两个正在小声聊天的前台小姐说:“你们好,我想找一下贺总。”

两人打量了他一番,语气不屑地说:“你有预约吗?”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

“你是我们贺总的亲戚?”

他继续摇着头。

“那就抱歉了。我们贺总很忙,恐怕没时间见无关紧要的人。”前台不无嘲讽地说,话里的重音明显落在“无关紧要”四个字上。

“那——”年轻人咬了咬嘴唇,眉头也皱了起来,稍微思考了几秒钟,他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递过去说,“劳驾两位,能否把这个转交给贺总?”

此时,在这座写字楼的二十八层董事长办公室里,已经担任了三年龙翔集团董事长的贺翔,正坐在自己的鳄鱼皮大圈椅里,闭着眼睛,入神地倾听着墙角那套美国麦景图顶级音响里传出的高保真音乐。

他能拥有今天的一切,都是苦心谋划的结果。他和纪柔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在进入那所省重点高中的第一天,他就决定,一定要找一个出身富裕的女生做女朋友。

他从小生长在一个偏远的山区,父母又过早去世,他一直在几个亲戚家中辗转,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正是因为生存的艰难,让他比同龄人早熟很多。他深信,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最简便、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娶一个富家女。

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后,贺翔得知班上那个名叫季柔的女生,虽然其貌不扬,平时待人接物也很低调,但她父亲竟然是本省赫赫有名的龙翔集团董事长季天麟。这简直就是上天专门为他准备的改变命运的女神。贺翔开始想方设法接近季柔,还求班主任把自己和季柔调成了同桌。

功夫不负有心人,贺翔终于把季柔追到了手。高中毕业后,两人一起考上了B城的大学。

而季天麟知道女儿爱上了一个家境贫苦的孤儿后,当然是大发雷霆,勒令季柔马上和他断绝来往。对此,贺翔丝毫不感到意外,他耐心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和季柔发展恋情,让她对自己越来越依恋,越来越离不开自己。

两人大学毕业后,很快就登记结婚了。这时,为了表示和不承认贺翔的父亲季天麟划清界限,季柔把名字改为纪柔。她和贺翔的收入都不高,只能租住在破旧的出租房里,还经常因为拖欠房租被房东训斥。

他们的生活虽然拮据寒酸,但贺翔很清楚,这种生活总会有结束的时候,等季天麟认可了纪柔的选择,自己就一步登天了。但他没有想到,改变命运的时刻比他预计的来得更早。

那天,纪柔正在洗澡,他趁机翻看她的手机。这时,一条短信恰好进来,是季天麟的办公室主任发来的,他说季天麟当天因突发心脏病病逝!季天麟的身体一向很好,这让贺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信的内容是确凿无疑的,贺翔马上意识到,季天麟一死,自己的老婆即将继承巨额财富!这时,一个罪恶的阴谋在他心里诞生了——只要纪柔死去,那么,自己就将是整个龙翔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轻易地删掉了这条短信。待纪柔从卫生间出来时,他若无其事地盯着她,就像盯着一个猎物。

他知道,如果自己动手杀掉纪柔,一旦罪行被发现,不但当不上大富翁,自己连性命都保不住。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他读到了松本清张的《富士山禁恋》。在这部推理名作的最后一章,女主人公结城赖子为了不为世人接受的爱情在富士山下的森林里自杀——这一情节给了他灵感。

但是,如何让纪柔一命呜呼,而自己却能保住性命,还不让警方把自己当成杀人嫌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让纪柔按部就班地继承龙翔集团,自己作为她的丈夫,也能一步登天,但既然他有了把整个集团搞到手的想法,这个念头便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迅速开展行动。

从前,他为了学习自己心目中那些富人的风度,经常到高尔夫球场外观察富人们的言谈举止。每次他都是紧紧抓住球场外的铁丝网,满怀艳羡地盯着那些富人挥动球杆。

后来,他经常在球场外看到一个人,总是在深夜时分来到停车场,将所有车门都拉一遍。毫无疑问,这是个从事“拉车门”盗窃的小蟊贼。正在他绞尽脑汁琢磨如何设计出“殉情”这场戏时,他想起了这个人,决定利用他来帮助自己完成计划。

