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前的爱（两幕荒诞喜剧）

编剧/柯伦迪 译者/翟延平 乔宗玉

时  間：当代。

地   点：医院诊室。

人  物：医生、米哈伊尔、珍妮、玛丽娜、副行长

（说明：多数角色年龄约40岁左右，可适        当灵活掌握，但医生和副行长应略年长。）

第一幕

［装修华丽的医生办公室，类似时尚客厅，不像无菌医务室。医生穿着考究，显露出强势、自信的气质，坐在桌旁舒适的椅子上。米哈伊尔上。

米哈伊尔 医生，我得了失忆症。

医 生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症状的？

米哈伊尔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医 生 什么时候开始失忆的？

米哈伊尔 （痛苦地思索）我不记得了。

医 生 这太糟糕了，但一切都能解决。您找对了医生，让我们按程序分析一下您的病情。（开始将数据录入电脑）您患有失忆症……

米哈伊尔 您怎么知道的？

医 生 您刚刚告诉我的呀。

米哈伊尔 是吗？其实，我一直想隐瞒病情来着，这样能少些麻烦。

医 生 别担心，您知，我知，我们会保护患者隐私。您的姓名？

米哈伊尔 我的名字？（痛苦地思索，一副记不起来的样子。）

医 生 别担心，不要紧张，您带护照或其他证件吗？

米哈伊尔 带了。（在口袋里翻找未果）恐怕落家里了……

医 生 这有点麻烦……

米哈伊尔 不记得姓什么了，别担心，我身上肯定备有张纸条，写着我的名字和地址。我每次离开家，妻子总会把纸条放在我的口袋里。（搜索口袋，找到一张纸，兴奋）看，现在您能知道我名字了。

医 生 （展开字条，阅读）电话号码……这是名字——“玛丽娜”。（困惑）但这肯定不是您的名字！您是男人，而这是个女人的名字！

米哈伊尔 这可能是我妻子的名字。

医 生 “可能”是什么意思？您不记得您妻子叫什么名字吗？

米哈伊尔 您这是在冒犯我，我当然记得。我温柔、深情的妻子！您不会相信的，我小学一年级就认识她了，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啊，医生，您还记得您的蜜月吗？

医 生 （难以置信）您还记得您的吗？

米哈伊尔 还记得！哦，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她的身体笼罩在神秘之中，每次触摸，我都兴奋不已……每个夜晚都充满奇迹，永无止境的奇迹！医生，您还记得这一切吗？

医 生 （叹息，充满情感）有谁会不记得呢？

米哈伊尔 相信我，我们的蜜月仍在继续。

医 生 那您还记得什么吗？

米哈伊尔 我还记得我们的爱，不幸的是，有时会忘记一些，那些记忆碎片时而会掉落，忽然又蹦出来，再掉落……蹦出，掉落，周而复始……

医 生 （打断）记忆波动！如果是这样，也许您能记得自己的名字？

米哈伊尔 我的名字？

医 生 （失去耐心）您的名字！您不能让自己的名字以某种方式蹦出来吗？

米哈伊尔 毫无疑问，我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医 生 我们也许可以给您妻子打电话，让她帮忙找回您的名字？

米哈伊尔 好主意。

医 生 谁打电话，我还是您？

米哈伊尔 最好是您。否则，她即便说了我的名字，我也可能立马忘记。

医 生 （看着纸条，拨号码，通电话）您好。我可以和玛丽娜说话吗？……这里是诊所，我想知道您丈夫叫什么名字。不，我不是在开玩笑或表演……我真的是一名医生。（尴尬，感到压力）您丈夫有点问题……（气愤）抱歉，您怎能无缘无故说一个陌生人没皮没脸、无耻……您的丈夫……（挂上电话。）

米哈伊尔 好吧，她说了什么？

医 生 她说她根本没有丈夫！

米哈伊尔 我妻子没有丈夫？这很奇怪……那么她是谁呢？

医 生 这正是我想让您告诉我的。

米哈伊尔 （困惑）跟我说我实话，您为什么需要我的名字？这对治疗有帮助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医 生 为了给您建档，观察，开单子进行检查，再给您寄账单！……

米哈伊尔 账单？恐怕我再也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别太情绪化，点根烟，放松下，我有好烟，要不要？（从口袋中掏出烟）这，整包都给您吧。

医 生 （接过纸盒）这不是香烟，而是扑克牌。

米哈伊尔 扑克？那不是更好？咱俩玩会吧，分散一下您的注意力。

医 生 我没工夫跟您瞎胡闹。此外，我也不会玩牌。

米哈伊尔 我教您。（快速洗牌，并发牌）假设您给黑桃女士下注十欧元，然后……

医 生 （他不知不觉拿起牌，醒悟过来，把牌扔在桌子上）您现在是在医生办公室，不是在赌场！您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一名私人医生，我的时间很值钱，非常昂贵！您想把它花在游戏上吗？

