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觏》《词觏续编》版本及文献价值考察
2023-10-30陶风风
陶风风
(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词觏》是清初傅燮詷(1643—1706年)历时三十余年选录的一部当代词选,始编于丙申年(1656),成书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原本二十二卷,收录清初词人457家、词两千多首。现只有六卷残本存世,保存词人64人,词作585首。《词觏续编》成书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共二十二卷,所收词人474家,词作2 235首。加之《词学季刊》中另补《词觏》中亡佚词人37人,《词觏》《词觏续编》现存词人共有575人。从数量来看,《词觏》《词觏续编》收录的词人、词作浩繁,完全可以与清初两部大型词选《倚声初集》《瑶华集》相媲美。
目前的研究成果中,梁雅英在考辨版本差异的同时还借其误题现象校正《全清词·顺康卷》的内容[1];江合友利用《词觏》来补辑《全明词》[2];张丽芬对《词觏》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天尺楼抄本的版本特征进行了介绍[3]。陈昌强从文本形态、待补词人、待补词作、选学考量和词史意义五个方面对《词觏续编》进行了阐释,并在此基础上揭示其文献价值,认为《词觏续编》作为一本有着大量稀见文献和独特意识的重要词选,其重要价值和意义值得深入研究[4]。但关于《词觏》的版本问题尚值得探讨,对于《词觏》《词觏续编》的补辑与校勘价值也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
一、《词觏》《词觏续编》的成书过程
清词中兴,“俊逸清新,直逼唐宋,而平正妥帖,则远过元明”[1]333。傅燮詷自14岁始,用33年时间,精选诸家词作,按遇见前后排序,随见随录,不事征求。丙申年春天,傅燮詷于病中得词谱数种,因感念名公先生之词不少概见,从此遂事罗猎。
久之,笥渐富,乃分五种,题曰我见词钞。其己见之梨枣者曰本集;得之笺扇及他选本者曰传闻;其曰面教者,则与观识所唱和及手所授者也。而旁搜所载,则皆缁流羽客乩先闺阁及无名寄托之词也。又纂集余一家之言,而皆为合集焉。共计得词四千余阕,不过就耳目之所及观者编次之,而其目耳不及观者,又复何限。于是出宰鲁阳,则携之鲁阳,量移临邛,则又携之临邛。公余之暇,更理旧业,益以新搜,汇四部为一。[5]88
由记载可知,傅燮詷先编成《我见词钞》,是集由本集、传闻、面教、旁搜所载、一家之言五部分组成,随后删削而成《词觏》。《词觏》以词系人,一卷百首,共二十二卷,第二十二卷则专列女性词人。《词觏续编》编成于《词觏》成书三年之后,沿袭了《词觏》的编排体例,并不断丰富补充新的词人词作。
词选的编纂往往是群体努力的结果,《词觏》《词觏续编》作为两部篇幅巨大的词选并非傅燮詷一人之力能够完成,“词选的编纂,需要搜集、翻阅尽可能多的书籍,需要进行校对、考证,这些,往往都不是一人之力所能解决的,需要群体的努力”[6]。
