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体水蛭疗法的历史沿革及临床应用概况

黄小薇,杨雪桦,潘明甫

(广西国际壮医医院,广西 南宁 530201)

水蛭,俗称蚂蟥、蚂蜞等,为雌雄同体,属于环节动物蛭纲科。水蛭以吸食人、畜的血液为生,主要生活在淡水、潮湿的陆地中,以暂时性体外寄生虫的生活方式存活。活体水蛭疗法是将饥饿的水蛭放置于人体特定部位进行吸血以达到治疗疾病的方法[1]。该疗法一方面利用水蛭的吸血功能吸出人体内的瘀血,达到改善血液循环、促进新陈代谢的作用;另一方面利用水蛭在吸血过程中释放的水蛭素,达到抗凝血、抗血栓、增强血液灌流量的作用[2]。目前该疗法已成为治疗静脉淤血并发症的一种标准疗法。

有文献报道活体水蛭疗法适用于各类静脉血运不畅导致的瘀血证,可以助力循环重建,对于美容、痛证、炎症、中风后遗症治疗有一定的疗效[3]。目前西医治疗疼痛类疾病、顽固性皮肤病等不良反应较大,费用高,效果不理想,针对这类疾病的治疗,早期研究出一种疗效确切、经济安全的治疗方法是临床亟须解决的难题。

活体水蛭疗法是一种自然疗法,随着科学的不断进步,对水蛭疗法的作用机制研究也在不断深入,经科学实践验证,这种方法可能成为临床用于治疗各类疾病的潜在的医疗辅助疗法。

1 活体水蛭疗法的历史沿革

水蛭英文名称为“leech”,“leech”的称谓来源于7世纪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英语“laece”,“laece”在英文发展史中具有“医师”“吸血虫”的意思。可见在当时,人们已经将水蛭与医学相互关联。

水蛭放血疗法的兴起与古希腊时期“四体液学说”的医学理论相关。西医鼻祖希波克拉底认为,人体是由血液在内的4 种体液构成,将多余的血液放出,使4种体液达到平衡,人体就会健康,因此放血疗法在当时成为一种流行的治疗方法。水蛭正因为具有以吸食动物血液为生的特性,使其在当时具有一定的医用价值。古希腊医生尼坎德曾详细描述过水蛭的医学用途。法国医生鲁塞斯应用活体水蛭治疗内外科疑难疾病,均取得良好的效果,正是由于他对水蛭吸血疗法的狂热追求,水蛭吸血疗法在17～19世纪风靡欧洲大陆,成为当时医生必备的医疗物资[4]。

随着科学的不断进步,关于活体水蛭疗法产生的感染及出血过多等并发症报道也越来越多。人们认为只要放出血液就能治疗疾病的观点与现代医学观点不符,并认为这些操作带有一些盲目崇拜的成分,此后水蛭放血疗法开始慢慢淡出人们的生活。1972年,法国社会安全协会取消了水蛭的医学用途[5]。

20世纪60年代,法国医学者发现水蛭在皮肤皮瓣移植术中能起到预防瘀血的作用;20世纪70年代,法国医生波岱发现在断指再植术中,活体水蛭放血疗法可以辅助血管畅通,促进创口愈合,预防水肿及感染[6]。研究显示,水蛭素被研究者们证实是至今为止最安全、有效的天然抗凝物质[7-9]。

我国对水蛭的记载早于西方国家。《尔雅》中就有对蛭类动物的记载。水蛭的使用最早记载于《神农本草经》,书中指明了水蛭的功效及应用病证(“主逐恶血、瘀血、月闭、破血瘕积聚,无子,利水道”)。张仲景在《金匮玉幽经》中提到水蛭具有下血的功效,下血即是抗凝、破血。《本草拾遗》记载:“人患赤白游疹及痈肿毒肿,取十余枚令啖病处,取皮皱肉白,无不瘥也……冬月无蛭,地中掘取,暖水养之,令动,先净人皮肤,以竹管盛蛭,合之须臾,咬咂血满自脱,更用饥者。”具体说明了活体水蛭疗法的使用病证及操作方法。《肘后备急方》中记载葛洪采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毒肿;《外科精要》中将活体水蛭疗法称为“蜞针法”,陈自明将活体水蛭疗法用于治疗脓血、脓毒症。