米哈伊尔 （尴尬）对不起。（把牌拿走。）

医 生 （疲惫）给我来根烟，虽然我很久以前就戒烟了。

米哈伊尔 （递护照）给您。

医 生 （惊讶）这不是香烟，是护照。（打开护照，将里面照片与男人的脸进行比对，高兴）是的，这是您的护照！

米哈伊尔 好吧，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记性很好。

医 生 （查看护照）所以，亲爱的米哈伊尔，我们终于见面了。（将数据输入电脑）米哈伊尔……科洛科尔奇科夫。科洛科尔奇科夫是您的姓吗？

米哈伊尔 那还能是谁的呢？

米哈伊尔 我的病叫什么？

医 生 逆行性遗忘症。

米哈伊尔 什么意思？

医 生 大脑硬化症的一种。（输入病例数据）您感觉身体怎样？

米哈伊尔 没问题。

医 生 您妻子感觉您怎样？

米哈伊尔 没问题。

医 生 您上一次和她发生亲密关系是什么时候？

米哈伊尔 （沉思）我不记得了。

医 生 亲爱的，说实话，您对于我来说，真是有点难。让我们休息一下，您先去候诊室等候，一会儿我会叫您。

［米哈伊尔下。医生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医学书，疯狂翻阅，然后扔到一旁。从保温瓶中倒咖啡，想喝，又发觉自己戴着口罩。他摘下口罩，啜饮了一点，看着米哈伊尔留下的纸条，拨通了电话。

医 生 您好，玛丽娜！对不起，又是我，医生。我的观点是，即便您骂我厚脸皮，您的声音仍然很动听。这只是误会。我的一个病人，米哈伊尔·科洛科尔奇科夫，说您是他妻子……什么？您真的是他妻子？但您刚说您没有丈夫！……我明白了……（放下电话。）

［米哈伊尔出现在入口处。

米哈伊尔 可以进来吗？

医 生 （匆忙戴上口罩）进来吧。

米哈伊尔 （他走到医生面前，用低沉的声音耳语）医生，我得了失忆症。

医 生 （后退）我知道。

米哈伊尔 （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医 生 您自己说的。

米哈伊尔 如果我们是初次见面，我怎么可能告诉您呢？我一直瞒着所有人，我只把这个秘密告诉医生。

医 生 我就是医生，该死的！（从水瓶中倒水，喝水。）

［玛丽娜上，她身材性感，但穿着得体。

玛丽娜 早上好。

米哈伊尔 亲爱的，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米哈伊尔和玛丽娜拥抱。

玛丽娜 （帮米哈伊尔整理上装，梳理头发）你感觉怎么样？

米哈伊尔 我很好。

医 生 请问，这是谁？

米哈伊尔 这是我妻子。

玛丽娜 （向医生伸出手，与之握手）您都已经知道了，我叫玛丽娜·科洛科爾奇科娃。

医 生 您好。

玛丽娜 您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在附近，马上就赶来了。

医 生 我有许多问题，想得到合理的答案。

玛丽娜 （对米哈伊尔）亲爱的，在候诊室等我一会儿，别乱跑！（送他到门口，回来，对医生）您不想请我坐下吗？

医 生 哦，坐沙发这儿吧。来杯咖啡？

玛丽娜 不用了，谢谢。我丈夫的治疗进展如何？

医 生 说实话，相当困难。

玛丽娜 我相信像您这样的好大夫一定能妙手回春。

医 生 （受宠若惊）您怎么知道我是好大夫？

玛丽娜 人尽皆知。

医 生 （受宠若惊）哦，是这样……

玛丽娜 您太有名了。您给我丈夫都看了一年半的病了，我还能不了解您吗？

医 生 我？您丈夫？一年半？这不可能！

玛丽娜 对不起，我错了。不是一年半，而是两年。

医 生 您在开玩笑吗！我以前从未见过您丈夫！……像您这样迷人的女人应该得到更好的照顾，来杯咖啡吧？（为玛丽娜送上咖啡和饼干）请慢用。

玛丽娜 谢谢。我现在明白您为什么事业如此成功了。

医 生 （谦虚地）这很简单，积累知识，努力工作。

玛丽娜 不完全是。首先，医生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充满魅力，这比任何药物都有效。