迨初编既成之后,则由雍冀历幽营,所见益广,且投我者坌集。……久之,囊膨脝而不能复容,乃与宾客子侄及识字僮仆辈罄囊而出,共编次之。[7]333-349
从来源到编次,傅燮詷也是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完成。由于傅燮詷出生于簪缨世族,“三世中枢”的家庭背景让他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成年后宦游各地,从灵寿(今河北灵寿县)到鲁阳(今河南鲁山县)再到临邛(今四川邛崃市)、汀州(今福建长汀县)、盛京(今辽宁沈阳市),傅燮詷积累了大量的原始文献;在交游方面,傅燮詷与徐釚、傅世垚、朱彝尊等词人相识。这些条件保证了《词觏》《词觏续编》选词的精审性。
二、《词觏》的版本流传考
《词觏》编成前后历时33年,在流传中逐渐散佚,惟存六卷残本,现有金天福抄本、天尺楼抄本、郑振铎抄本、敬睦祠家藏本等版本,各版本之间传抄影印关系复杂。《词觏续编》成书于康熙三十一年,现有二十二卷稿本,成书之后并未刊刻,版本单一。故此处只谈论《词觏》一书的版本问题。
(一)《词觏》二十二卷本流传考
《词觏》二十二卷本可考知最早的版本是道光甲申年(1824)在石家庄白佛王姓人家发现的《词觏》抄本:
然竟未登梨枣,即原本亦并失传,厥后百卅余年,道光甲申之岁,王念臣自言无意中于郡南白佛村王姓家见之;予即恳其代为购求;次年乙酉春季购得之……原璧遂归。批阅之下,见纸色虽已暗淡,而首尾完好,字里行间,毫无驳蚀……用是重加装订,藏诸巾笥,俾后之子孙,守而勿失;先世手泽,庶存什一于千百云。道光五年(1825),岁次乙酉,季夏朔日,元孙观澜敬识。[5]88
傅世龙在《先世遗稿·敬睦祠藏本》首页《关于〈词觏〉》中发出三个疑问:“然王氏抄本今归何处?道光十五世傅鹤庄抄本又在何处?同治年敬睦祠手抄本又去何方?”[8]这一版本便是傅世龙所谓的王氏抄本,即《词觏》原本。
据元孙、高祖的称谓可知傅观澜为傅燮詷的第五世孙,也是灵寿第十五世。嘉庆时期,傅硕存创立灵寿傅氏的行辈字派“思延嘉嗣,亿世得昌。上元兆始,灵寿呈祥”,这字派从清嘉庆十八年(1813)十六世开始使用。由此可以推断,傅观澜得到王氏抄本后批阅并重新装订,撰写跋语以此记录,将王氏抄本藏诸巾笥。后又有傅鹤庄抄本,经由傅鹤庄手录,傅思梅、傅思有整理而成。
原钞题六世曾孙鹤庄手录,族裔孙思梅校字,玄孙思有正字……至道光间,仅乃获之,然题族孙鹤庄手录,则知此书固有原本……全书间有以朱笔改正讹字数处。书藏傅氏敬睦祠题先世遗稿……余就叶遐庵向京师大学刘范五转假,始得读之。[5]78-82
赵尊岳(1898—1965年)经眼的版本即傅鹤庄抄本,所言原本应指王氏抄本。傅鹤庄抄本是据王氏抄本抄录而成。根据行辈字派可知,傅思梅、傅思有为傅氏第十六世。虽言傅鹤庄为六世,但曾孙比玄孙长一辈,此处记载可能有误。但毋庸置疑的是,傅观澜、傅鹤庄的生活年代十分相近。因此,傅鹤庄获得王氏抄本并不困难。此版本题有“题先世遗稿”字样,有康熙二十八年傅燮詷自序、康熙三十三年(1694)徐釚序、康熙二十八年汪永思序、道光五年傅观澜所写的发凡及跋语,后附《诗余类选》五卷、《抑庵诗稿目》一卷、《循庵诗稿目》一卷、《诗余合集》六卷。此版先是收藏在傅氏敬睦祠中,后被刘范五收藏,辗转至赵尊岳处。
