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阿拉斯加

曹愉钦

全球最大飞地、全世界最大冰川区之一、全美最大的州……这些标签都属于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州位于北美大陆西北端，东与加拿大接壤，另三面环北冰洋、白令海和北太平洋，拥有美国20座最高山脉中的17座，其中海拔高达6194米的德纳里山是北美最高峰。一望无际的冰原、绚丽缤纷的极光，你很难用一两个短语就概括出阿拉斯加的引人入胜，这里除了有独一无二的自然风光，还藏着不为大众所知的历史。

大概七年前的一个夜晚，我跟随一群摄影爱好者，在安克雷奇经历了一次极光追逐之旅，至今仍对阿拉斯加有深刻印象。但当我坐在电脑前，回忆起阿拉斯加时，才发现我对它所知甚少。于是我翻阅历史资料，尝试跟着一位冒险家，重新踏上阿拉斯加的土地……

1724年，彼得大帝决定组织一支航海探险队开赴北太平洋，探测亚洲大陆和北美大陆之间的陆地。如此重大的任务应该交给谁呢？彼得大帝想到了维他斯·约纳森·白令。

白令于1681年出生在丹麦的霍尔森斯市，自1704年起就一直在俄国海军服役。他因为出众的军事才能受到彼得大帝的赏识，被任命为舰长，先后参与过俄国对瑞典、土耳其的战争，军功卓著。接到航海任务后，白令随即组建了俄国历史上第一支航海探险队。由于当时俄国北方的海路还未开通，探险队计划先从彼得堡（今列宁格勒）出发，横跨欧亚大陆，驶向7000公里外的鄂霍次克。

1725年春天，白令率领由70多人组成的探险队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一路上不断有人倒在漫天风雪中，再也没有醒来。而随着粮食短缺，探险队还不得不杀掉了随行的马匹用以充饥。两年后，他们抵达鄂霍次克，随后又乘船渡过鄂霍次克海，来到堪察加半岛东部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

次年，探险队乘轮船驶离港口，沿堪察加半岛海岸继续向北挺进。同年8月某天，伴着风雨浓雾，探险队来到亚洲大陆最东端附近的海域。看着眼前的一片汪洋，白令确信北美洲和亚洲之间确实是被海隔开。但由于那天大雾弥漫，白令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北美大陆，探险队一行人也不知道他们正位于一个狭窄的海峡中。这个海峡最窄处只有35公里，如果天气晴朗，也许他们就真的能踏上北美大陆了。

1730年，白令结束了探险回到彼得堡。除了证明美洲与亚洲没有陆地相连，探险队还记录了堪察加半岛东岸的情况，测绘了3500多公里的新海岸线。然而彼得堡的高层海军官员们对他们的探险成果并不满意，甚至连俄国科学院的一些学者也固执地认为，亚洲与美洲必然有相连的陆地。不得已，白令在三年后又重新踏上了寻找北美大陆的旅程。

1741年6月，白令带领探险队选择了从西伯利亚出发向东而行。两个月后的某天，海面风平浪静，白令站在船头，终于看到了寻找已久的北美大陆——海拔5000多米的圣伊莱亚斯山巍峨耸立。自此，阿拉斯加这块原本缺失的地理拼图也终于被白令探险队填补。

欣喜之余，厄运也随之而来。探险船在后来的航行中遇到风暴，船上的粮食和淡水消耗殆尽，不少船员还染上了坏血病，白令只得下令返回堪察加。在返航途中，白令的身体每况愈下，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1741年11月，探险船在狂风巨浪中触礁，搁浅在科曼多尔群岛中的一座小岛上。12月8日清晨，白令在岛上去世。后人为了纪念他，将他发现的这座小岛命名为“白令岛”，也将他发现的海峡取名为“白令海峡”。

白令探险的脚步停止了，但俄国的扩张脚步并未停下。

1784年，俄国人在科迪亚克岛上建立了首个永久定居点。到1799年，扩张脚步仍一直向东延伸，直到阿拉斯加的锡特卡。为了进一步扩大殖民地利益，俄国又于同年在阿拉斯加开设美洲公司，对当地居民实行殖民统治——此时的俄国已经成了一个地跨欧洲、亚洲、美洲的超级大帝国。俄国对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大举开发，同时大肆捕杀野生动物，以此来扩张皮草贸易。在此期间，俄国人总共在阿拉斯加捕杀了约30万只海獺，几乎将这些可爱的生灵赶尽杀绝。

俗话说创业容易守业难，面对阿拉斯加如此辽阔的土地，俄国也有点力不从心。尤其是在捕杀完岛上的海獭后，俄国人认为，阿拉斯加对他们已不再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再加上克里米亚战争爆发，俄国人担心阿拉斯加被英国人夺走，于是萌生了将这块地出售给美国的念头。

经过漫长的谈判，1867年，美国以700万美元外加20万美元手续费的价格，从俄国手中买下了约170万平方公里的阿拉斯加所有土地，折算下来平均每英亩土块仅值两美分。土地买卖合约于1867年10月18日生效，因此，这一天也被美国人定为“阿拉斯加纪念日”。