医 生 您认为是这样的？

玛丽娜 我确定。凭借您的魅力，可以取得惊人的效果。（调情）尤其在遇到女人时……

医 生 （有些骄傲地）医学上确实也这么认为，医生的个人魅力能发挥一些治疗作用。

玛丽娜 不是一些，而是决定性的。

医 生 您知道，您在电话里的声音让我感到非常愉快……我们终于见面了……

玛丽娜 （调情）您是不是有些失望？

医 生 恰恰相反！我正想问您，您为什么先前跟我说，您单身？

玛丽娜 您难道认为我应该在电话中跟陌生人讲述个人隐私吗？

医 生 说得对，但我还是感到抱歉……

玛丽娜 （调情）您为什么感到抱歉？

医 生 如果您未婚，我很乐意照顾您。

玛丽娜 （严肃地）我不明白……

医 生 我的意思是……

玛丽娜 难道已婚女性就不能得到照顾吗？

医 生 当然要得到照顾……

玛丽娜 那还有什么问题？

医 生 您看，我有我的原则……

玛丽娜 您必须照顾好每个人……您最好诚实地告诉我，您只是不够喜欢我。

医 生 我向您保证，我真的很喜欢您。

玛丽娜 当一个女人真正被喜欢时，她应该得到义无反顾的照顾。

医 生 如果我邀请您共进晚餐，您不会生气吧？

玛丽娜 如果您不邀请，我会生气。说实话，这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生了。

医 生 我知道，但我很难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做出决定……

玛丽娜 如果不一见面就开始，那应该从第几次开始？可能，不会有第二次见面了。

医 生 如此突然，像是突然从暗黑的隧道里窜出来一样……

玛丽娜 什么暗黑的隧道呀，医生？乌龟爬行的隧道？我们已经认识两年了，您今天才表现出对我的兴趣。

医 生 （困惑）两年？您确定？我们以前见过面吗？我真的很喜欢您，但……（沉默。脸上露出明显的困惑，仿佛被传染失忆病毒）您确定您以前来过这里？

玛丽娜 我怎么能忘了自己把丈夫带到这里？您不记得了吗？

医 生 我？（犹豫）唉，我当然记得（小心翼翼地将小药瓶中的滴剂滴入玻璃杯中，从水瓶中倒水，然后喝下。）

玛丽娜 对了，我必须看下，他是否在候诊室。

［玛丽娜下。医生自测脉搏。玛丽娜返回，上。

医 生 他没走吧？

玛丽娜 没。医生，我想从您那里得到我丈夫诊断证明和这些年来的病历。我有些担心他的病情，您这样的名医开的证明，对他的后续治疗会有很大帮助。

医 生 嗯……您看，我还没有确定他得的是什么病。

玛丽娜 都两年了，还不能诊断吗？像您这样有经验的医生？

医 生 两年？

玛丽娜 请给我他的病历，我不会再打扰您了。

医 生 我……我得先酝酿一下。

玛丽娜 还要酿酒怎么地？打印出来，就行了。

医 生 首先，我得查一下……您今天晚些时候能来吗？

玛丽娜 来。（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停下来）顺便说一句，我一直没理解，您是否要请我吃饭？还是您已经忘了这事了？

医 生 当然，我请您。

玛丽娜 我不想让您感觉我很烦，但一般男人邀请女士，他通常会告诉她，他会在什么时间、地点来接她，或者他们应该在什么时间、地点见面。我必须得捯饬一下，不能匆匆忙忙出门呀。

医 生 我觉得您现在看起来就很美。

玛丽娜 不，不，我必须换身衣服。我过半小时再来取走病历。

医 生 好。

［玛丽娜下。医生独自一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困惑。米哈伊尔上。

米哈伊尔 医生……

医 生 （痛苦地）别再跟我说，您失忆了。

米哈伊尔 我没失忆。您怎么会这么想？

医 生 那您来这里干什么？

米哈伊尔 我妻子叫我在候诊室等，但我在那里很无聊。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医 生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您必须保持安静。

米哈伊尔 放心，我一句话也不说。

［米哈伊尔谦卑地坐在角落里。医生在电脑里搜索病历，一脸疑惑，显然未找到。

［珍妮，穿着端庄高雅的英式套装，举止自信，上。

珍 妮 早安。

米哈伊尔 （快乐地）我好想你。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米哈伊尔和珍妮拥抱。

珍 妮 （帮他整理衣服、头发）你感觉怎么样？

米哈伊尔 很好。

医 生 请告诉我，她是谁？

米哈伊尔 这是我妻子。

珍 妮 （向医生伸出手）您可能已经知道，我叫珍妮·科洛科尔奇科娃。

医 生 （抓狂）好，请坐。（把米哈伊尔拉到一边，对他说）这个女人是谁？

米哈伊尔 我说过，她是我妻子。

医 生 但刚才，您在同一个地方拥抱了另一个女人，说她是您妻子！

米哈伊尔 医生，您有幻觉，这里刚才没有女人。

［医生困惑地转向珍妮。

医 生 我想说，如果我要求看下您的身份证件，您不会生气吧？

珍 妮 这个要求很奇怪，这是我的驾照。（递出驾照。）

［医生仔细查看驾照，还给珍妮。

医 生 （迷惑）一切正常。

珍 妮 您有什么疑问吗？我不要求看您的身份证件，因为我知道您是谁。当然，查看您的行医执照不会有什么坏处，但这是检察官的事情，我只是一名律师。对了，这是我的名片。（递名片。）