2 活体水蛭疗法的临床应用

2.1 在整形外科中的应用 CONFORTI M L 等[7]研究发现水蛭附着点吸血区直径约2 cm 范围内的血运较周围增加,外观与正常皮肤相当。研究发现,活体水蛭疗法可以明显改善患处的血液循环[8]。在整形外科中,早期会伴有静脉淤血的情况,活体水蛭疗法常被用于提供血液再次灌注的主要方法[9],移植的皮瓣经过活体水蛭治疗后,血液持续流入,可避免Ⅱ期修复[10]。杨晓楠等[11]采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8例进行性加重的皮瓣静脉淤血患者,结果显示7例患者取得满意的疗效。LOZANO D D 等[12]研究发现活体水蛭疗法联合高压氧治疗比单纯使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静脉淤血皮瓣效果更佳。活体水蛭疗法以其具有吸血的独特特点,在整形外科中用以救治术后静脉淤血的情况早有记载[13]。

活体水蛭疗法在断指再植术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法国岱波医生就是在断指再植术后应用活体水蛭疗法改善再植指的血运情况,促进创口愈合。TUNCALI D等[14]报道单纯采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两例静脉回流受阻的部分环指撕脱伤患者,取得良好的效果。江传福[15]、邓红平等[16]在断指再植术后采用活体水蛭疗法,证实应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恢复,解除静脉淤血危象。

柯杏[17]对活体水蛭吸血疗法在显微外科术后静脉淤血患者中的护理效果进行探讨,结果表示经活体水蛭吸血疗法治疗后,32例患者的淤血症状均得到改善,完全改善率为87.5%,说明活体水蛭疗法是一种处理显微外科术后静脉淤血有效的护理方法。

纪瑜等[18]采用活体水蛭吸淤疗法治疗皮瓣淤血1例,发现皮瓣淤血经常规方法治疗后,淤血症状未见改善,而加用活体水蛭治疗1 d后,皮瓣淤血得到显著的改善,这可能与水蛭唾液分泌能有效改善皮瓣淤血、促进伤口愈合有关。

综上所述,活体水蛭疗法在临床应用中可以改善血液循环,解除静脉淤血,促进创口愈合,可在外科领域推广应用。

2.2 在骨关节疾病中的应用 研究发现,活体水蛭疗法能明显改善关节周围疼痛,并且无不良反应[19]。杨继斌[20]利用活体水蛭疗法联合手法整复治疗急性踝关节扭伤,有效率为100%。此外,活体水蛭疗法在改善前臂血肿造成的正中神经压迫也能取得明显的效果[21]。潘韦情等[22]利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30例肌筋膜炎患者,能取得满意的效果。潘维波等[23]利用活体水蛭疗法联合中药排酸治疗急性痛风关节炎30例,治疗总有效率为96.7%。此外,有学者经过对比研究发现,活体水蛭疗法可明显缓解膝关节炎患者的疼痛症状,可作为治疗膝关节炎的辅助疗法[24]。

徐惟永等[25]观察活体水蛭疗法联合芬必得与单用芬必得对痛风患者症状改善情况进行对比研究,活体水蛭疗法每5～7 d治疗1次,共治疗3次,治疗后两个月复查患者血液情况及症状改善情况,结果发现患者经活体水蛭疗法联合芬必得治疗后,均无不良反应发生,总有效率为93%。可能的原因与水蛭在吸除“废血”的同时释放出水蛭素有很大的关系,水蛭素的释放稀释了原有致病物质的浓度,改善痛风局部血液循环,达到逐瘀通络、消肿止痛的目的。LIU P等[26]研究证实水蛭素可以阻断凝血酶或蛋白酶激活受体(PARs)/p38/NF-kB的信号通路,从而达到抗炎的目的。

综上所述,活体水蛭疗法在治疗骨关节疾病时,具有疏通经络、镇痛消炎的作用,适用于治疗外伤、骨关节炎、痛风等疾病。

2.3 在五官科疾病中的应用 我国古代医家孙思邈曾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眼部血肿。有文献报道,利用负压封闭引流术结合活体水蛭疗法对耳郭离断后行耳再植患者疗效较好[27],原因可能为水蛭素能抗凝血,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促进创面愈合有关。刘坤[28]应用活体水蛭治疗18例耳郭撕脱伤患者,治愈率为89%。王昆润[29]采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30例口腔黏膜感觉异常患者,治疗后有19 例患者取得良好或满意的效果。陈品英等[30]采用活体水蛭疗法联合牵正膏外贴与单独使用针灸治疗面瘫患者128例,结果显示治疗组总有效率为97%,明显高于对照组的73%。考虑原因为活体水蛭疗法能改善局部血液循环,消肿止痛,配合牵正散祛风通络,治疗面瘫效果满意。