他连续观察了几天,确定了徐杨每天来球场的大概时间后,就开始了最后的行动。他先是租来一辆汽车带纪柔兜风,夜幕降临后,他把车开到高尔夫球场外,说在这里稍作休整,两人在后座卿卿我我一番后,他“体贴”地递给了纪柔一瓶果汁。当然,里面有他早就放好的安眠药。当确定纪柔昏迷后,他马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遗书,上面有自己的签名和模仿的纪柔的签名。

一切准备停当,他就手握另一瓶放好安眠药的果汁,等候徐杨的到来。当他从汽车反光镜里看到徐杨从远处慢慢走近时,马上大口喝下了一整瓶的果汁。

在这桩案件被广泛报道时,媒体并不知道女死者纪柔这个名字并不是她的真名,也因此不可能将她和刚刚离世的亿万富豪季天麟联系起来。

当然,警方通过侦查,在了解到纪柔的身世后,也察觉到了疑点,就是既然季天麟已经去世,阻挡纪柔和贺翔之间的最大障碍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他们为何还要自杀?

警方就此讯问了贺翔。他当时装出一副痛苦至极的表情,说纪柔的确收到过关于季天麟猝死的短信,但季天麟一向身体很好,她还以為这是父亲为了骗她回家采取的手段,反而更加感觉无法让父亲接受自己的婚姻。

“如果我们知道短信里的内容是真的,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纪柔也就不会死去,留下我一个人了……”在警察面前,贺翔痛哭流涕。因为他确实服下了比纪柔更多的安眠药,真真切切是被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的,所以,警方也就选择相信了他的话,没有继续追究,最终以自杀结案。

在这之后,经过一大堆繁琐的法律程序,贺翔终于如愿以偿,拥有了龙翔集团的控制权。他虽然年轻,倒是的确有些手段,在三年时间里,把龙翔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生意规模足足扩张了五倍。

他还在一年前开始运作集团的整体上市,如今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只要能成功上市,他手里的股权顷刻间就能价值几十个亿!这天,他刚刚阅读完集团季度财务报表,正打算听听音乐休息一会儿,就出门陪几位客户打高尔夫球。他起身关上音响,正要关上电脑时,却发现面前的监视器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尽管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徐杨,但他还是马上就认出了他。他就是那天拉开车门,帮助自己完成“自杀”大戏的关键人物。他不由得凑近监视器画面,只见徐杨似乎正被两个前台小姐训斥得抬不起头,灰头土脸地转身准备离开。

他意识到,徐杨一定是有备而来的,如果他这样离开,说不定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他虽然觉得自己当初精心布置的殉情现场没有丝毫破绽,但徐杨在时隔三年后突然出现,一定事出有因。想到这里,他拨通内线电话,通知前台,让保安把徐杨带进自己的办公室。

两三分钟后,办公室包裹着厚实皮革的实木门被推开了,徐杨跟着一名保安走了进来。贺翔挥手让保安离开,又故意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情,冷冷地说:“这位先生找我有何贵干?我们似乎没见过面啊。”

见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徐杨马上挺直身子,那种猥琐寒酸的神态也不见了,他哼了一声,说:“贺总演技不错啊,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说完,他微笑了一下,朝贺翔摊开了右手。在他的掌心里,是一对廉价的情侣手表。

“这是我和我亡妻的手表,怎么会在你那里?”贺翔只看了一眼,马上认出了这是什么。他猛地从宽大的老板台后面站了起来,双拳撑着桌边,眼睛紧盯着手表,神情紧张地说。

徐杨不无嘲讽地说:“对贺总来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里,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吧。”

贺翔望着这两块时针早就停止转动的手表,又想起了三年前的情形。当年,他们领取了结婚证后,他从怀里拿出了这两块手表,把其中的女表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了纪柔。当时他还说了一大堆山盟海誓的话。