同治六年(1867)至同治八年(1869)期间,傅宗善感念先世文稿多散失,于是带领族人抄修《先世遗稿》,共八秩,五十八卷。其中,第四秩存有《词觏》八卷、《词合集》二卷、《分类词选》一卷,同治年敬睦祠手抄本即产生于此时。可见同治年间傅宗善修《先世遗稿》时,所见《词觏》已是残本。但赵尊岳曾经眼过二十二卷本傅鹤庄抄本,说明傅宗善所据底本并非傅鹤庄抄本,而应是王氏抄本的残本。“至1999年河北省图书馆刘飞先生整理《先世遗稿》时,发现四秩佚失,至今不知去向”[8]。
《词觏》二十二卷本共有王氏抄本即《词觏》原本、傅鹤庄手抄本两种。王氏抄本于1844年便已散佚(详见下文),于同治六年已成八卷残卷。同治年敬睦祠手抄本据此抄录,后亡佚,王氏抄本也不知去向;傅鹤庄抄本据王氏抄本抄录而成,最先收藏在敬睦祠当中,后辗转至刘范五处,赵尊岳经由叶恭绰得以经眼此版本。
赵尊岳在《词学季刊·词籍提要》中记载了二十二卷本的基本信息,61位词人中有47位词人不载于六卷本之中。经复核《词觏》《词觏续编》所载词人,可以发现有42位词人可供补辑。如曹尔堪、王士禛、邹袛谟等大家均在二十二卷的目录中,分别收录三人各29首、58首、73首词。由于《词觏》六卷本及《词觏续编》均未收录这些清初词坛大家,未免会对傅燮詷的选词理念及标准产生质疑。通过二十二卷本目录的补充以及与《词觏续编》所收词人词作的比较,更可以完整看出傅燮詷的选词理念。
由于梁雅英已经详细探讨过天尺楼抄本与二十二卷本之间的差异、六卷本《词觏》之间的差异[1],故此处不再赘论。但需注意的是,天尺楼抄本在传抄金天福抄本时脱去成性一人,故将成性的词作误题为高珩。所以,二十二卷本和金天福抄本卷一所收人数完全相同。
(二)《词觏》六卷残本流传考
《词觏》现存惟有六卷残本,分别为金天福抄本、郑振铎抄本、天尺楼抄本三种版本。目前金天福抄本收藏在南京图书馆,郑振铎抄本收藏在国家图书馆,天尺楼抄本收藏在西南大学图书馆。
金天福抄本为金天福1844年于故纸堆中检出重为装订的抄本,半叶10行,每行19字,并无边栏行格。所收词人64人,词作589首。扉页印有“词觏”二字,右上角题有“甲辰九月”字样,左下角题有“金天福署”的字样并钤有“金天福印”。金天福抄本前有金天福序、傅燮詷自序、凡例及目次。《重订〈词觏〉序》首钤有“清味斋”“木犀香馆珍汇”“江南图书馆藏书□”“江苏宽弟图书馆藏书”四方印,末有“金天福印”“谦”两方印。《词觏·自序》页钤有“江都金氏谦珍藏□□书画□□”印,目次处钤有“江都金氏谦”印,卷一首页有“江南图书馆藏书□”“金天福印章”两方印。
由于金天福抄本无徐釚、汪永思的序及傅观澜的跋语,也未附有《诗余类选》《抑庵诗稿目》《循庵诗稿目》《诗余合集》的目录,且傅鹤庄抄本至赵尊岳时仍有完本,所以傅鹤庄抄本并非金天福抄本的底本。金天福抄本应是据王氏抄本而成,由此说明王氏抄本于1844年前便开始散佚。
另有傅德炤重抄本,此本也是以金天福抄本为底本,后为叶恭绰(1881—1968年)所得。根据他为《词觏》所作的跋语可知,他所藏版本得于杭州,“余二十年前得于杭州,乃壬戌金陵傅德炤根据道光甲辰中金天福传抄本而重钞者,讹脱颇多”[10]84。此间壬戌有二,一为同治元年(1862),一为民国十一年(1922),由于未知傅德炤为何时人,故此处具载。正如上文所说,叶恭绰也曾见到傅鹤庄抄本,经过仔细比较,叶恭绰认为“六卷本实傅氏自从廿二卷摘抄者”[10]84。但金天福重订六卷本时,二十二卷本便已散佚,故金天福云“而是编仍饱夫鼠肠蠹腹,不供采辑,淹没无闻,散佚更不可复振。余特于故纸堆中检出,亟重为装订,不忍负浣岚三十年之苦心”[8]。由于傅鹤庄抄本当时仍存,故进一步推断金天福抄本是根据王氏抄本的残本整理而成。
