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与现实

◎张起源

浙江省宁波市北仑中学高一（2）班

你认为李白与杜甫相比谁更胜一筹？

一个浪漫飘逸，“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一个沉郁顿挫，“眉头一蹙，补全半个乱世”。两者共处于大唐，那是日月交辉的时代。这场论战自元稹挥毫写下《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便拉开了序幕，随后持续千年。有人崇拜李白天马行空的江河才华，也有人批评李白诗歌格调不高，无非是“金樽美人，玉殿金楼”等锦绣字眼；有人敬慕杜甫那颗悲天悯人的忧郁魂灵，也有人指摘其“语不惊人死不休”背后的“俗气”。

仔细想来，两者的高低上下之争，无非是浪漫与现实的冲突、理想与实际的倾轧。这两者看似相互矛盾，实则殊途同归。秉怀理想，追求浪漫，是为了拓展人生边界的广度；而直面现实，活在当下，是为了防止人生跌落梦幻的深渊。

理想必不可少，正如托马斯·莫尔笔下的《乌托邦》、柏拉图笔下的《理想国》，虽美好如泡沫，但理想社会主义的诞生是科学社会主义的思想基础。它是潘多拉的魔盒，给予了未来无限的未知数与可能性；也像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尼伯龙根的指环，狂热而浪漫，在波涛的涨落间缓缓起伏。它标志着未来的道路，仰望星空的人，即便可能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但也不至于满手泥土。鹰可能飞得比鸡低，但鸡永远达不到鹰的高度。

然而理想不是漫无边际的幻想，也不是天真幼稚的梦想。所谓功不唐捐，玉汝于成。没有现实的筑基，理想只是一纸空文。活在当下，是让你拥有行走江湖的底气；怀揣浪漫，是让你觉得人间值得。着眼现实，卧薪尝胆，这是居安思危；若胡思乱想，风声鹤唳，那便是杞人忧天。

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当清楚地认识到，理想与现实之间永远无法彻底平衡。既能忠于理想，又能活在现实，这本就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大多数人要么为了理想而颠沛流离，要么为了现实而选择妥协。生活永远不是童话故事，也没有人可以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拥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它总存在着权衡利弊与顾此失彼，选择追逐就得付出疲惫的代价，选择安稳就得忍受舍弃的空虚。

面对这个无可奈何的现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就好像有人追求柏拉图式的爱情，相信美好在于点点滴滴，祈望晴时满树花开，雨天一湖涟漪，阳光铺洒城市，微风穿拂指尖。有人向往浮士德式的爱情，写下梦幻的美好，花盛开就是一句，夜漫过就是一篇，黄昏时开始书写，黎明时就是无数的扉页。有人掩盖自己的想法，脚踏实地地度过一生，平淡却又安稳，这是一种曙光从木窗中透进来的静谧；有人为了追逐理想与浪漫，做着最美的徒劳无功，落魄却又精彩，那是一种冰块落入威士忌的执着。

选择没有对错，我们的观念仅仅只是一个视角，而不是真理。因此，我们不能嘲讽前者是理想的叛徒、现实的奴隶，也不能指责后者是荒唐的愚人、疯癫的赌徒。浪漫与现实、理想与实际，两者无非是鱼和熊掌无法兼得的存在。未雨绸缪，俯瞰人间灯火之人固然可敬；抛却尘俗，仰望天上宫阙之人也值得称颂。在理想与现实中，找寻一个合适的位置；在狂热与冷静间，追求一个适宜的温度。

正如南宋严羽所言：“子美不能为太白之飘逸，太白不能为子美之沉郁。”一个浪漫主义，一个现实主义；一个飘逸，一个沉郁。两者的结合，不仅仅是一个时代思想的正反两面，更是一个人对于未来的左右抉择。在每一个时刻，总有人会为了明天而奔波，也总有人会对着明天去憧憬，他们共同构成了旅途上的风景，也是每个人在前行中独一无二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