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情结
2023-10-18吴越
文 吴越
手机上划过一家自称“百年老店”的餐饮店,不禁笑了,显然是为了招徕各地食客,老板在“经营范围”这一栏是这么写的:馄饨、抄手、扁食。其实,老板还可以气魄更大一点,添上:清汤、云吞、包面、曲曲……这些都是馄饨在全国各地的不同形态、不同变体、不同名称。
但要我说,馄饨的大本营应该还是在上海。在上海的街头,大馄饨小馄饨、冷馄饨热馄饨、菜肉馄饨、黄鱼汤馄饨、虾肉馄饨……馄饨以一种接近主食的身份昂然列于大众选择的前排位置。
以前,我觉得只有我的母亲和姨妈这种出门尽想着省钱的妇女们才会到了饭点四处张望找一家平价饭店,坐下来菜单也不看,直接叫服务员“来一碗大馄饨”。曾经,我母亲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认真地反驳我:“不是钱的事呀……吃来吃去,也就是馄饨面条好吃。”我全然不信,嘲笑她被抠门限制了想象力。然而,随着年龄渐长,我也不自觉步入省钱妇女们的行列,也渐渐开始觉得“吃来吃去,也不过……”且领悟到,馄饨能做得扎实质朴、煮得莹洁光滑也并非易事,倘若外出办事之余,能觅到一处可靠小店,向隅而食一碗鲜美馄饨,就着忙碌的街景,亦为幸事。
复旦大学南区宿舍后面有一条松花江路,路上有两家日夜充斥着学生的餐饮店,一家叫乘风豆浆,一家叫无锡小笼。说起来,我对“无锡小笼”的感情更深一层。大三那年暑假,我每天早上乘公交车到淮海路的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做的是文案工作,实际上是整理各种杂志中相关商品的广告剪报,偶尔才有机会旁听参与“头脑风暴”。在我的包底,放着一盒淋了花生酱和麻油的冷馄饨,那是我上公交车前,在“无锡小笼”匆匆买的,权充午餐。我没有经济实力在淮海路的餐厅消费,也没有时间去逛马路。当写字楼里让我仰望的一众广告精英男女们在午间相约离开时,我便走到茶水间,悄悄吃完十二个冷馄饨,迅速处理掉泡沫盒,唯恐被人看见问起。经典冷馄饨真好吃,吃了十几天也没有吃厌。这样说起来,我年轻时就和馄饨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了。
有时,馄饨也是一种隐藏菜单。有一次,带女儿在福州路附近小马路上闲逛,肚子饿了随意走进一家生煎老字号。生煎、双档、大馄饨,点好还意犹未尽,再来点什么呢?营业员从柜台后面抬起眼睛看我们一眼,确定地说:“再来碗小馄饨吧?”女儿拍手称快。我想,这在外地朋友眼里是不是有点不可理喻:一碗大馄饨和一碗小馄饨。不是一样的皮、一样的馅吗?但营业员、我和我女儿都知道,一碗大馄饨和一碗小馄饨的功能、风味、审美情趣都是完全不同的,各司其职。
这让我很感慨地想起,2022年过年居家期间,一个年轻的妈妈在朋友圈和微信群里四处寻找购买小馄饨皮子的渠道,只因家里的宝宝特别挑嘴,非小馄饨不吃。那比邮票大不了多少的一张薄皮,裹上指甲盖大小的一点鲜肉糜,沾水合上一搭,在宝宝眼中就是绝美的一餐。
馄饨这看似简单平凡的家常料理,却承载着不同人的回忆与情感,这大概就是属于每个人不同的馄饨情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