郑振铎抄本为郑振铎藏本,此本以金天福抄本为底本,但版本特征又有所变化,半叶9行,每行23字,并以圈点的方式标注韵脚,卷一首页有“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和“北京图书馆藏”两方印,其余均同金天福抄本。郑振铎抄本现存仅一册,存卷一至卷三。根据闵丰的记载可知此版本与金天福抄本存在的差异为“计词人17家,词作294首。目录载卷一梁清标词60首,实为80首”[11]。此差异出现的原因是散佚及传抄而致误。
天尺楼抄本,西南大学图书馆藏,《清词珍本丛刊》据此影印,此本也是以金天福抄本为底本。共收词人63人,词作585首。半叶10行,每行21字,小字双行,左右双边,小黑口,双鱼尾,版心有页码,每页间或有“天尺楼钞”字样。正文中有修改痕迹,天头有批注。首页有“词庵老人刘氏以后力聚之书子孙保之”“词庵经眼”“乃昌校读”三方印,每卷首页钤有“乃昌校读”印。《清词珍本丛刊》在影印《词觏》的时候删去了金天福和傅燮詷的序以及凡例目录,只保留了正文。原本“每页有‘天尺楼钞’。卷前有清康熙二十八年傅燮诇序、清道光二十四年金天福序”[5]57-61。并多一方“积学斋徐乃昌藏书”印及朱笔批“庚辰九月二十三日阅”字样。
天尺楼是刘世瑗(1889—1917年)的室名,刘世瑗在世仅28年的时间,抄书时间不可能早于1889年,故张丽芬在《西南大学图书馆藏稀见稿抄本述略》中提及此处“清道光二十四年天尺楼抄本”[3]实误,误将金天福抄本完成的时间当作天尺楼抄本的时间。徐乃昌(1868—1943年)是刘世瑗的姐夫,由“乃昌校读”的印鉴可知他曾对天尺楼抄本进行校读。此版本又有“庚辰九月二十三日阅”字样,考庚辰年一为1880年,一为1940年,此本天头处又有批注,有批注提到“原本作”,可知徐乃昌是于1940年曾利用金天福抄本校对天尺楼抄本。
天尺楼抄本在金天福抄本的基础上改正阙讹,补脱删衍,如“何五云”条,天尺楼抄本在金天福抄本的基础上增加籍贯,注明“合肥人”。金天福抄本的标注在天尺楼抄本中也大部分保留下来,并加以说明,如金天福抄本于卷五标注“前后卷及目次均作辑字,此纂字当改”,天尺楼抄本径直抄录,并标明“原本同”。或径改,如“曹尔植”,金天福抄本标注“植,应作埴”,天尺楼抄本径改“埴”。
徐乃昌用金天福抄本进行校勘,遇异文或脱字漏字的情况会在原文或天头处加以补充,如王鹤孙《喜迁莺·秋闺忆远》“微叹庭飘梧叶”句脱“梧”字,在原文处加上补充符号后在天头处说明。经过徐乃昌的先后校读,已经将错误减少到最低,如发现“瓣”误写为“办”后进行改正。但校书如扫尘,旋扫旋生,如《烛影摇红·感旧》“摧娘雅韵”,金天福本作“崔娘雅韵”,《全清词·顺康卷》中根据《春星堂续集·汇香词》过录的版本同金天福抄本。王鹤孙这首词是描写女子闺怨相思之情,唐代杨巨源曾作《崔娘诗》吟咏崔莺莺与张生之间的故事,所以此处崔娘应指崔莺莺,“摧娘”为“崔娘”之误。天尺楼抄本的流传从刘世瑗到徐乃昌第藏有自。
