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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形象:长征中红军的宣传工作探析
--以黔北地区为例

2023-10-26李焕琰

西部学刊 2023年24期
关键词:黔北红军民众

李焕琰

(贵州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阳 550025)

万里长征行路维艰,特别是红军远离苏区,相当于从熟悉的环境进入到一个陌生的场域,地理、语言、饮食、习惯、文化等都与根据地有所不同。在这个陌生化场域中,红军形象是个被国民党官方或地方政府建构的劫掠者,每在红军过境之前,红军形象就在地方被塑造成一个邪恶者的代名词。长征中红军不仅要跋山涉水,应对险恶的自然环境,还要积极对国民党的污蔑宣传施以回应,以达到宣传上的正本清源。本文选取黔北这一较独立的地理空间范围,对红军形象在被建构、打破再到重塑中的诸多问题进行粗浅的分析,以加深我们对红军润物细无声之宣传效果的认识,从这一个方面理解中共能成为人心之所向的必然因由。

一、耳听为虚:红军入黔时黔北地区的红军形象

黔北位于贵州高原北部,地理环境多样,地貌类型复杂,山间坝子面积占7%左右,丘陵约占30%,山地为主要地貌特征,面积约占63%。“西南绕山颠为屏障,东北临湘江以为汤池。堪称‘罗山带水,险峻天成’”,这里“崇山叠嶂,峭险无路”[1]。由于黔北特殊复杂的地理环境,交通发展困难,信息交流滞后。辛亥革命后,贵州陷于23年的军阀统治时期,黔系军阀派系林立且更换频仍,黔北历来是黔系军阀争夺和控制的重镇。在中央红军长征入黔之前,贵州已经有过红军活动的痕迹。1930年春,原在广西的红七军因在反广西军阀围剿的斗争中失利,转战黔桂边,曾在荔波、榕江、从江、黎平4县有过短期的活动。不过,由于贵州山脉众多,山高谷深的地理环境影响,再加上地区发展落后,对于信息的传播十分不利,红军的活动及影响多限于黔南、黔东南。对于黔北大多数百姓而言,他们对红军并不了解,多是从国民党口中听到的一些不实的信息。

1934年底,驻赤水的黔军二十五军副军长侯之担,担心红军活动波及黔北,特颁发了关于“防共防务急要办法”的命令:“查共匪为患,迭经上峰令饬严防在案。本军防区,平静日久,未经该匪蹂躏,不知赤祸之惨酷。”其中,该令提到“各区乡镇长,随时召集全乡民众公开谈话,一面调查本乡有无反动分子。倘发现形迹可疑之家,立即驱逐出境,送政府根究,但不得借公嫁害,如违重办”[2]。“在1934年旧历腊月,反动的保甲长到处宣传,说红军就要来了,说红军“见人就杀,见房就烧。”[3]501935年初中央红军一支主力部队到达黔北赤水地区发现“这万山老林之中,人烟本来就稀少,再加上国民党反动派无耻造谣,地主老财不用说早就收拾东西跑了,就是穷哥们也登着粗谷草鞋上山躲了起来”[3]336。红军长征入黔北时发现当地国民党政府对红军极尽诋毁,民众受政府的蒙蔽宣传,会下意识地躲避红军。当地国民党政府抢占舆论的制高点,无耻造谣以求维护其统治的地区,在这长期的压迫下人民群众思想上难免会受影响。1935年1月13日,贵州省国民党政府发布了《贵州省政府布告民众协助剿匪》,为了击剿“朱毛共匪”,中央军以及湘桂军阀出师相助,贵州人民要“努力欢迎,表示亲善”[4]708,凡是发现妨碍所谓“剿匪”军情的人,处以枪毙极刑绝不轻饶处。“那些伪乡、保长知道你要当红军,抓住了不是杀头就是坐牢,还要牵连几代。”[5]所以,在当地国民党政府对普通民众的威胁恐吓下,黔北人民不可能也不敢对中共和红军产生正确的认识。

二、眼见为实:红军在黔北的宣传与形象建构

针对这一系列现象,中央红军十分重视,在1935年1月14日总政治部《关于对地方宣传工作的指示》中提到:“……用布告,群众会议,飞行集会,宣传队等等方式进行广大的宣传解释,针对群众对于我们的一切怀疑,揭破国民党地主和反革命分子对于红军苏维埃的造谣。”[3]38表达出十分强烈的瓦解敌军谣言的愿望。

