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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寺考古知多少

2023-10-16幼吾

中华瑰宝 2023年10期
关键词:陶寺夯土宫殿

幼吾

陶寺遗址的发掘过程是一个耗费数代人几十年心血的历程。考古工作者一铲一铲将埋藏在陶寺地下的文化遗迹一点一点挖掘了出来。

2005年春节,山西某地两座尚未被发掘的古墓被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两座被盗的古墓并非处于无人之地,而是位于一片正被发掘的考古区。一群盗墓贼从一篇杂志文章中知晓了该地考古的相关消息,趁春节期间警备松懈之机,偷掘了这片考古区。所幸“盗墓事件”发生后不久,考古人员立即对被盗的两座古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这两座被盗的古墓位于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陶寺村,正是后来被推测为尧都的陶寺遗址的一部分。从1978年开始发掘至今,陶寺遗址的发掘工作持续进行了40多年,取得了一系列令世人瞩目的成果。

发现陶寺

陶寺遗址的发掘工作虽然始于1978年,但早在1958年就已被发现。它的发现与丁村遗址有关。

丁村遗址位于山西省临汾市襄汾县丁村,与陶寺村相距不远。1953年,人们于丁村的沙地里发现古人类化石,震惊海内外。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继北京周口店之后在中国发现的又一个大型旧石器时代遗址,丁村遗址开始为世人所知。

1958年,适逢我国进行第一次全国文物大普查,丁村遗址周边区域成为当地考古工作者调查的重点区域。当时,就职于山西文物管理委员会并在丁村遗址负责化石修复和模型制作工作的丁来普来到陶寺村进行摸排调查,在南沟与赵王沟之间的一片区域里发现了大量从未见过的灰陶片。

陶器的发明是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的重要标志,但在当时的中国尚未发现灰陶片。因此,丁来普虽然意识到陶寺村灰陶片的独特之处,但对于其年代难下判断,只是做了登记。这是陶寺遗址首次进入考古界的视野。

此后,受条件所限,陶寺遗址一直未被发掘,但考古界始终没有忘记它。1958—1977年间,考古工作者先后对陶寺遗址进行了4次勘察,发现陶寺地下文化遗址面积巨大,达上百万平方米,推测其年代可能为龙山文化时期(距今4000年前)。人们急切地想弄清楚陶寺村灰陶片的文化内涵。终于,机会在1978年来临了。

首战告捷

1978年4月,考古人员有选择性地对陶寺遗址进行了发掘。他们在文物遗存丰富的居址区发现了大量的陶器文物。这些陶器虽出土于同一地点,但所属年代不同,据此又将陶寺文化遗存划分为早、晚两期。早期代表性文物主要有折腹盆、扁壶、扁矮足鼎等,晚期代表性文物则是鬲、折肩罐、敞口盆等。

之后,通过文物对比研究,考古人员发现陶寺遗址早、晚两期之间存在缺环。也就是说,早期和晚期之间似乎应有一个中期将两者串联起来。那么中期遗存在哪里呢?陶寺考古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之后的考古发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1978年秋季,考古人员又在疑似墓地区域进行发掘,发现了陶寺早期王族墓地。这一墓葬群占地面积约4万平方米,据探测可能存在上万座古墓。考古人员清理了其中109座古墓,发现绝大多数古墓没有随葬品,只有17座古墓随葬少量玉器、陶器和石器等。

1978年春秋两季的考古发掘拉开了陶寺考古的序幕,确证了该遗址面积的巨大性和文物的丰富性,但真正的惊喜还要等到1980年。

早期王墓

1980年,陶寺考古队将工作重心放在了陶寺早期王族墓地的发掘上。在春夏季考古工作进入尾声时,考古人员在一个大型墓地中发现了一件绘有龙形图案的陶盘。因为墓地面积较大,继续发掘耗时耗力,考古人员决定将龙盘重新放回墓地以待下半年发掘。

当年下半年,考古人员先后在4座大墓中发现了4件彩绘陶龙盘。这4件陶龙盘大小基本一致,高约7—12厘米,盘口直径35—40厘米,盘底直径12—15厘米,均绘蟠龙纹,盘曲状;龙身可见麟纹,长颌,有的现锯齿状牙齿,均口衔枝状物。

4件陶龙盘的发现意义重大,向考古人员传递了诸多信息。当时考古人员已清理了上千座墓,只有4座墓出土了彩绘陶龙盘,可见这4座墓地位之独特。此外,龙盘在墓中的摆放位置统一,均位于墓主人右侧,再结合墓葬的规格,考古人员推测,龙盘所在的墓应是王族大墓。这说明当时的墓葬已存在等级划分并具备礼制雏形。

1983—1984年,在发掘和研究王墓的同时,考古人员又继续对陶寺遗址的居址区进行发掘,发现了双銴鬲、单把鬲、扁壶、圈足瓮等器物,与陶寺遗址早期与晚期文化遗存均存在关联之处。陶寺遗址中期文化遗存终于找到了,困扰考古人员几年的疑问得到解答。

惊喜之余,陶寺遗址的考古工作又被推向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陶寺遗址所代表的文化水平已发展到何种程度?当时学界推测陶寺遗址可能是夏都遗存(后来推测為尧都),但仅仅是居住区和王墓的发现还不足以证明陶寺遗址曾是一座城市,想要证明这一点,需要有城墙等遗迹来佐证。

寻找城墙

1985年以后,陶寺遗址的发掘工作暂告一段落,考古人员专注于整理和研究出土文物。当时,关于陶寺遗址的文化分期和定性方面的学术讨论始终未休,尤其是在“陶寺遗址是否为城市遗迹”这一点上,亟须更多的考古发现加以印证。因此,1999年,陶寺遗址发掘工作再次启动,工作的中心是寻找城墙。