医 生 您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珍 妮 我很关心我丈夫的病情。

医 生 我也是，但我还是想单独和您谈谈。

珍 妮 （对米哈伊尔）亲爱的，到候诊室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米哈伊尔乖乖地走了出去。

医 生 告诉我，您知道您的丈夫有失忆症吗？

珍 妮 我不知道呀！我只知道，您已经治疗他两年了！

医 生 我？两年？？

珍 妮 医生，您这是什么记性呀？

医 生 好吧，就兩年吧。您再讲一讲您丈夫的情况，他有些什么症状？

珍 妮 他记得非常复杂和久远的事情，却忘记眼前最简单的事情。比如，他给自己倒杯咖啡，然后就忘了喝，或同一种药吃两次，刚吃就忘。

医 生 您是如何忍受这一切的？

珍 妮 他也没那么糟糕，尽管他本应该更糟糕的！我总是反复 默念着！……医生，不要欲言又止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是小心眼儿的人。

医 生 您不用对他疑心，我想，他只是忘了自己妻子是谁。

珍 妮 他记得很清楚。（高声）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从候诊室走过来。

珍 妮 亲爱的，告诉这个人，我叫什么名字……

米哈伊尔 难道他不知道吗？

珍 妮 他知道，但他忘记了。（讽刺）这个人失忆了。

米哈伊尔 （对医生）我真为您感到难过。

医 生 我也为自己感到难过。

米哈伊尔 您为什么不接受治疗？我可以给您推荐个好医生，（递名片）这是他的名片。

医 生 （查看名片）谢谢，这是我的名片！告诉我，这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米哈伊尔 这个问题很奇怪。您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妻子叫什么名字吗？和我小时候一起上学的妻子？

医 生 那么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米哈伊尔 珍妮，怎么呢？

珍 妮 没什么，亲爱的。你现在可以回候诊室了。（严肃地）别乱跑！

［米哈伊尔下。

医 生 奇怪。如果她不是他妻子，那她是谁？

珍 妮 谁？

医 生 在您之前来这里的女人。

珍 妮 实际上，就没女人来过这儿，您自己心里清楚。

医 生 有。（揉揉额头）也许没有？

珍 妮 对不起，我想去看一下米哈伊尔是否还在那里，得对他盯紧点儿。

［珍妮出去，又回来。

医 生 在哪儿？

珍 妮 对……我们别再聊那个女人了，开始说正事儿吧。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故事，而是为了了解他的病情。

医 生 要下诊断的话，我必须先了解他的症状。这就是为什么我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珍 妮 与其问这些不必要的问题，不如看看他的病历，就在您电脑里，一切一目了然。

医 生 可我没找到他的病历！

珍 妮 （坚定地）我想提醒一下，病历不仅是一份医学病史记载，也是法律文件。如果米哈伊尔到法院对您起诉，病历将有助于第三方去评判您的治疗方案是否正确。您要么没有记载，要么故意删除了，就为了向财税部门瞒报从我们这里收到的诊费！

医 生 我没收到你们支付的任何费用！

珍 妮 别担心，我们不会要求退费的。我唯一想要的，就是我丈夫的重症诊断书和病历。

医 生 （陷入糊涂）我上哪儿弄到它？

珍 妮 从您的电脑里，办公桌上……一小时内，病历必须准备好！一小时后，我会继续追查！您不要找借口……

［珍妮走向出口。在门口，她遇到了一个新来访者——银行副行长，一个非常健壮的男人，穿着定制的合体西服。他们互相瞟了对方一眼。珍妮离开。男人没注意到医生从后面出现，转身看到医生时，他眨了眨眼。

副行长 （眨眼）我……我……

医 生 您是谁？

副行长 我……我不认为我的名字，对您有任何意义。

医 生 直截了当地说吧，您有什么病？别担心，医生会为患者保守秘密。

副行长 （犹豫不决）嗯……说实话，我正在找一个女人。

医 生 向您透露一个秘密，我不是女人。

副行长 我没在开玩笑，这很严肃。

医 生 那个女人是谁？您妻子，还是别的什么人？

副行长 （经过一番犹豫）是的，我妻子。

医 生 我不会透露访客信息的。

副行长 这一次，您必须破例。因为我爱她到失忆的地步。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医 生 她姓什么？