红军的宣传工作形式多样。

(一)文字宣传

发布文告是红军宣传工作最直接的方式,对外有效告知群众,对内规范队伍。早在1934年11月7日红军进入黔北之前《红星报》(号外)发表《创造争取群汇工作的模范连队》一文,并提出7条号召。其中第6条要求红军战士“实行进出宣传,进入宿营地时要向群众做宣传解释,出发时要向群众告别”[7]。强调全体红军战士要做到严守民众纪律,维护民众利益,通过各类宣传方式结合实际行动来影响和教育民众。之后当中央红军渡过乌江之后,一军团担负起夺取遵义、湄潭、桐梓等城市的任务,为此,一军团向所辖各部发出了《关于进入城市执行政策的规定》,其中提到“对于军容不整有碍军风的任何部队及个人入城时,守城部队均有权阻止进城”[4]23。这各项规定是号召也是任务,体现了红军的纪律。这种纪律用实际行动赢得了当地群众的信任和支持,为民众接纳红军拥护红军创造了十分有利的积极条件。在黔期间红军及游击队的报刊为红一方面军的《红星报》,以及二、六军团的一些通俗读物。宣传画大多与红军的标语配合,用图画来反映文字内容,或用文字内容来反映图画内容,这使得宣传画上的形象通俗易懂,为广大军民喜闻乐见,有着极大的宣传效果。

(二)口头宣传、标语的运用

这是红军部队在宣传工作中运用得最多的一种形式。在红军宣传部门的号召和提倡下,红军战士们在行军作战的间隙,大家都很热心地把口号和标语写下来,这几乎成了一种惯例。即使是在深夜,“宣传队员连夜里都打起火把去写标语。”[7]并且红军还四处张贴各种宣传材料,“红军是帮助农民的,白军是帮助土豪劣绅的,不当白军当红军去”;“红军保护干人(1)干人:在贵州方言里指穷人。分田地!红军为土地革命而战!”[3]79,83-84等标语随处可见,在当地广为流传,红军的宣传工作给黔北人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红军在黔北的宣传标语,并不是空洞地喊口号,而是以革命为任务中心,以服务人民群众为中心,在现实中更加贴近群众。在黔北地区,党与红军通过标语、口号等方式有力地宣传了共产党的方针政策,这对于推动黔北地区革命活动的开展,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三)通过文艺作品开展宣传工作

红军队伍里有许多文学素养高的同志。他们把长征途中自己惊心动魄、激动人心的经历,用诗词写下来进行歌颂,以此来激励将士们的斗志,让军民之间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例如,1935年2月,毛泽东写下《忆秦娥·娄山关》,其中一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写出了红军战士不惧困难险阻奋勇向前的英雄气概。红一方面军的诗歌还有:张爱萍所作《西江月·遵义大捷》、贵州省博物馆所藏《踏遍山河扫稗粮》等。歌曲中有《再战遵义歌》《工农剧社歌》《亲爱的工农兵》《红旗光亮在前头》等。曲艺中有《红军送我一把壶》(贵州花灯)、《十二月唱红军》(贵州花灯)、《红军打进遵义城》(贵州花灯)等。这些地方民歌真实亲切地反映了群众的心声,和他们对红军的感恩之情,这都是红军队伍严格遵守纪律,维护群众利益、重视宣传工作的结果,也树立了红军的光辉形象。

这一系列感召力强、质朴通俗、情感真挚的宣传,形式多样,极具鼓动性与针对性,达到了启发民众的目的,也达到了良好的宣传效果。

三、得民心者:红军宣传的效度及其成因

虽然红军长征的宣传工作受到了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政治环境和当地特殊的地理环境影响,但现实证明,红军长征中践行的宣传策略是十分有效的。在面对当地的民众,强调情感的认同,满足民众迫切要求的同时也促使当地民众行为上的转变。红军进占黔北遵义城时,由于长期以来广泛有效的宣传工作,“群众见了红军态度和蔼,行动文明,逐渐涌到街上来看红军,围住红军谈话,有说有笑。”[8]民众们接受了红军是一支真正的人民军队这一事实后逐渐觉醒,“多年来,被军阀、官僚、地主、恶霸压榨得抬不起头、伸不直腰、换不过气的穷苦老百姓们,听了红军政治工作人员的宣传之后,长期积压在心头的对土豪、地主、军阀、官僚的痛恨和仇怨,一时都爆发出来,纷纷要求组织革命委员会和游击队。”[9]