由此可见,活体水蛭的吸血功能及其分泌的水蛭素能改善血液循环,促进伤口愈合,适用于治疗五官科疾病。

2.4 在肿瘤中的应用 KALENDER M E 等[31]研究发现活体水蛭疗法可以缓解局部的癌症性疼痛。唐莉等[32]认为肿瘤患者的血液常处于高凝状态,而水蛭分泌的水蛭素含有抗凝血酶原,能够中和凝血酶原,降低血液黏稠度,促进血液循环。袁华等[33]研究认为,水蛭抗肿瘤主要是通过其抗凝作用实现的,水蛭分泌的水蛭素能有效抑制凝血酶,抑制纤维蛋白形成,进而阻止肿瘤细胞的转移或诱导肿瘤细胞的凋亡。以上研究证实,水蛭在肿瘤临床治疗中具有一定的作用。

目前临床上治疗肿瘤的有效方法较少,但西医治疗肿瘤毒副作用大,费用较高,患者难以接受。活体水蛭能够分泌天然的水蛭素,成本低廉,不良反应少。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也许水蛭会成为人们克服肿瘤难题的一大法宝。

2.5 在妇科疾病中的应用 研究发现,活体水蛭疗法是治疗因自身性器官感染而引发的输卵管卵巢炎及子宫内膜炎较为有效的方法,该疗法能够促进患处快速愈合,调整内分泌水平,恢复生育能力[34]。

由此可见,活体水蛭疗法的应用范围可以扩大到妇科领域。

2.6 在其他方面的应用 活体水蛭疗法在2 000多年前就被印度医者用于处理毒蛇咬伤和各类烧伤。2006年,活体水蛭疗法因能治疗局部中风缺血,被纳入俄罗斯联邦新医疗技术国家目录[34]。因活体水蛭疗法能吸走移植皮下的瘀血,提高植皮成功率,同时还能降低烧伤部位的感染率,因此,美国FDA 于2004年批准水蛭可在烧伤皮肤愈合过程中应用[19]。

3 水蛭的并发症及不良反应

活体水蛭疗法在治疗疾病时,也会带来一些并发症。活体水蛭疗法引起的并发症主要包括贫血、感染、出血、过敏等,发生率在2.4%～20%之间[35-36]。甘华秀等[37]在临床接诊时发现1例因手部关节肿胀疼痛使用活体水蛭吸血治疗造成手部慢性伤口难愈的病例,该病例主要考虑与使用水蛭引起的感染有关。有研究者认为,在开展活体水蛭治疗前,在不影响水蛭生命及治疗效果的前提下,可以将水蛭放在0.02%洗必泰溶液中浸泡处理,或用低浓度的次氯酸溶液对水蛭进行外部消毒后再开始使用,移除水蛭时避免水蛭牙齿遗留于附着处,患者也可以在治疗前1 h预防性地应用抗生素如环丙沙星等,可以减少感染等并发症的发生[38]。

4 讨论

综上所述,近年来临床利用活体水蛭疗法治疗疾病的文献报道较少,但活体水蛭疗法对内、外、妇、皮肤、五官科疾病的治疗效果令人满意。

活体水蛭治疗主要选用吸血水蛭,其唾液腺能分泌一种生物活性物质——天然水蛭素,这是目前发现的抗凝血酶活性较高且安全性较高的一种天然物质[39]。活体水蛭疗法能达到治疗疾病的效果,与其具有抗凝、溶栓、抑制血小板聚集、改善微循环、降脂、改善血液流变学指标等药理作用密不可分[39]。

笔者认为影响活体水蛭的临床应用可能存在4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人们对水蛭的认知存在误区或不足,认为所有的水蛭都能产生水蛭素以治疗疾病,这种思想是错误的。二是我国野生水蛭仅分布在少数地区,如广西、广东等地,品种少,产量低,加之早期对水蛭的大量捕杀或水质污染等原因,导致临床中能使用的水蛭产量大大减少,获取符合医疗标准的水蛭不足。三是受医学环境影响,加之未经过无菌处理的水蛭易导致感染等情况出现,限制了水蛭的临床应用,目前能合法应用于临床的吸血水蛭有菲牛蛭和日本水蛭,菲牛蛭体积较大,其分泌的水蛭素是日本水蛭的1.2倍[40]。四是医学家对水蛭的药理作用机制研究不足,临床使用缺乏科学依据。

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国人的健康保健意识及民族文化自信不断提高,中医传统疗法的作用得到重新认识,如随着水蛭素的发现及活体水蛭疗法在断指再植术应用中取得的成就,活体水蛭疗法开始逐渐应用于临床中。目前活体水蛭疗法在国内尚有很大的研究空间,应该借此机会对活体水蛭疗法的安全性及有效性开展深入研究,挖掘其治疗优势。

(收稿日期:2022-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