副行长 科洛科尔奇科娃。

医 生 （惊讶）科洛科尔奇科娃？您确定？

副行长 确定。

医 生 不是布本奇科娃？

副行长 不是。

医 生 不是普滕奇科娃？也不是萨根奇科娃？

副行长 哦不。

医 生 进我办公室时，您和一个女人迎面遇见，记得吗？

副行长 您是说那个穿着得体的英式套装的女人？黑眼睛，左脸颊上有一颗痣，脖子上戴着紫色的围巾，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

医 生 就是她，您觉得她怎样？

副行长 没什么特别……

医 生 大概你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彼此 ……您刚刚与科洛科尔奇科娃夫人面对面碰到，即便您没有注意到她，她可是平静地从您身边走过！

副行长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从未见过她！

医 生 她不是您妻子？……

副行长 我妻子叫玛丽娜·科洛科尔奇科娃 ……

医 生 您说什么？玛丽娜？

副行长 是的，玛丽娜。

医 生 但她已经结婚了！跟米哈伊尔。

副行长 （很惊讶）米哈伊尔是谁？

医 生 她丈夫。

副行长 不可能！她没有结婚！我的意思是，她嫁给了我。我知道她来过这里，也许她会再来，请您帮我安排与她见面。

医 生 我不会帮别人找妻子，我也不确定玛丽娜是不是您的妻子……回家吧，在家等她。（推他离开。）

副行长 （抵制）医生，我恳求您……

医 生 我受不了了，再見。不是从这儿走——这扇门仅供米哈伊尔进出。请走这里。

［医生把男人推到紧急出口，独自坐在桌子旁，一脸困惑。

第二幕

［医生在办公室里。玛丽娜穿着优雅，上。

玛丽娜 （兴致勃勃）下午好，医生！我又来了！

医 生 （非常冷漠）您到底是谁？

玛丽娜 （感到惊讶，调情）神啊，您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半小时就把我忘了！我一换衣服，您就认不出我来了！

医 生 我明白着呢，这就是为什么我想知道您是谁！……请出示您的证件。

玛丽娜 为什么？我叫玛丽娜，您知道的。

医 生 我怎么知道您真的叫玛丽娜？请出示证件！

玛丽娜 我不随身携带证件。（打开包，拿出一块手帕，抽泣着，抹眼泪，没拿证件。）

医 生 （关心）您怎么了？

［玛丽娜没回应。医生从水瓶中倒水，递给玛丽娜。

玛丽娜 （推开水杯）别管我！

医 生 怎么了？

玛丽娜 （落泪）您还问……我喜欢您，我带着敞开的心扉来找您，到底发生什么了？冷漠、质疑……（抽泣。）

医 生 （抱着她）您不知道情况。您不在的时候，有人来这里……算了……

玛丽娜 谁来了？另一个女人？

［医生不好意思地沉默着。

玛丽娜 她说自己是他妻子？

医 生 是的。

玛丽娜 那又怎么样？您相信她的话？来找您的那位女士，难道不是疯子吗？

医 生 问题是，米哈伊尔称她为自己的妻子。

玛丽娜 难道您不知道他失忆了吗？那个女人真的来了吗？

医 生 当然来了。

玛丽娜 （走到门口，喊米哈伊尔）亲爱的，过来。

［米哈伊尔走了进来。

玛丽娜 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女人来过这里？

米哈伊尔 （平静地）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玛丽娜 她称自己是你的妻子？

米哈伊尔 怎么会这样的人？……

玛丽娜 你没有称呼她是你的妻子吗？

米哈伊尔 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爱人，你很清楚这一点。（吻她。）

玛丽娜 谢谢你，亲爱的。（对医生）好吧，现在您相信了吧？

医 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除了女人，还有一个男人也来了这里。

玛丽娜 那又怎样？

医 生 他声称，他是您的丈夫。

玛丽娜 我丈夫？（大声笑出来）天哪，做精神科医生多难呀！谁都来找您！（继续笑，米哈伊尔附和。）

医 生 这有什么好笑的？

玛丽娜 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才是我的丈夫！您需要更多的证据吗？不用客气。（对米哈伊尔）亲爱的，脱下衬衫，向医生展示下您左肩胛骨下的痣。

［米哈伊尔乖乖地脱下衬衫，医生检查痣。玛丽娜转向医生。

玛丽娜 （对医生）您看清楚了吧？（对米哈伊尔）亲爱的，去候诊室等我，不要乱跑，我们很快就会一起回家。

［米哈伊尔下。

医 生 我很抱歉，刚才对您产生怀疑。

玛丽娜 您确定他来过？

医 生 当然……

［玛丽娜收起手帕，拿出粉脂盒，开始补妆。她将粉脂盒放回包里，发出愉快的叹息。

玛丽娜 找到了！事实证明，我随身携带了证件，还是带照片的。这是我的驾照，请看！

医 生 不用了，我相信您。

玛丽娜 现在相信，一分钟后，您就又不相信了，像所有男人一样……您来看下吧。（把证件递向医生。）

［医生不情愿地拿走了证件。

医 生 （读着证件上的名字）玛丽娜·科洛科尔奇科娃……

［医生将证件还给玛丽娜。

玛丽娜 看得出来，您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男人。我不知道有没有女人来过这里，您是不是也邀请她共进晚餐了？