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只记得听了他这一番甜言蜜语,纪柔眼泪汪汪地扑到他怀里。他抚摸着纪柔瘦弱的肩膀,心里确信,季天麟的偌大家产一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说:“哼,它们虽然对我很重要,但只不过是我在网上淘来的,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徐杨哈哈大笑起来,说:“贺总说得不错,当时我回到住处,仔细看了看这两块手表,发现都是廉价的山寨货时,的确气得要死。可是,没过多久,我发现贺总竟然被抢救成功,而且还大难不死,摇身一变成了龙翔集团的董事长,那么,这两块手表的价值也就变得不一般了。”

贺翔说:“这确实是我和我的亡妻的定情信物,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保管这么多年的。”说完,他从桌上的支票簿上撕下一张,写上一串数字,递给了徐杨。

徐杨斜着瞟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又大笑起来。突然,笑声猛地停下来,他向前踏上一步,一只手按在桌上,他的脸距离贺翔不到二十厘米了。他说:“贺总,你真的不知道这两块手表意味着什么吗?是它们告诉我,您这场‘殉情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整件事情明明就是你策划出来的,你为了霸占妻子的大笔遗产,设下圈套杀死了她,自己独享巨额财富!”

原来,当初徐杨发现车里的两个人一动不动时,固然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发现两人戴着情侣手表时,他迅速下手,打算赶在有人来之前,把手表据为己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个女人的手腕冰凉,显然是已经死了,但男人的体温却是正常的,甚至还有脉搏。当时他心里一紧,怕男人突然醒来,但看男子没有动静,他就快速把表摘下来放在了自己兜里。案件曝光后,他还一度担心会牵连到自己,后来发现并没有警察找上门来,他也就放下心来,并抱着比普通市民更强的好奇心,关注着案情的进展。

再往后,警方对案件的结论在新闻媒体上公布后,他联想到自己当初的发现,觉得案情绝不会像警方说的那样,是两人殉情自杀,女方殒命,男方被抢救成功这么简单。他反复观看涉及此案的新闻报道,发现这个名叫贺翔的男人,自己好像多次深夜在高尔夫球场外遇见过。

他看着手表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每晚都会在高尔夫球场外“拉车门”,这才在汽车里演了这么一场殉情好戏。他的目的,就是杀了那个女人,同时不让自己惹上杀人的嫌疑。

他虽然想通了这件事,但他当时丝毫没打算向警方揭穿此事。毕竟,这样的话,自己也就暴露了。于是,他就一直带着这份秘密继续生活着。当然,盗窃这个“副业”他也一直没有停止,并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除了继续“拉车门”偷盗车内财物,他还干起了入室盗窃的勾当。

前段时间,他在B城的一桩盗窃案案发了,被警方列为重点嫌疑人。为了躲避风头,他跑到了G城。他到这座城市没多久,就在各种媒体上多次看到关于贺翔的报道。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冒牌情圣已经成了一个超级富豪!

他觉得贺翔能这么快地发迹,一定和当年的案件有关系。于是,他对贺翔这几年来的经历进行了一番调查。调查结果印证了他的判断,那件殉情事件后,贺翔继承了死者纪柔的遗产,也就是整个龙翔集团。这样一来,他更加确信当初是贺翔一手策划了那起轰动一时的殉情事件了。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敲诈贺翔一笔,一旦成功,自己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贺翔被徐杨近距离的逼视弄得有些发慌,他向后重重一靠,倚在老板椅厚實舒适的椅背上,说:“这两块手表,除了能证明你是一个惯偷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即使你把手表交给警察,你刚才那番话,也算不上什么有力证据。”

“哈哈哈,贺总又在装糊涂了。我知道些什么,贺总当然很清楚。纪柔当年的死,不正是贺总的杰作吗?纪柔当年曾经接到过一条短信,内容是她父亲季天麟因心脏病发作离世。你对警方解释,纪柔当时以为这是她父亲为了逼她回家采取的手段。哼,这条短信是季天麟的办公室主任江豹生发给她的,以纪柔对江豹生的了解,这条信息绝对不可能是假的。所以,一定是你看到这条短信后,发觉季天麟已死,纪柔成为整个龙翔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才对她起了杀心!”

