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湖和橘子湖的四季之美
2023-10-28约翰·缪尔
约翰·缪尔
秋季小阳春期间,影子湖周边显现出色彩之美,在这样一片如此年轻也如此受到冰川影响的荒野,竟有如此美的秋色,完全出乎你的意料。此时,几乎每片叶子都染上了颜色,秋麒麟草在绽放,但大多数色彩都是成熟的草丛、柳树和山杨展现出来的。在这个湖泊的脚下,你伫立在一丛颤杨中,每片叶子都涂绘得犹如蝴蝶,一条蜿蜒的带状草甸环绕湖岸,向左、向右连绵延伸过去,呈红色与褐色,其中还点缀着浅黄色,在各处渐渐模糊成烟霾般的紫色。崖壁上也溅洒着点点明亮的颜色,闪现在那种中性的花岗岩灰色中。然而,崖壁和位于边缘的草甸,还有你伫立其中的那片欢乐振翅的树丛,以及这个闪烁着阳光饰片的湖盆,都无法长久地吸引你的注意,因为在整个湖泊的上端,有一大片艳丽的橘黄色,那是这个湖盆的主要山杨带,好像它那片橘黄色是下面所有色彩的源泉,在这里,你的眼睛充满色彩,目不转睛地凝视。这一大片艳丽的植物高约9米,越过湖盆,几乎从崖壁延展到了崖壁。在它前面,柳树浓郁得像火焰燃起,从这些树的底部,那褐色的草甸一路延展到水边,全都在松柏科树木那不屈的绿意上得到缓和,同时,浓郁的阳光把金黄色倾洒在万物上面。
在这些天佑的色彩的日子里,云层不会遮暗天空,风和日丽,风景安歇,到处都一派靜息,通常看得见几只野鸭在湖上游弋,显然,它们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寻求快乐。在湍流的上端,水鸫始终在歌唱,而知更鸟、蜡嘴雀和道氏红松鼠在树丛中忙忙碌碌,欢乐地聚会,不曾扰乱深深的安宁和静谧,从而增强了令人感激的隐居氛围。
这种秋天的成熟通常会持续到11月末。那时,大相径庭的日子就来临了:冬天的云增长、绽放,把星星般的晶体散落在每片叶子和每块岩石上,所有的色彩都犹如日落消失殆尽。鹿子聚集起来,沿着路径匆匆下山,害怕被积雪困住。风暴连续不断,在悬崖和草甸上堆起积雪,压弯纤细的松树,让它们形成宽大的弧拱,弯曲到地面,层层叠叠,犹如安顿下来的麦子,簇拥着、交错着。雪崩从倾斜的高处轰隆隆地冲下来,在这个冻结的湖泊上堆起巨量的雪,夏天所有的光辉都被掩埋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即便是在这喧闹而活泼的冬天,太阳也时不时会暖暖地照射下来,召唤道氏红松鼠在白雪皑皑的松林中欢跳,找出它们以前埋藏的食物,而且,天气绝不会严酷得把松鸡、五子雀和山雀都赶走。
接近5月时,这个湖泊便开始敞开胸怀,灼热的太阳让无数条小溪流过悬崖,泛起浪沫,一次次留下条纹;积雪慢慢消失,草甸露出绿意。随后,春天就飞快出现了,花朵和苍蝇多了起来,鹿子犹如鸟儿回归旧巢,回到较高处的树丛。
那一年秋天,我初次发现了这个迷人的湖泊,当时这里的景象令人欢欣,显露出最明快的色彩,隐藏在壮美的荒野中,无人践踏,犹如尚未开采的金子。年复一年,我都走在它的岸边,除了印第安人的一堆营火余烬和因为吸取骨髓而敲断的鹿股骨,就再也没有发现人类留下的任何痕迹了。印第安人喜欢在毗邻小径、更容易抵达的土地上狩猎,而这个湖泊位于他们的常规路线之外,在某个饥荒的现代,他们很可能因为了解鹿群出没之地,才来到这里,希望能饱餐一顿,因为在这个湖泊形成的洼地中狩猎,就好像在安置着栅栏的公园中捕猎一样。