医 生 我向您发誓，我没有邀请过任何人！（往自己的水杯了倒了一些水。）

玛丽娜 （把小药瓶从他身边拿走）别吃药了，您到底是不是医生？

医 生 我是医生。（困惑）说实话，我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好……

玛丽娜 那只是因为您需要女人的关心。您有老婆吗？

医 生 老婆？（认为自己有的神色）我不记得了……我是鳏夫，孤身一人很多年了……我嫉妒您丈夫，我乐意忘记一切——孤独、乏味的工作……就让现在的我不去想任何事情，坐在一个美丽的女人旁边，享受真正的美好时刻……

玛丽娜 让我们活在当下吧！

医 生 谢谢！太开心了，您在我眼里光芒四射！（牵着她的手。）

玛丽娜 （松開手）不要以为生活对我来说是容易的，我也懂得孤独的滋味。

医 生 您有米哈伊尔。

玛丽娜 （担忧）我得去看一下，他是否已经还在候诊室。（出去，很快回来。）

医 生 他在那里吗？

玛丽娜 是的……我该走了。我会叫出租车，把米哈伊尔带走。

医 生 那我们今天还见面吗？

玛丽娜 除非您改变主意或者忘记了。

医 生 （浑身热血沸腾）我会忘记吗？是的，我……（想起自己身上那突如其来的奇异的健忘）我必须写下来，以防万一。（在他的日程表中记下。）

玛丽娜 （起身）别忘了准备病历和诊断书。

医 生 我会为您做任何事！（抱着她）我不想让您走。

玛丽娜 我很快就会回来。

医 生 您会再次离开。

玛丽娜 （亲吻他的脸颊）晚上见。

［玛丽娜下。医生面带喜悦地微笑，走到镜子前，整理领带和发型，从壁橱里拿出一件光鲜的外衣穿上。

［副行长上。他举止与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举止自信。

医 生 您又回来了？您想干什么？

副行长 我正在做私人调查。（尖叫）玛丽娜在哪里？我必须赶紧找到她，人命关天。如果您帮我找到她，我愿意付钱。

医 生 听清楚了，我只收取医疗费用，不收取信息费。请您不要妨碍我的工作！（他礼貌地将副行长推到紧急出口）请！不，您还不能走这个出口，这扇门仅供米哈伊尔进出。

副行长 （更换语气）医生，您知道，我需要玛丽娜！

医 生 再见。出口在这里。

副行长 （在出口处徘徊）医生，她为什么要来找您？您和她有什么关系？

医 生 这与您无关。

副行长 她生病了吗？

医 生 有关访客的任何细节，无论生病与否，都不会出这个办公室。

副行长 （用干巴巴的语气，几乎威胁）我觉得你们之间有某种联系，我认为我有责任警告您，小心点。

医 生 您指我们之间有特殊关系？

副行长 在某种意义上，她健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前往出口）如果您看到她，告诉她，我去她家找她，如果我没有找到她，还会回到这里。

［副行长下。医生再次坐在电脑前。珍妮上。

医 生 您来了？

珍 妮 您在等谁？

医 生 另一个女人。您丈夫的妻子……我想说，米哈伊尔的妻子，那是……

珍 妮 米哈伊尔的妻子是我。

医 生 我表示怀疑。

珍 妮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医生，不给人看病，而是进行家庭调查。病历准备好了吗？

医 生 没，即便准备好了，也不会给您。到底是谁？

珍 妮 我估计您会找各种理由来逃避，我为此准备了一个完整的文件登记册……（展示一个整齐的文件夹）这是我的护照；这是米哈伊尔和我的结婚证；这是我们联名的付款账单……（拿出一堆文件放在桌子上）您现在满意了吧？

［医生惊讶地整理文件，把文件夹还给珍妮。

医 生 我……我……（他喝了一些滴剂，把小药瓶放在一边）那么，您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吗？

珍 妮 那您认为谁是他的妻子？

医 生 您真的是他的妻子吗？因为另一个女人……

珍 妮 （坚定）至于另一个女人，是您心烦意乱在脑海里虚构的。作为一名律师，我知道精神科医生由于长期与疯子接触，很难保持自己的心理健康……我丈夫已经在您这儿接受治疗将近两年。您弄丢了他的病历，也许您不小心，也许是故意把它从电脑里给删除了。您别无选择，只能恢复它，不然您很难在法院解释清楚……