2000年,考古人员在陶寺遗址北部区域发现了3段疑似夯土墙的遗迹。发现甫一公布就遭到了学界质疑:3段城墙遗迹,一段似乎是建筑垃圾堆积,另两段可能是夯土墙基槽,其构成的城址面积也不过两三万平方米,而已发现的陶寺遗址面积近300万平方米,两者在面积上似乎并不匹配。

面对质疑,陶寺考古队没有灰心,他们加大了探访面积,跑遍了陶寺遗址的每个角落,只为寻找夯土痕迹。夯土是中国古代建筑中常见的材料,它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建筑遗迹的存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2001年,考古人员在陶寺遗址东边和北边分别发现了陶寺中期外郭城的两段东墙和一段北墙,计算出陶寺中期城址面积约280万平方米。之后,考古人员还在外郭城内中部偏东位置发现了城墙遗迹,表明陶寺中期大城内还有小城。

2002年,考古人员又在陶寺中期大城内发现陶寺早期城墙遗迹,并在其内侧区域内发现房屋建筑遗迹和灰坑等。其中,一座大型窖穴遗迹被确认是陶寺早、中期的仓储区,面积达1000平方米。

中期大墓

2002年秋天,考古人员在陶寺发现了一座大型墓葬(编号IIM22)。虽然墓葬有被严重捣毁的痕迹,但从随葬品和规格来看,这极有可能是一座属于陶寺中期的王族大墓。该墓呈长方形,长5米,宽3.6米,深7米,随葬有玉器、彩绘陶器、漆器、木器等文物70多件。

2003年,陶寺考古隊将王族大墓的发掘成果发表在《考古》杂志上,因而引出文章开篇盗墓的事件。

2005年春天,也就是“盗墓事件”发生后不久,考古人员对两座被盗的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并在附近区域又发现了两座墓葬。4座墓葬大致位于当时已发掘的陶寺中期王墓北侧,专家推测可能是王族后妃或大贵族之墓。这4座中型墓与王墓IIM22属同一时期,且均围绕后者分布,这从侧面反映了王墓IIM22主人的重要地位。

既然发掘了大城和王墓,那么发现宫殿区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然而,考古人员苦苦发掘,却迟迟未发现宫殿区,倒是发现了其他建筑“奇迹”。

古观象台

2002年,陶寺遗址被纳入“中华文明探源工程”,考古工作得到更大助力,工作重心也转移至礼制建筑的发掘中。

2002年发掘陶寺中期王墓后,考古人员就根据王墓分布规律推测出陶寺遗址东南天位的宇宙观,认为东南区域可能是陶寺中期文化祭祀“天坛”所在地。2003年,考古人员便在东南区域发现了一个呈等腰梯形状(或者说半圆形)的夯土建筑基址,占地面积1400平方米,台基上有13根夯土柱残留的痕迹,柱与柱之间留有12道间距不等的缝隙。一时间,这一夯土遗迹的用途困扰了考古人员。

2003—2005年期间,陶寺考古队深入发掘和研究东南区域,历时两年进行观测,终于弄清了梯形夯土建筑的真实面目和作用—这是用来观测日出的观象台,其观测原理是在观测点从夯土柱缝隙中观测日出方向,推断一年中的季节和节气。例如,当太阳出现在第2道缝隙中时为冬至日,出现在第12道缝隙中时则为夏至日。

观象台的发掘表明,早在4000多年前,中国古人就已开始观测天象,并取得较高成就。考古人员认为,这一观象台同时还具备祭祀的功能。

陶寺遗址的另一个礼制建筑在2004年被发现。2004年,考古人员在陶寺大城外西北部发现一处沼泽状浅水域和夯土建筑残留,面积约1400平方米,方形坛体,坛上残留3个柱洞,坛外四周为水域。这就是所谓“泽中之方丘”,是陶寺另一个礼制建筑区。

探寻宫城

观象台的发现给了陶寺考古队很大的信心。2005年,考古发掘工作的重点又回到寻找宫殿区上。当年秋季,考古队发现了一处陶寺中期夯土建筑基址。2006—2007年,考古人员探测出该建筑基址的四角和边界,其所囊括的区域总面积达1万平方米,其内还存在一个由18个柱洞构成、面积约286平方米的建筑柱网结构。这一建筑空间为双开间、中央窄过道的格局,后来被认定为陶寺中期的宫殿区。

宫殿区被发现后,质疑声接踵而来。有人提出,所发现建筑区域总体布局尚不清楚,并不能确证为陶寺宫殿区。于是,2010—2017年,考古人员继续发掘,接连发现了宫城城墙、东北角门、东南角门、南东门等,确定了陶寺宫城的存在。

陶寺宫城呈长方形,东西长约470米,南北宽约270米,面积近13万平方米,与陶寺大城的方向一致。至此,宫殿区探索取得初步成功。此后,考古人员继续深入发掘宫殿区。

在探寻宫殿区的同时,考古人员还发现了手工业区。2010年,考古工作人员对陶寺外郭城内正南部区域进行发掘,发现包括2个制陶工业园和3个石器工业园在内的面积约20万平方米的手工业区。手工业区内生产场所、房屋住所乃至小型墓地等设施一应俱全,可见当时手工业发展规模之完善。

截至2018年,城墙、王族墓地、宫殿区、天象台、手工业区等遗迹一一被发现,逐渐还原了陶寺遗址过去的样貌。但是,看着广阔的遗址区和纷乱的墓葬品,陶寺遗址的考古工作人员明白,埋葬在陶寺遗址地下的文物还有很多,发掘工作远未结束,他们依然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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