由于《词觏》二十二卷本均已亡佚,灵寿傅氏二十一代孙傅世龙在整理《先世遗稿》时便以天尺楼本为底本进行影印,并将金天福抄本中的自序、发凡、目录及最后一页补入天尺楼抄本中,有关《词觏》的文章和各抄本的首页也一并附后(简称为敬睦祠家藏本)。此书前后顺序分别为:傅燮詷《词觏自序》、徐釚《词觏序》、汪永思《词觏序》、金天福《重订词觏序》《词觏发凡》《词觏目次》、正文、金天福抄本最后一页、傅观澜《词觏跋》、郑振铎抄本首页(有“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北京图书馆藏”两方印章)、金天福抄本首页(有“江南图书馆藏书□”“金天福印章”两方印章)、天尺楼抄本首页(有“词庵老人刘氏以后力聚之书子孙保之”“词庵经眼”“乃昌校读”三方印章)。但此本存在脱页现象,缺史唯圆《减字木兰花·春思》、王士祜《减字木兰花·留别阮亭家弟》、王鹤孙《喜迁莺·秋闺忆远》三首词,及王鹤孙《烛影摇红·感旧》的上阕。但又有所校定,天尺楼抄本卷一中《沁园春·杂感》二首及《一斛珠·杂感》《凤啣杯·无题》四首词误题为高珩,敬睦祠藏本则改为成性作品。
综上,《词觏》二十二卷本有王氏抄本、傅鹤庄抄本,八卷本有同治年敬睦祠手抄本,六卷本有金天福抄本、傅德炤抄本、郑振铎抄本、天尺楼抄本、《清词珍本丛刊》影印天尺楼抄本、敬睦祠家藏本,皆以王氏抄本为祖本演变而来。但王氏抄本最晚于1844年开始散佚,至同治六年时仅为八卷,后不知何时亡佚;傅鹤庄抄本先后经由敬睦祠、刘范五收藏,后赵尊岳、叶恭绰经眼,也不知亡佚于何时;同治年敬睦祠手抄本后亦亡佚;金天福抄本现存于南京图书馆,傅德炤抄本、郑振铎抄本、天尺楼抄本均以金天福抄本为底本抄录而来。现傅德炤抄本已经亡佚;郑振铎抄本只存前三卷,现存于国家图书馆;天尺楼抄本现存于西南大学图书馆。《清词珍本丛刊》影印天尺楼抄本以及敬睦祠家藏本均以天尺楼抄本为底本进行影印,但前者只保留了正文,而后者将金天福抄本中的所有信息和金天福抄本及郑振铎抄本的首页一并补入。关于各版本之间的关系可见图1。
图1 《词觏》版本源流图
三、《词觏》《词觏续编》的文献价值
(一)补辑作用
由于《词觏》六卷本一直流传至今,保留下来的清代词人词作对《全清词·顺康卷》的编纂大有裨益,《全清词·顺康卷》中完全根据《词觏》收录的有李霨、霍达、吴正治、高凤翔、叶鸣鸾、程正萃、杨仙芝、孙昌裔(《全明词》)、傅世垚、孙雯镜、马欣、陆楙、朱士、梁维让、何元英、汪大年16人。但《词觏》及《词觏续编》中有许多词人未被《全清词·顺康卷》及其补编收录,所以会对《全清词·顺康卷》起到补充词人及词作的作用。如《词觏》补辑乔钵、周歧、顾云鹏、刘荣嗣4人,可补辑词作31首;《词觏续编》补辑梁清宽、秦铣、杨履吉、张嵋、张珠斗、姜彦淳、胡余禄、杨克让、陈祺、顾长发、诸亮揆、曹广宪、任辰旦、罗京、张国士、黄梦麟、张鉴、刘玺、张敏、沈渶、王绍、陈易、陈长铭、王吉人、郑勋、张仁敏、王俨、谢天滋、叚仔文、陈维、贾纯实、马子骧、马子陆、邢达、王选、陆竞烈、韦钟藻、袁弘勋、彭廷献、王威远、王衮锡、刘珍、张昂等43人,可补辑词作531首。
补辑词作能为我们全面展示清初词坛的整体面貌以及词人之间的交游往来。如丁的《十二时·峡江阻风,同家兄用〈江湖载酒〉词韵》《风流子·送陈纬云游燕,用史梅溪韵》,可以考知丁对浙西词派、对史梅溪的接受,并由此管窥清初词坛对浙西词派、史梅溪的接受情况。又如路鹤征《齐天乐·戊午闰三月三日偕曹实庵、宋牧仲、高谡苑、王瑁湖、叶元礼、柯寓匏游祖氏园亭分赋》,由此可以丰富路鹤征与曹贞吉、宋荦等人的交游情况,更无须说有利于进一步探讨当时词坛的创作趋向。其中,林少君、刘珍、张昂三人为女性词人,勾稽出只言片语也有利于构建女性词史。