我把影子湖的美景仅仅告诉给少数几位朋友,因为害怕它像约塞米蒂一样,可能遭到人类的践踏和“改善”。不过,我上次拜访这里的时候,沿着湖岸漫步,在水和草皮之间的带状沙滩上,解读生活在这里的野生动物留下的足迹,却震惊地发现了一行人类留下的足迹,而且一眼就看出那是某个牧羊人留下的,因为那行足迹的每一步都从行进的大致路线外转35°~40°,同时右侧还有一排小圆点,那是牧羊人携带的拐杖留下的。我对那行足迹追踪了几分钟之后,就开始担忧起来:他可能是在寻找牧草地,此外他还能寻找什么呢?不久,我最糟糕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一条小道从北边被开辟了出来,沿着山坡而下,一大群“长着蹄子的蝗虫”宛若横扫的烈火,摧毁了当地所有的花园和草甸。
除了较大的峡谷湖泊,还有很多较小的湖泊,它们位于高高的山腰,在岩石台地顶上,完全不依靠普通的排水渠道,且从一个非常有限的区域内获取水源。尽管它们多半又小又浅,避开了山崩岩屑和山溪激流冲来的物质,但相比其他要大很多倍但坐落位置并不那么有利的湖泊,它们持续存在的时间往往更长。湖水很浅的时候,在接近夏末时会干涸,但由于其湖盆是从无缝的石头中碾磨出来的,因此其水量除了蒸发便没有别的流失了,况且厚厚的降雪会持续到6月,这就使得干涸期无论如何都很短。
在这类位于在山腰岩石台地上的湖泊当中,橘子湖便是一个美好而鲜明的例证。这个湖泊在影子湖西北方大约2.4公里处,位于一片受到冰川影响的美丽地面上,靠近湖泊带的界线下沿,周长仅约91米,近水的地方环绕着一圈拱起的阔叶苔属植物,然后是一个柳树带,其间到处都点缀着花楸树丛,一片井然有序、露出蓬松的翎颌状的越橘丛环绕这个地带,然后是一个山杨带,一些松树围绕在外面。这些地带自然而然都有同一个中心,共同形成了一道墙壁似的屏障,在这个屏障那边,冰川擦亮的花岗岩裸露,朝四面八方延伸,而湖泊和植被的存在则大大缓解了这种荒芜的风景,犹如沙漠中的一簇棕榈。
到了秋天,各种色彩成熟了,从不远处望去,整个圆形的树丛就像是一大捧置于杯子中保鲜的花朵——一蓬秋麒麟草。给湖泊注水的溪流,尽管时断时续而且很浅,却也很美。这些溪流没有任何水道,就在闪耀的花岗岩上形成薄薄的水层,自由自在地铺展开来,恣意流淌,在很多地方,水流还不及63毫米深,流动时几乎没有摩擦,因此也几乎看不见。有时候,水流中没有泛起一朵铃铛状的浪花,也没有一根漂流的松针,更没有各种不规则的起伏显示其运动,但你若仔细观察,就会看见那流水形成了一种精美织成的花边状网络,悄悄流逝,从它那微小而弯曲的涟漪和漩涡中,显出美丽的映像,到处都很透明,这一点跟那种大型多级瀑布的水流花边相去甚远。到了春天积雪融化的时候,这个湖盆就会满溢,一股很大的水就会流出来,犹如玻璃悄悄流淌大约180米,便来到一片近乎垂直、高达244米的峭壁,然后纵身往下一跃,形成了一道美好的大瀑布,然后又聚集起散落的水,平稳地流经轻轻浸入水中的花岗岩褶皱,流往峡谷的主要溪流,与之汇合。尽管如此,一年中有较大部分时间,你在湖泊的上端或脚下都听不到一丝水声,甚至听不到沿岸泛起涟漪的浪花的轻拍声,因为那道屏障把吹来的风挡在外面。但在飞行途中越过峡谷的鸟儿,时不时会停在这里休息、饮水,鸟鸣使得山中的沉寂更为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