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蚱

王山根

豫北平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这片沃土上行走，会让人一下子感受到原野的粗犷、环境的优美、民风的纯朴。我很喜欢农村老家的生活，喜欢由多种昆虫组成的迷人世界。这里的昆虫，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有会叫的、会爬的、会蹦的、会跳的，有对农作物有益的，也有对农作物有害的……五花八门、各具特色，但我感觉与人们打交道最多的还属蚂蚱。

蚂蚱学名蝗虫，属直翅目，而蝗虫又分为飞蝗和土蝗。豫北地区的蝗虫是东亚飞蝗，主要危害禾本科植物。尽管它是一种害虫，农村的孩子还是喜欢与之做伴。

一到5月，蚂蚱仿佛相约好了拟的，一股脑儿地出现在田间渠畔。它们成天东飞西突、上蹿下跳，令人眼花缭乱。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10月其自然死亡为止。

逮蚂蚱是农村孩子的最爱。我们逮蚂蚱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解馋。我的童年时代是一个物质和文化生活都比较匮乏的年代，大多数村民都不富裕，粮食经常不够吃。蚂蚱营养丰富、肉质鲜嫩，富含蛋白质和脂肪、钙、磷、铁、铜、锰、维生素A等成分，可以治疗脾虚少食、急慢惊风、抽搐痉挛、百日咳、支气管哮喘、喘咳气急，《本草纲目拾遗》《百草镜》等医书均有记载。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把逮住的蚂蚱拿去喂养鸡鸭。那时，各家各户都养有鸡鸭，主要是把下的蛋卖给供销社换些零钱补贴家用。鸡鸭最喜欢吃蚂蚱，吃了蚂蚱的鸡鸭，不但下蛋勤，而且下的蛋个头大。

逮蚂蚱是分时机的，最好选择在秋天。此时的蚂蚱长得膘肥体壮，加上玉米、大豆、谷子等农作物均已收割，田野格外空旷。成群的蚂蚱全部暴露无遗，很容易抓。如果早上逮蚂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秋夜露水大、湿气重，经过一夜蒸发，蚂蚱的翅膀全部被露水打湿，一个个缩头缩脑、萎靡不振，飞也飞不动，跳也跳不高。这时候捉，最容易得手。

逮蚂蚱需要一定的技巧。发现蚂蚱后，要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弯下腰，双手合并，掌心向下，形成空心手掌，在螞蚱将要蹦起的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扣下去，就能逮到一只活蚂蚱。逮住蚂蚱后，顺手从地里薅一根狗尾巴草，将蚂蚱一个个从颈脖穿起，拿回家即可。

有一种蚂蚱不好逮，它形似蝈蝈，个头较大、动作敏捷、能飞善跳、警惕性很高，总是隐藏在草丛中或庄稼棵上，逮它时，只要发出一点响声，它便会一跃而起，飞出几十米远。当你小心翼翼地追过去，刚要接近它时，它又立即弹跳跃起，飞出好远。就这样，飞飞停停，起起落落，让你追得疲惫不堪。最后，不得不放弃对它的追杀。

相比之下，另一种蚂蚱就比较好逮了。这种蚂蚱全身青绿、身材细长、形同扁担，脑袋尖尖、眼睛长长，飞起时翅羽下露出一抺粉红，我们都叫它“扁担”。它动作迟缓，只要蹑手蹑脚过去，就能把它逮住。如果捏住它的两条大腿，它便会有节奏地将身子上下摆动，形似磕头求饶，非常的好玩。

最后还有一种土灰色的小蚂蚱，形象难看，不够鸡鸭吃一口，大人孩子都不愿意逮它。

我们村北有一片几百亩大的水坑，雨季用于蓄水，旱季则长满杂草，坑中种了不少柳树，坑沿栽满了桑树柳。桑树柳又名红柳树，是一种丛生灌木，生长在盐碱地等土壤贫瘠的地方，具有坚固水土作用，其茎秆为枣红色，叶子为墨绿色、比较瘦小、呈鳞片形状。桑树柳一般在春夏之交开花，花为粉红色，果实为白色絮状，它的茎秆很有韧性，细的可以用来编筐，粗的可以当筐系，而且容易燃烧，村里人都把它当柴火使用。我和小伙伴经常在这里砍上几根桑树柳条，捆绑在一起，制成捕捉蚂蚱工具。

有一年夏季，水坑干枯了半个多月。一天下午，我和几个小伙伴来这里逮蚂蚱，4个女孩子也跟着凑热闹。同伴儿三强比较调皮，喜欢搞些恶作剧，他趁机把逮到的几只蚂蚱放在一个女孩头上，吓得她“呀呀”直叫，赶快用手拨拉。看着弄脏了刚刚买的上衣，女孩儿心疼得哭了起来。后来，她母亲给她洗了好几遍上衣，都还有痕迹。

看蚂蚱飞翔也是一种享受。秋风飒爽，阳光灿烂，站在田间地头，但见无数只蚂蚱个个精神抖擞，狂欢劲舞，有的展翅飞奔，炫耀自己华丽的外衣，留下一路“叭叭”的声响；有的蹦来蹦去，展示着自己非凡的弹力，直播一幕精彩的体育比赛。

逮蚂蚱时，我们也能感受到它们的超强破坏力。平时，它们能将植物叶片咬成缺刻或孔洞。严重时，可将农作物食成光杆或全部吃净，造成严重经济损失。据老年人讲，1943年7月，老家发生过一次大面积蝗灾，当时，蚂蚱来势凶猛，遮天蔽日，发出“嗡嗡”巨响，犹如飞机低飞盘旋。落在地上层层叠叠，几百亩的庄稼一袋烟工夫就被咬食一空，连野草、芦苇、树叶也被吞食净光。为消杀蚂蚱，村里人想了不少办法，有的在地里挖出一条条土沟，追赶蚂蚱入沟，然后火烧土埋；有的用布单覆盖或用扫帚拍打。后来，村里人发现蚂蚱怕冷、怕

热、怕烟，遇到烟雾不能远视，只能在原地飞来飞去。特别是夜间午时至次日凌晨，或中午12时到下午3时，不能飞行或很少飞行。根据这些特点，村里人利用雨天、夜间、中午进行扑打，效果明显。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投入大量精力财力，有效地治理了蚂蚱带来的危害，在那之后，老家没有再发生过一起大面积灾害。现在，随着农药广泛运用，地里的蚂蚱已经很少了。物以稀为贵，有的人瞅准了商机，在大棚里养起蚂蚱，卖给饭店挣钱。逮蚂蚱，更多是为了享受大自然带来的馈赠，蚂蚱似乎又转变了一个角色，把生活点缀得多了一种味道。（作者单位：河南省自然资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