时当革鼎,有人存亡,为古为今,划然界之矣。然而居处各地,则采访失真;传闻有讹,则记载互异。或实系明词而阑入兹集者,或本出某手而误为他人者,不敢保真必无也。至陈卧子、范小范之死,已入本朝,故行采入,非缘误也。余可类例。[8]
傅燮詷在编排时已经意识到明清革鼎时错综复杂的情况,《词觏》及《词觏续编》所辑词人绝大部分属于清朝,但也有少数属于前朝。以1636年清朝建立为界,除王彦泓、徐媛、凌斗垣、潘炳孚、谢小湄、査容、吴易、徐时浚、卞氏、张逸、黄家舒、王衮锡、卢于竹、汪永思、贺锦标、刘氏、魏学洙等人生卒年不详之外,王世贞(1526—1590年)、沈宜修(1590—1635年)、张倩倩(1594—1627年)、叶纨纨(1610—1632年)、叶小鸾(1616—1632年)等人均卒于明代,但距离傅燮詷生活时间不长,所以也误录。此外,徐一初、李一贞为宋代人也误入《词觏续编》。《词觏》《词觏续编》中还有误题现象,如吴伟业的作品误题为高凤翔,题为董讷的作品实为宋代吴梦窗所作。
(二)校勘作用
《词觏》与《词觏续编》由于广阔的选源,保存了大量的异文。除个别字句的差异外,还有整阕的差异。大量的异文不仅仅能够校正传世词作,也有利于考察词作在流传过程中的变化。
如吴棠祯《多丽·秋思》“低头细忆当年”句,《全清词·顺康卷》“忆”作“思”。然考《钦定词谱》可知此处应为仄声,而“思”属于平声韵,所以“忆”字恰当。《词觏续编》中存在的异文能校正现存版本。
再如《词觏续编》选录杜诏13首词,但只有4首词被《全清词·顺康卷》收录,对读之下发现这4首词的异文颇多。今以《满江红·清明》一词为例,《词觏续编》作:
问取花枝,可会得、倚阑人泪。花欲谢、花应叹息,似人憔悴。宝钿遗时香泽腻,红丝系处铃声脆。怕等闲、春色易飘零,随流水。 细雨歇,余寒退。谁共向,花前醉。记秋千影里,酒阑分袂。一寸柔情扶不得,双飞燕子何曾背。正东风、吹乱绿杨丝,斜阳碎。[7]462
而《全清词·顺康卷》作:
问取花枝,可会得、倚阑人泪。花欲谢、花应叹息,似人憔悴。宝钿遗时香泽腻,红丝系处铃声脆。最无情、二十四番风,吹花委。 一点点,枝头缀。一片片,枝头缀。且莫教飞去,便随流水。蛛网全收黏不住,虾须半卷愁相对。又晚来、小雨滴花心,心俱碎。[12]
异文占全词的三分之二,两相比较之下,《词觏续编》所录版本表达感情更为丰富,既有相思又有伤春。作为一首闺情词,前者描写女儿心态及意象的使用似更佳,未说愁愁却满,比后者表达更内敛但感情更为深厚。但《全清词·顺康卷》据杜诏自己撰写的词集《浣花词》录入。杜诏(1666—1736年)比傅燮詷年幼,《词觏续编》编纂于康熙二十八年至康熙三十一年间,因此收词时间不会距离太长,但最后差异却很大。这或因为流传问题或因为选词家改词问题。4首词均有较大差异,杜诏的其余9首词也未见于文献记载,傅燮詷改词不太可能,所以这反映出的是词创作与词流传之间的问题。
《词觏》有二十二卷本、八卷本、六卷本之别,但现存惟有六卷本。现存版本均从金天福抄本发展演变而来。由于《词觏》《词觏续编》篇幅巨大,所以不仅仅对《全清词·顺康卷》有补辑作用,也有不可忽视的校勘作用,更有利于清初词史的全面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