其实历史上俄国把阿拉斯加出售出去，也在情理之中。阿拉斯加的土地面积虽广，但气候不适宜人类居住，如此一来，反倒让阿拉斯加免受人类的过度开发，成为一方净土。

阿拉斯加州的神奇，首先体现在地理位置上。提到美国，我们一般默认夏威夷是最南的州，阿拉斯加则是该国最北以及最西的州。但其实美国的最东端，仍然是阿拉斯加。

你可能會有疑问，美国的东部难道不该是纽约、宾夕法尼亚等州吗，怎么又跟阿拉斯加扯上了关系？如果我们翻开地图，确实能清晰地看到阿拉斯加是远离美国本土的，不然这里又怎么会被称作飞地呢。但当我们再把阿拉斯加州的地图放大，就会看到，阿拉斯加州在白令海和北太平洋之间有一长串岛屿，也就是阿留申群岛。再把阿留申群岛地图放大，就会惊奇地发觉，东西经的分界线横穿过阿留申群岛。群岛的部分面积位于东经，但在180度经线旁还有个塞米索波奇诺伊岛，位于东经179度36分，这里才是实际意义上美国最东端的土地。

用人迹罕至来形容阿拉斯加并不为过，这里是美国面积最大的州，同时也是美国人口最少、人口密度最低的州。它与加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和育空地区相邻，最西端位于阿图岛，并与俄罗斯在白令海峡以西有一海上边界。

阿拉斯加州的首府是朱诺，最大的城市则是有“最佳极光观看地”美名的安克雷奇。整个阿拉斯加州共辖23个自治市镇，截至2021年，该州人口也仅为73.2万人。这么多的土地这么少的人，想发展大规模的城市经济很困难，好在阿拉斯加本就是得天独厚的旅游胜地。纵横崎岖的山脉、无边无垠的冰川、北国森林奇景……都是它与生俱来的耀眼名片。

除此以外，阿拉斯加还是野生动物的天堂。海象、海豹、棕熊、黑熊、驼鹿……这里仍生活着十余种野生动物。当然，阿拉斯加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天然聚宝盆。石油、天然气等资源储量异常丰富，是美国重要的能源供应地。阿拉斯加海域也是世界上最丰富的渔业水域之一，每年出产的金枪鱼、鲑鱼等海产品在全球广受欢迎。

国家公园是阿拉斯加的重要名片。阿拉斯加州国家公园的数量，远超美国东海岸其他州国家公园的总数。

慕名而来的人首先会去德纳里国家公园。原因很简单，这座国家公园内有北美第一高山——德纳里山。无论是登山、徒步还是观星，这里都能带给游客最原生态的体验。除了德纳里公园，其他国家公园也值得一看，比如全美最大的国家公园——朗格尔-圣埃利亚斯国家公园。与它紧邻的三个国家公园，冰河湾国家公园（阿拉斯加州东南部）、塔臣施尼-阿尔塞克省立公园（不列颠哥伦比亚），以及克卢恩国家公园（加拿大育空地区），都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地。如果你对阿拉斯加的淘金历史感兴趣，也可以去往科朗代克淘金热潮史迹公园，重走1898年淘金者的路线，从阿拉斯加潘汉德尔海岸，沿着契尔库小路一路向上进入加拿大。

在我心里，最有特色的要数冰川湾国家公园。

在阿拉斯加州的东南端与加拿大接壤处，耸立着众多挺拔险峻的高峰，整个北美洲最高的10座高峰，就有6座屹立在这里。终年积雪的山峰环抱着一个海湾，并为它挡住了来自太平洋的温暖季风，使得该海湾降雪量极高，形成了冰川纵横、白雪盖顶的自然奇景，因此，这个海湾被命名为“冰川湾”。冰川湾国家公园里有着最野性与原始的自然风光，被誉为“最后冰河时代的开卷之地”。公园里的冰川仿佛就是阿拉斯加，甚至地球忠实的记录者，见证着地理大变迁。

公园内冰川纵横交错，云集了世界上超过半数的潮汐冰川。目前世界已发现的潮汐冰川共有30条，其中16条都分布在冰川湾区域内。最大的泛太平洋冰川仿佛海湾边上一道巨型幽蓝的城墙。

泛太平洋冰川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它穿越了美国和加拿大的国界线——冰川前半部分的3.2公里属于美国领土，其后的大部分区域则位于加拿大境内。从1879年被发现开始，这条冰川每年都因不断消融而向北后退，但直到今天，它仍然有接近40公里的长度和超过2公里的宽度，高度则约为100米。在倾泻入海的冰川上，表面覆盖着大量从山上携带的泥沙，使冰川的整体颜色显得灰暗，但这丝毫无损它作为最宽潮汐冰川的壮丽景色。

如果乘直升机向下俯瞰，一条条冰川宛如白色巨龙，从山岭上蜿蜒而下，奔流入海。你也可以乘坐游轮进入冰川湾，高耸的冰川仿佛一个个巨人，沉默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轻薄雾气，更让这片“世界尽头之地”变得孤独与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