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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名学生

2023-10-31托马吉尔波赵冉

小读者 2023年19期
关键词:文森特督学绵羊

□文/托马·吉尔波 译/赵冉

每逢新学期的第一天,学区的督学都要乘船来到绵羊村参加开学典礼。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她必须开学这天来,但身为督学,她有责任巡视学区,而且至少每年一次。可是督学晕船,她选择每年9 月初去绵羊村,就是为了避开冬季海上的狂风巨浪。操场上,所有的学生两两对齐,列队站好。

大一点的孩子耐着性子,有的看着远处的大海,有的把手指戳进鼻孔里——这个动作太好笑了,不是吗?那些年纪小的孩子则有点等急了,朝着在校门外观望的妈妈们挥挥小手或眨眨眼睛。

等大伙儿都安静下来,芭塔薇老师打开教室的双层门。

一进教室,学生们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排是两个一年级学生和四个二年级学生,三年级学生就坐在第二排,高年级学生则坐在后排。

“我点个名,”芭塔薇老师清了清嗓子,“被点到名字的同学请举手。”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举起了手。教室最后一排坐着督学,她是个小个子女人,整天板着脸,永远穿着一身灰西服,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塑料镜腿早已发黄变色。每次有学生答“到”,她都默默地动一下嘴唇,数一下。

芭塔薇老师接着说:“非常好。点完名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等一下,”督学插话了,“这儿一共才二十九名学生,第三十名学生在哪里?”

整个村委会只有一个办公室,大门正对着证婚厅。芭塔薇老师、督学和医长三个人已经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医长说了好几次:“可这……这也太荒谬了。不能因为我们的小学只有二十九名学生就关了它吧!”

芭塔薇老师补充说:“这条法令是针对那些规模更大的学校制定的,它们有好几个班级,不像我们只有一个班级。”

督学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从自己的黑皮公文包里拿出一封盖有教育部公章的红头文件,其中有一句话被督学用橙红色荧光笔标了出来:每个班的学生不得少于三十人。

她振振有词:“规定就是这样。绵羊村小学撤校后,你们只要把孩子们送到寄宿学校去就行了。大陆有几所不错的寄宿学校。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们的。”

“那我呢,我怎么办?”芭塔薇老师用颤抖的声音说。

督学冷冰冰地回答:“这个嘛,芭塔薇老师,教育部会为您安排新职位的。您这是走运了,终于可以走出这座小岛了。”

芭塔薇老师说不出话来,她可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小岛。

督学最后说道:“我得先告辞了,返程的船还有十分钟启航。”

孩子们都在证婚厅里静静地等待着。督学最先走出办公室。

一个小男孩说:“再见啦,女士。明年见!”

督学停下脚步,看了看孩子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个六年级的男孩问:“她为什么不理人啊?这个闷葫芦!”

孩子们都被这个说法逗乐了。从那以后,督学的绰号“闷葫芦”就传开了。

医长和芭塔薇老师走出来的时候,表情都有点沮丧。老师做了个手势让孩子们排好队,两两牵着手走回了学校。

那天,课照常上完了。但是到了晚上,医长和芭塔薇老师把岛上的村民都叫到了村委会集合,医长首先发言。虽然他是村长,但是只要当众发言,他还是会怯场。

他清了清嗓子:“乡亲们,今天召集大家来这里,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大家知道,和往年一样,开学这天,督学来学校进行了例行视察。她数了一下学生人数,并决定……怎么说呢……那个,就是绵羊村小学要关门了。就是这样。”

这个消息显然是爆炸性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但很快他们回过神来,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一个妈妈说道:“这也太扯了,没有道理啊。”

一个爸爸也说:“怎么说关就关呢?!我们绵羊村小学一直都挺好的呀。”

医长给各家各户看了“闷葫芦”带来的教育部红头文件。他解释说:“你们看的是复印件。根据这个新法令,一个班至少三十名学生。如果不满三十人,学校就要关门,孩子们就得转学。”

又一个爸爸发话了:“可是我们……我们在小岛上啊,整座岛上就这么一所小学。请你打电话跟教育部部长解释解释,他就会理解吧。”

医长回答道:“我解释过了,但是他们听不进去。岛不岛的,对他们没有分别。”

“一刀切?!太过分了……”村民们叫嚷起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办法也不是没有,”医长掌心向下,上下挥动,示意大家保持安静,“我有个机会能见到教育部部长。我要去巴黎反映情况,明天就去!”