医 生 好吧，您明天再来，我会准备好诊断书和病历的。

珍 妮 不，在我得到它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挑衅性地坐下来，拿起一本医学参考书翻阅，以示她打算呆很长时间）我会把米哈伊尔带到这里，我们就坐在这里，直到我们拿到病历。

医 生 好……请自便。

［医生拿出一瓶滴剂，喝下，抓头，然后手按胸口。珍妮心满意足地看了他一眼，出来，又和米哈伊尔回来。

珍 妮 （对米哈伊尔）坐在这里，不要去任何地方。我去给你买个三明治！明白吗？不要去任何地方。（下。）

米哈伊尔 （胆怯）医生……

医 生 什么事儿？！

米哈伊尔 您知道我的病到底是什么吗？

医 生 失忆。

米哈伊尔 不，缺钱。（出乎意料地）借我点钱吧。我会写一张借据，我的妻子会还这笔钱……

医 生 两人妻子中的哪一个？

米哈伊尔 站在我的角度想想……

医 生 我很想站在您的角度，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米哈伊尔 男人不能有两个妻子吗？

医 生 （非常感兴趣）您有两个？

米哈伊尔 一个。

医 生 究竟是谁？

米哈伊尔 （犹豫不决）我不知道。医生，我现在急需钱，借我钱，我今天就还给您。

医 生 您需要多少钱？

米哈伊尔 一千欧元……

医 生 我会给您一千欧元，只要别让我在这里再见到您。

米哈伊尔 行。

［医生掏出钱，米哈伊尔高兴地抢走钱，急下。医生回到电脑前，从神色看得出，他的工作进展并不顺利。

［玛丽娜上。

玛丽娜 （着急）米哈伊尔在哪里？

医 生 这儿的某个地方，我刚还在和他说话。

玛丽娜 您看起来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情？

医 生 我陷入了窘境。

玛丽娜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许我能帮到您。

医 生 米哈伊尔的病历，我不记得写过……

玛丽娜 那么写一个新的，有什么问题呢？需要为此感到不安吗？

医 生 时间这么短，我不可能做出从两年前到现在的病历。而且，电脑会自动记录文件的创建日期，这会涉及我的职业操守问题……

玛丽娜 我想我可以帮助您，您遇到的技术问题，对我这个程序员而言，微不足道。来，您坐我旁边。

［玛丽娜和医生一起坐在电脑前，玛丽娜的手指快速地敲击键盘。

玛丽娜 看……我们打开米哈伊尔病历的文件……计算机显示它是今天创建的，对吧？

医 生 对。

玛丽娜 现在小改一下……（敲击键盘）立即查看……何时创建的文件？

医 生 （看电脑）两年前！天呐，简直难以置信！您是怎么做到的？

玛丽娜 （带有讽刺意味地引用了医生的话）积累知识和努力工作。

医 生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感谢您！

玛丽娜 不值一提。如果您知道我的全部真相，您就不会感谢我了。我想告诉您……（陷入沉默。）

医 生 说吧！

玛丽娜 虽然难以启齿，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副行长进来。玛丽娜陷入了沉默，她很尴尬。

副行长 （对玛丽娜）我终于找到你了。

玛丽娜 追踪到了。

副行长 是的，追踪到了。（对医生，说话语气非常冷酷）请让我们单独呆会儿。

［医生疑惑地看着玛丽娜，她向他点头，医生下。副行长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艰难的对话。

副行长 你为什么向我隐瞒你已婚的身份？

玛丽娜 我没有隐瞒任何事情。

副行长 但你从未提及这件事。

玛丽娜 您认为一个女人应该在报纸、广播和电视上宣布她已婚吗？或者宣布她单身？

副行长 你是一个危险的女人。

玛丽娜 谢谢您的赞美。您来这里，是为了梳理个人情感吗？

副行長 不，我们还有一个更严肃的话题。

玛丽娜 好吧，您说。

副行长 你一向被当作模范员工，说实话，我仍然钦佩你高超的电脑黑客技术。这两年来，银行没有注意到电脑程序中多出一行，会导致资金泄漏。

玛丽娜 您必须证明这行是我写的。

副行长 专家们会证明的。

玛丽娜 不知道谁更有经验——我？还是您的专家？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副行长 拿回钱，银行也不会起诉您。

玛丽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慈悲心？

副行长 我不会对你见死不救，但在目前情况下，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商业目的的考虑。银行不想让公众知道，我们的员工正在窃取储户的钱，否则，我们将失去上千的客户和上亿的美元……