徐杨说到这里,贺翔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惨白。徐杨得意地看着他,说:“姓贺的,怎样,是这么回事吧?”

贺翔听到这些话,整个人完全僵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无人知晓的罪恶竟然被这个穷困潦倒之徒全部掌握了,他低沉地说:“好吧,我做了这几年的生意,懂得的一条最重要的道理,就是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有定价的。喏,这两块手表,我愿意花五十万元买下。”

徐杨不屑地说:“贺总,你不会拿我当傻瓜吧?只要我把这件事公布出来,你这位成功企业家的形象,还能保得住吗?警方马上会重新调查这起案件,即使找不到直接证据,但你在大众眼里,马上会变成一个无情无义、心肠狠毒的小人!据我所知,你的公司正在争取上市,如果在这个时候,你作为公司董事长陷入负面新闻,你的上市计划,恐怕也要无限期推迟了吧。”

贺翔心里一震。如果徐杨当真把他知道的一切公布出来,无论警方能否找到自己的杀人罪证,这件事也必然会对自己的声誉造成极大破坏,不仅上市计划泡汤,而且,这家企业中至今仍有很多季天麟的旧臣,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自己这个董事长的位子也就难保了。

想到这里,他一拳砸在黄花梨办公桌的桌面上,说:“你说的这个秘密,到底值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一听这话,徐杨站直身体,仰头大笑了几声,说:“好,贺总果然是当机立断。那么,这两块手表我就卖给你了,至于价钱嘛,我希望贺总能把百分之一的龙翔集团股份给我。”

“什么,你想要股份?”贺翔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他说,“你要多少钱咱们都好商量,但是股份不可能,我没法向董事会解释。”

“再多的钱总会有花完的时候,我更相信贺总经营企业的能力和龙翔集团上市后的前景。至于如何向董事会解释,您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徐杨又说:“明晚十一点,南郊5号公路旁的小树林见吧,到时请贺总把股份转让文件准备好!”说完,他大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贺翔望着徐杨的背影,心里一股难耐的仇恨涌了出来。

第二天,寒潮的威力丝毫未减,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深夜时分,贺翔身穿一件昂贵的皮衣,开着一辆宽大气派的越野车,驶向南郊5号公路。公路上,只有他这一辆车在呼啸的寒风中穿行,很快,一片漆黑的树林出现在路旁。

他一咬牙,把远光灯打开,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下了公路,一头钻进树林中。行驶到树林腹地一小片略微开阔的地带,他停下了车。看看手表,时针刚好指向了十一点。

“哈哈哈——”随着一阵放浪形骸的大笑声,一个人影在车灯照亮的空地上出现了。“贺总不愧是模范企业家,真的很守时啊。”只见徐杨被车灯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随着他在大笑中扭动着身躯,他的影子也在地上晃动起来,看起来令人感到恐怖、厌恶。

贺翔拎着公文包跳下车,在昏暗的月光下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要的东西,贺总带来了吗?”徐杨说。

“就在这儿。我的东西呢?”贺翔拍着公文包说。

徐杨微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朝他扔了过来。他赶紧接住,打开后看到了里面那两块熟悉的手表。他把手表塞进皮衣內侧衣兜,然后把公文包扔在徐杨面前,冷冷地说:“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徐杨飞快地捡起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厚厚的信封来。他用力扯开信封,翻看了一番,确认正是股权转让书后,又朝贺翔谄媚地笑了笑,说:“贺总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作为龙翔集团的一个小小股东,以后我就跟着贺总混饭吃了,绝对百分之百服从贺总的命令。谁要是敢撼动贺总的位置,我第一个和他拼命!”