“有劳你跑一趟啦……”村民们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总算安下了心。

岛上所有人都知道医长是个好村长,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挽救小学的,因为他自己的女儿小让娜就在这所学校读书。自从多年前,无情的海浪卷走了村长的妻子,他就独自抚养女儿。他无法想象和自己唯一的孩子分开,生活会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医长就出发了。从绵羊岛去巴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得乘坐渡船到达大陆,然后再换乘大巴车前往最近的火车站,再坐火车抵达首都巴黎。虽然旅途漫长,但是医长仍然打算当天返回。

而绵羊岛上,一切平静得一如往常,孩子在上学,渔民在打鱼,绵羊在吃草。但是,傍晚时分,绵羊岛的码头上聚集了一群人。有人看了看手表:“火车下午五点四十三分到,他不会迟到的。”

大家盯着海面,眯缝着眼睛,伸长了脖子。天色越来越暗了,大伙儿也越来越焦急。突然小让娜指着海面,喊了起来:“他在那儿,爸爸回来了!”

果然小让娜眼尖,第一个发现了船的影子——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过一重又一重的海浪,向小岛驶来。

载着医长的船距离码头越近,大家就越激动,因为所有人都想听到好消息。他们确信,自己的医长能言善辩,一定说服了教育部部长,保住了绵羊村小学。但是,当船终于靠岸的那一刻,医长垂头丧气地走出船舱,抬眼看向人群时,他们的心顿时凉了——医长与教育部部长的会面并没能力挽狂澜。

小学要关门了。

接爸爸回家之后,小让娜在花园的桌子上写作业。夏天还剩了个尾巴,傍晚的天气温暖怡人。暖融融的夕阳像个大大的咸蛋黄,一点一点地缓缓坠入地平线。小让娜趁着光线还行,赶紧写作业。小狗让-皮埃尔这会儿正在门边打瞌睡,没精神理会正在花园里吃草的绵羊。

这只绵羊叫文森特,特别爱来小让娜家串门。她家与隔壁农场只隔着一道稀疏的木栅栏。文森特经常穿过栅栏缝隙,跑到小让娜家的花园吃草,仿佛她家的青草更清香、更鲜嫩、更甘甜。一回生两回熟,文森特来的次数多了,便俨然成了家里的一员,像是医长养的第二条狗狗。

文森特蹭到小让娜身边,把他毛茸茸、暖乎乎的大脑袋枕在小姑娘的膝盖上。

小让娜正在算一道方程式,算了半天,算得脑袋都疼了。而不懂事的文森特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添乱。小让娜手一推:“走开,文森特,你好烦啊。”

“咩……”绵羊还不甘心,用嘴去拱小让娜的肚子。

“咩,你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咩咩羊。我这会儿可没空理你,走开啦!”小让娜又推了一把,“要不,你把这些算术题统统给我做了?”

“咩……”文森特似懂非懂地回答。

“咩什么咩?”

“咩……”文森特脾气天下第一好,凭小让娜怎么乱发脾气,他还是温柔和气地咩咩叫。

“别咩了!你要不是整天只知道吃吃吃咩咩咩,而是花点时间学习的话,就能帮我写作业了。”小让娜脱口而出。

这句无心的话给了小让娜一个灵感。她一扭头,歪着脑袋问道:“爸爸,你说文森特明天能和我一起上学吗?”

“为什么不能呢?宝贝,”医长正埋头做填字游戏,头也不抬地嘟囔着,“为什么……不呢……”

星期三早上,所有孩子都来上课了。现在每一堂课都可能是最后一课,所以没人想缺课。

刚上课没多久,教室的门开了。医长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只绵羊。

“芭塔薇老师、各位同学,我向大家介绍咱们学校的第三十名学生,他叫文森特,今天上一年级。”

芭塔薇老师愣住了:“可……可这是只羊啊!”

“羊怎么了?”医长说,“他是个学生,这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 16 个月大,按绵羊的年龄,差不多相当于人的 6 岁,刚好上小学一年级。我会请督学重新清点一遍我们班的人数,一切都会重回正轨的。”

芭塔薇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欢迎入学,文森特!”

“咩……”文森特回了一声,嗒嗒嗒地走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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