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青山人未老
2023-11-01金鑫
文/金鑫
因为与山相伴,九院人的发展有了山的高度;因为与山相伴,九院人的性格亦如山的质朴。
长卿山下的院部广场
院部,静静地躺在长卿山温暖呵护的怀抱之中,四目极望,丘陵地貌的群山连绵起伏波浪似海。长卿山松柏苍翠,藤草丛生,一片繁茂而欣欣向荣。一群人曾秘密隐没在这寂静的山林里,他们就像一个遥远而不为外界知晓的原始丛林部落,似乎在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以自己的生存方式证明着他们的存在,在他们独特的人生经历中,他们有自己的光荣使命、组织结构、组织规则、工作状态和生活习俗,这些鲜明的特征在今天已积淀成为了九院文化的一部分。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陶渊明的诗句从另一个角度准确表达出了山在人心中的印象,也使我们找到了怎样对长卿山进行新的审视与理解。
长卿山是美丽的,它的美丽不仅仅是因为在山中密林里,有传说的司马相如读书台,有山下金牛古蜀道“坡去平来”的驿站小城梓潼,有对面遥遥相望的七曲山全国四大文昌帝君庙宇的七曲大庙,以及四周保存众多的三国遗迹遗风,还有九院,九院的院部、科办、医院、工学院、技校、交运处等一些单位(今天已经成为“两弹城”三线遗址,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它们都环绕在这座不高的蜀山周围。这座青山将与九院发展的进程紧紧相依,成为了九院事业的一个时代环境背景,封存在九院人记忆中的一个不能遗忘的历史片段,一段难忘的沧桑岁月。
长卿山是偏僻的,人远天自偏。在盛夏伴随着碧绿苍莽的松柏和林野芬芳的鸟鸣,在寒秋看泛黄的银杏树叶和褐色宽大的梧桐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在地上。在秋日上班的时间里,人们踩着沙沙作响的柔软树叶,走向那些红色的办公楼,那些极其平凡的岗位,这些红色的建筑物,流露出一种理性的沉着与宁静致远的气度,初冬的广阔阳光,映射出由思索构成的长卿山秋天深邃的景致。
最醒目的是院部唯一的一个广场,广场前方便是那条通往山外的水泥马路,九院指挥中心的无数秘密指令都通过这条带有坡度而上升的马路,一个个传递到散落于群山之中的各个研究所,这些地区的各个研究所也经常汇集于此召开一些重要的会议,其行程的路程有时甚至是一天的时间,那时,在这条无名的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十分繁忙。
广场是人们生活和文化娱乐的中心,不大的小卖部、新华书店、工会游艺室、理发店、洗澡堂、开水房、食堂,还有广场附近的招待所、院机关大门旁的大礼堂和一栋单身宿舍楼,组成了一个建筑群体,人们生活的基础设施已必备。先工作,后生活,是那个时代的简单管理理念。
当一天的勤劳工作后,在长卿山脚下小小的山窝里,广场的傍晚是热闹的,人声鼎沸,热气腾腾。晚上的露天电影往往是两部片子连续放映,以此满足大家看过瘾的心理需求,特别是与后勤科办十五六分钟的相互跑片空隙,便放一些幻灯和新闻短片,幻灯片的内容大多数是时事、生产安全等必要的宣传口号,而新闻短片的内容则大都是反映祖国新貌的通讯报道,电影大多数是文革后解禁的影片,如《秘密图纸》《山间铃响马帮来》等新中国五六十年代拍摄的很有艺术水准的故事片,无论是在寒冷的冬夜还是在细雨濛濛的春夜,大家都会在饭后搬着凳子拥坐在广场中央,去享受这一周一次的露天电影文化生活。
院部广场,是长卿山怀中日日夜夜永难宁息的跳跃心脏,是这里人们不可缺少的活动中心,是任何外来人第一眼就可以看到的院部一个标志性的建筑,站在广场中央抬头仰望长卿山,你可以与这座美丽的山零距离地进行心灵感悟与对话,在你痛苦抑或孤独的时候。
在改革开放的早期,沿海地区的改革春风也习习吹进了遥远的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正发生深刻而巨大的变化,九院人原始般宁静的思想被打破了,深居山沟的九院人敏感地开始自我反思,在很多时光里大家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在一报一刊发表的许多文章中,在院团委组织的全院青年思想讨论中,人们开始反思并把“唯我独尊的历史优越感、背靠大树的依赖思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自我循环、自认为什么都能干的盲目与自信”等一系列阻碍九院发展的思想行为表现一一总结出来,并喻之“山沟意识”,所有的九院人都不约而同地强烈感受到:“为了新生,需要涅槃”!面对阴晦、潮湿、日照不足、满面愁容、山路崎岖的大山,人们相信环境和现实自然会改变人的观念,大山的外面一定有海,大山的外面天地一定是广阔的,九院未来的一切,是会充满无限生机与希望的,为了发展,搬迁绵阳成为了九院人的最终选择。