红军宣传工作效度能取得如此良好成果,其原因有三。

其一是红军宣传本身效果好,讲究策略性。在红军进行宣传的过程中,党始终按照现实条件对宣传的内容和方式进行调整。运用文字宣传、口头宣传、文艺作品宣传等形式宣传经过充实的内容,站在民众角度来达到宣传的目的。红军在这其中时刻谨记开展宣传工作的意义,切实提高宣传工作者的能力与水平,使宣传工作有了进一步拓展。红军宣传工作的扎实落实,促进了红军政策在民众中的普及,这对红军长征途中应对前路的未知、自然环境的恶劣、敌军穷追不舍的挑战,进而取得长征的胜利发挥了积极作用。

其二是红军对黔北民众付诸实践,落地干出实事,促进了与民众情感上的认同。在当地国民党的污蔑宣传之下,想要光靠“口头”宣传扭转局面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这时就必须依靠实际行动和实际成效来达到宣传目的。1935年1月当红三军团进入遵义南白镇、鸭溪一带,当地李焕亭老人回忆“这只红军部队来后,有好几个红军就借宿在他家堂屋里。在这期间,红军除打土豪分财产给穷苦人,又写标语搞宣传,待穷人特别和气,纪律严明,深受群众的欢迎”[10]175。1935年2月23日,红军二占遵义城之前,红军总政治部发布了《告黔北工农劳苦群众书》,其中提到“我们实际的废除了国民党的苛捐杂税,没收了所有军阀官僚的米谷衣物分给工人农民及一切干人”,“遵桐湄黔北广大地区再也不是国民党军阀官僚财主佬的,而是到了工人农民及一切干人的手!”[11]103通过散发文告,安定民心,让当地民众广泛了解真相,了解红军队伍,了解红军行为的目的。红军部队通过为黔北民众干实事,逐步与民众建立起亲密关系,这说明党的宣传工作与群众工作是紧密相连的。

其三则是更多靠红军精神面貌感染群众,“红军入城后,每天天刚亮就看见他们头戴树枝叶编扎成的斗笠,全副武装,分单行两路从大街的两侧屋檐下,从城内向城外开出,军纪严明,行动敏捷。”[10]171当红军于1935年1月9日到达黔北首府遵义城南门关时,“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博古、张闻天、王稼祥等中央领导人率军委纵队抵达南门关,在群众的欢呼声和鞭炮声中跳下马鞍,与前来欢迎的群众代表一一亲切握手,在群众代表陪同下缓缓入城,向沿街夹道欢迎的群众挥手示意”;“红军首长们都下马步行,满面笑容,向欢迎群众招手致意,战士们高高举起手来,向人们打招呼。”[11]27-28当时的红军没有什么精良装备的武器,转战千里经历了湘江之战,在这场战役中红军的伤亡十分严重,但是他们意志坚定、作风顽强。遵义城中,红军严格遵守纪律,与黔北军阀王家烈的部队频频向当地群众施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红军在稍作休整后,立即着手文艺宣传,在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活动中传达红军的理念,让群众对工农红军有了更多的认识。红军的精神面貌感染着黔北群众,并以实际行动赢得当地老百姓的爱戴,十分正向地反映了红军与群众一家亲的鱼水情深。

四、结论

在苏区,红军形象原本是个不需要去证明或展现的问题,但由于场域的变化,加之处在一个信息交流不畅的环境里,长征中红军形象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与曲解。对长征沿途大多数老百姓而言,他们在与红军正式接触前,对红军的理解与其生活中遇到的军阀部队和地方武装一样军纪败坏。红军的形象被政治和文化权力所操控和建构。红军在黔北的宣传,不仅有重塑形象的考量,还有争取民心的意义,同时也传播了中国共产党的理念以及扩大了红军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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