贺翔点点头,说:“想不到你脑子还挺聪明。好,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我不会亏待聪明人。”

正说着,他忽然诧异地睁大眼睛,指着徐杨身后说:“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徐杨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只是大片光秃秃的树木和阴冷的月色,看不到任何人。他刚要回过头质问贺翔,却发现贺翔正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自己冲了过来。

他连连后退,惊慌之下跌倒在地。贺翔用力扑过去,把徐杨摁在地上,死死压住。就在他举起匕首,准备扎向徐杨的喉咙时,徐杨伸出胳膊拼命抵挡,但贺翔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握着匕首的手臂上。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搏斗着,贺翔因为居高临下,占了上风。徐杨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尖,朝着自己一寸寸地逼近——

“不错,你说得对,当时是我哄骗纪柔喝下了那瓶预先放了安眠药的果汁,是我杀了她。就连你,当时也是被我利用。话说你还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恩人,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你识破了。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却偏偏想要的太多了——”贺翔狞笑着,他的五官都因为激动而扭曲了。此时,在汽车远光灯的照射下,贺翔、徐杨死命纠缠的影子倒映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显得异常诡异恐怖。

簌簌,簌簌,簌簌——

一阵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人影从树后转了出来,慢慢站到了两人身后。贺翔听到声音,回头张望。

“谁?!”他喊着,声音颤抖。虽然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处于逆光之中,但贺翔已经能看清他身体的轮廓了。

“豹叔,是你吗?”贺翔惊异地叫道,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老头儿,你干吗不等我死透了再出现啊?”徐杨一边推开贺翔,一边不满地嚷嚷着。

黑影点点头,又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一部小型机器,接着朝坐在地上的贺翔,重重吐出了一口浓痰。贺翔看清楚了,黑影手里的东西,是一部数码摄像机。

这个黑影,就是龙翔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主任江豹生。

其实,在不久前徐杨来到S城之后,找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贺翔,而是江豹生。

江豹生是龙翔集团的老臣了。二十年前,他从部队退役后,就经人介绍当上了季天麟的司机兼保镖。靠着对季天麟的忠诚,再加上自己也在不断学习,他在集团的职务由司机变成了董事长办公室职员,又一步步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因为整日跟随在季天麟身边,可以说,他是看着纪柔长大的。多年来他始终没结婚,却一直把纪柔当女儿一样看待。

他虽然对季天麟忠心耿耿,但对其处理纪柔和贺翔恋情的蛮横态度也不认同。出于对纪柔的关心,他曾经向季天麟说情,希望他能尊重孩子的选择,纪柔已经是成年人,会为自己负责的。

季天麟告诉他,自己绝不是因为贺翔家境贫寒才看不上他。因为忙于生意,女儿上大学后他才知道她和贺翔的恋情。当时,他找人对贺翔进行了全方位调查。在掌握了他的各种情况后,他断定贺翔是为了自己的家产才去追求女儿的。他自然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当时,江豹生觉得季天麟太武断了。后来,他在得知纪柔与贺翔一起自杀殉情,而贺翔体内的安眠药成分远远高于纪柔时,也就更加相信他是真心爱纪柔的。

再往后,贺翔继承了季天麟在龙翔集团的股份,当上了董事长,他也就把对季天麟父女的忠诚原封不动地转移到了贺翔身上。那时,集团里很多人对这个丝毫没有管理经验,年纪轻轻的毛头小伙子不服气,也是江豹生想方设法帮助贺翔建立了威信。

这几年来,他对贺翔从未有过半分怀疑。直到不久前的一天——

这天晚上,江豹生像平常一样,加班工作到深夜十点多才走出办公室。他虽然已经年过五旬,但因从军多年,加上平时注意锻炼,身体非常硬朗,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

他乘坐电梯到了公司的地下车库,来到专属停车位上,钻进了自己的那辆豪华汽车。他刚要打火起步,却感觉身后有些异样。他望了一眼反光镜,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从后排座上慢慢坐起,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江豹生见多识广,他还算镇定,低声喝问道。

“江主任果然不简单,真是处变不惊。您放心,在您这样的老江湖面前,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让您看一件东西。”此人满脸堆笑地说着。

这时,江豹生也察觉出这个人似乎没有恶意,他冷冷地说:“这位兄弟能进到我的车里,也算是位能人。说吧,你要让我看什么?”