隐映于长卿山之中的院部,在外界看来些许的神秘中,曾经有一群九院人在这山里默默而生动地工作与生活着,还有他们的岁月与青春……
生活的江水
潼江之水从不知名的上游山涧,蜿蜒地绕过万众群山,又平静地流向远方的群山,它在梓潼小城冲开了一块田坝,这里盛产着水稻、小麦、脐橙、蚕茧、红麻、棉花、油料。这块五谷皆宜、林蚕丰茂的田坝,使小城丰饶富足。
在每一个周末,在霞光初照、晴空万里的山乡早晨,吸吮着散发松柏清新的空气,九院人早早起来背上那个与山区老乡一模一样的竹编背篓,三三两两地穿过黑风口翻越长卿山,再从医院下山,来到澄净如练的潼江岸畔。走在医院下面的潼江石板桥上,脚下有透明的鱼虾在清澈的水中戏游,桥旁有站在水中洗衣的村妇,鹅鸭结群,笑声明澈。融入七里八乡山民赶场的队伍里,走在快乐的赶场乡间小路上,沟通交流,畅所欲言,大家的心情万里无云、充满阳光。
九院人的生活与梓潼小城密切相关,赶场的生活是愉快的,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选一只土鸡、挑一篮鸡蛋,在外带够吃一周的新鲜蔬菜放在背篓里,这是最惬意的,在米和副食品定量的年代,一块肉、一小篮鸡蛋都会使人们的伙食大为改善,然而在盛夏的雨季里,江水会突然暴涨,从上游滚滚而下的浑浊洪水,不仅淹没了潼江上的石板桥,而且也阻断了进城的唯一通道,人们只好等待雨过天晴,有时甚至要等待好几天才可能赶上下一个场,直至后来开通了交运处上下班的班车,人们才可以绕道进城。
↑许多九院人与一座小城的生活故事……
青年人的天性永远是不安稳而追求新奇的,即便是在枯燥而程序化的生活中,他们也会为自己的想象,去寻觅那一点点带有色彩的亮色。一些青年人为了解决苦闷的生活,他们便在下班后自发组织足球队,在院部广场上进行简单的比赛,后来这种简单的比赛形成了九院“青年杯足球赛”赛制,地点在职工大学,因为那里有一个还算比较正规的足球场地。而经常性的日常活动是单身青年聚集在单身宿舍里自做简易火锅,以此改善伙食,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和天南海北的愉快畅谈,使每个青年人的脸上都会略显潮红而充满豪情。
另一些青年人则更喜欢在宿舍书桌昏黄的台灯下去阅读,满怀年轻人稚嫩与激情的思考,用笔下的文字来抒发自己对生活的内心感受,人们谓之“文学青年”。一个青年女大学生在她的一篇散文中这样描述了她当时的内心感受: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偏远的一个研究所,开始还雄心勃勃,每天早上念外语、跑步、背唐诗,自信快活,后来渐渐地忍受不了星期天单身宿舍的孤独生活,在七年的韶华易逝的时光里,她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老姑娘,但她又自认生性腼腆,相貌平平,又不善交际,在经过一段痛苦的心理调整后,她重新拉起了生活的航帆,是什么鼓舞她继续还在九院生活下去的呢?是事业,事业给了她鼓舞,使她孤独的生活增添了阳光与快乐,她在文章中很抒情地这样描写道,“我挎上小包,向绿荫遮掩的办公室走去。屋外阳光灿烂,夏日的山野一片绿色。行走在土路上观赏景色,惬意极了”。在文章结尾她以一个恰当的比喻,抒发了自己当时最美好的心愿,“虽然我是一粒芝麻/被风吹离了茎的故乡”“我相信也有另一粒芝麻/躺在风风雨雨的大地上/我们虽未相识,但我终究乐观/因为我们顶的是同一轮太阳”“我怀着一颗宁静纯洁的心等待属于我的另一粒芝麻”。
这样的内心感受是很多九院青年人当时生活的真实写照。
在周末的夜晚,青年们则更喜欢三五成群地相约来到梓潼小城去享受一顿美食和一场大胆题材的录像片,整整一个夜晚,伴着皎洁的月影与山中偶尔一两声长长的鸟啼,一路踏着欢声笑语在山间夜行,因为年轻,他们可以为了这略显色彩的业余文化生活而在黑夜中去冒险翻越漆黑的长卿山,渡过春涨水漫的潼江。
如今,河滩上长长的石板桥依然横卧在有些干涸的潼江上,仿佛在回忆古老年代中的历史往事和传说,那些与这座小城联系的金牛古蜀道的故事。远处,长卿如黛,南桥如虹,在“一川花柳挹余声”中,长卿山静静地观历史沧桑巨变,看时代日新月异……
生活亦如这清亮的江水,宽阔而不舍昼夜地流向充满希望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