“我到公司求见过好几次江主任了,可每次都被贵公司的保安拦住。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了。废话不多说,我要请您过目的,就是这个——”这个年轻人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只手表,递给了江豹生。

江豹生接过手表,只看了一眼,就猛地转头,瞪着这个年轻人说:“这只手表你从哪里弄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杨直言不讳地告诉江豹生,自己本来是个小偷,在纪柔殉情的那天晚上,自己从她和贺翔手腕上偷走了他们的手表。江豹生当然要问他现在来找自己有何企图。徐杨告诉他,自己在摘下这两块手表时,意外发现贺翔有着正常的体温和脉搏,而纪柔已经冰凉了。据此推断,两人绝对不可能是同时服药自杀的。后來,他根据警方的案件通报和大量媒体报道分析,贺翔一定是看到了季天麟因急病身亡的短信,为了独吞纪柔的巨额遗产,才设下圈套害死了她。

当年,纪柔在结婚后,想到季天麟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自己带大,曾经拍过一张与贺翔的合影寄给季天麟。在那张照片上,纪柔和贺翔紧紧依偎在一起,笑得格外灿烂。在他们两人的手腕上,就戴着这款手表。季天麟虽然不接受贺翔,但因为思念女儿,还是一直保留着这张照片。他知道江豹生对纪柔也一直非常疼爱,还把这张照片复制了一张送给他。正因为如此,江豹生觉得徐杨所言非虚。

徐杨来找江豹生,是因为他经过在社会底层多年的摔打,积攒了不少处世经验,再加上来到G城后明白了贺翔在这里的地位、财力,知道自己如果直接找他要钱的话,说不定会被他杀人灭口。他对整个龙翔集团进行了一番了解后,觉得如果某个高级职员是从季天麟时期留下来的,说不定会和自己合作。最后,他了解到江豹生是对季天麟最忠心耿耿的,就主动找到了他。

这天在地下车库里,他初步获得江豹生的信任后,又告诉他,自己有办法揭穿贺翔的真面目,找出纪柔之死的真相,但开价两百万元。江豹生答应了他。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和江豹生一起设下圈套,就看贺翔是否上钩了。如果贺翔真的把公司股份送给他,那就证明贺翔就是杀害纪柔的凶手。

刚才,当贺翔说出当年的真相,说出他如何布下所谓“殉情”的现场,骗纪柔喝下大量含有安眠药的果汁时,江豹生恨不得冲出去扭断他的脖子。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录下贺翔那些足以成为他杀人罪证的话后,才走了出来。

其实,也正是因为知道江豹生会在这片树林里出现,刚才贺翔那句“你怎么来了”,才会让徐杨上当。

贺翔慢慢站了起来,对江豹生说:“豹叔,你别相信这小子的鬼话。他只不过是一个惯偷而已,为了弄点儿钱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

江豹生似乎是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忽然,贺翔猛地挥动匕首,朝江豹生狠狠地刺了过来。江豹生身子微微一侧,让过刀锋,接着一把握住贺翔的手腕,稍一发力,贺翔就痛得扔掉匕首,弯下身子大叫起来。

“无耻!”他咒骂着,把贺翔推上了越野车,熟练地把他捆好。他又打开后备厢,拿出一只沉甸甸的皮箱扔给了徐杨,“这是两百万,你拿了钱赶紧消失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徐杨抱起皮箱就朝树林深处头也不回地跑去了。

江豹生慢慢走到车旁,车里的贺翔早就吓得面如土色。江豹生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说:“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的,也不会去揭发你,你还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董事长,但你要记住,你必须在一年之内把你手里一半的股份分给董事会的其他成员,另外一半转到以季天麟和季柔的名字成立的慈善基金会。否则,即使我不杀你,只要我告诉警方徐杨的尸体埋在哪里,加上刚才的这段录像,你就会背负两条人命,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贺翔机关算尽,却想不到姜还是老的辣。江豹生开出这样的条件,他此时只能乖乖地点头。两人一路无话,江豹生把车开上公路,朝市区的方向开去。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了。树林里,徐杨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责任编辑/张璟瑜

插图/子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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