玛丽娜 我得在什么时候退款？

副行长 今天。拖到明天，你就会被逮捕。

玛丽娜 今天不行。但是，明天也不行，后天也不行……

副行长 为什么？

玛丽娜 因为没有钱，也不会有……

副行长 考虑一下吧。你没有多少时间了。（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下来，改变语气）玛丽娜，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的。

玛丽娜 我知道。

副行长 你为什么这样做？

玛丽娜 我不是为自己偷的。

副行长 我觉得也是，所以让那个人承受后果吧！他挪用了钱，你是无辜的。程序中的这一行，可以用技术错误来解释。对此，你怎么看？

玛丽娜 （默默地）让我想想。

［副行长下。医生上。

医 生 这个人是谁？

玛丽娜 银行副行长。

医 生 他想让您干什么？

玛丽娜 没关系。医生，我想向您承认……

医 生 （开玩笑）坠入爱河了？

玛丽娜 不，只是忏悔。（陷入沉默。）

医 生 如果您犹豫不决，那就让我来吧。您是我梦寐以求的女人，如果您没有结婚，我会向您求婚，只是您不要嘲笑我。

玛丽娜 我想哭，不想笑。

医 生 如果您的丈夫不能治好，您还得和他分手。然后，我会照顾您和他。我很富有，会努力让您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会好好待您。告诉我，您想跟我说什么？

玛丽娜 我心里很矛盾……

［珍妮上，没想到玛丽娜正在医生的陪伴下，她不免困惑，止步。

玛丽娜 （注意到珍妮）你站那儿干嘛？过来，坐下。

医 生 （惊讶）你们彼此认识吗？！

玛丽娜 很快我们将解释一切。让我和她先聊聊，我一会儿再找您。

［停顿。医生下。

玛丽娜 一切都露馅了，银行正向我要钱呢。

珍 妮 （惊呆）已经被发现了？

玛丽娜 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我不想，我们的计划，会毁了医生。

珍 妮 你爱上他了？

玛丽娜 如果是那样，该怎么办？

珍 妮 别发疯，我们别无选择。

玛丽娜 有一条出路——坦白一切。

珍 妮 那会毁了我们的生活。

玛丽娜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珍 妮 你认为这是个人英雄主义，不，这是愚蠢的。

玛丽娜 （委婉）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实施我们的计划，我们四个很可能都完了——我们三个诈骗，医生提供假病历。如果自首忏悔，我将独自受罚，你将保持自由。再说了，你有孩子，而我只身一人。我这不是良心发现，而是现实考虑……

珍 妮 （几经犹豫）我想你是对的。（哭泣）我真是废物！原谅我！（拥抱玛丽娜。）

［两个女人靠在对方肩膀上抽泣。

玛丽娜 好吧，我们叫医生过来吧！

珍 妮 如果你想，那就叫吧。

玛丽娜 （走到门口，喊医生）您可以进来了。

［医生回到办公室。女人们擦去眼泪。

玛丽娜 好吧，您仍然什么都不明白？

医 生 不明白。

玛丽娜 现在我们将向您解释一切！（对珍妮）最好你说吧……

珍 妮 好。（对医生）您先喝药吧，稳定情绪，然后坐下来。

［医生乖乖地喝下滴剂。

珍 妮 让我们从谁是谁开始，我是米哈伊尔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玛丽娜是他的妹妹，他是她的哥哥。您明白了吗？

医 生 （困惑）“他是我的丈夫，玛丽娜是他的妹妹…….”（眼前一亮）太好了！事情完全改变了！我们会治好他，然后……

珍 妮 请稍等，他根本不需要治疗，他是绝对健康的。

医 生 对不起，他失忆……

珍 妮 装的，他有极好的记忆力，他可是这座城市最好的纸牌玩家。听着，两年前，米哈伊尔在一家地下赌场输了很多钱，他恳求玛丽娜给他一笔钱，并承诺尽快归还。如若不然，他说，他可能会被枪杀。玛丽娜通过黑客技术，从银行给他转钱。不幸的是，我没有劝阻她不要这么做，我太担心丈夫和孩子……

医 生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珍 妮 米哈伊尔没能还款，反而变本加厉，沉迷赌博，输了这笔钱，债务翻了一番。他再次跑到妹妹身边，恳求她救他。玛丽娜非常爱哥哥，只能屈服。您可能不会理解，当您知道丈夫是惹祸精，拉着整个家庭和他一起滚下悬崖，我们做妻子的有多难……爱他，想要拯救他，却无法改变一切……

医 生 我该怎么办？……

珍 妮 （尴尬）我们知道，我们的罪行即将被暴露，我便有了一个计划——紧急宣布米哈伊尔为疯子。这样，他就可以避免被审判、被判刑，但这需要一个权威和体面的医生来做医疗结论，比如，像您这样的人。

医 生 啊，事情是这样啊……

珍 妮 我們知道，我们不可能以正常的方式，从您那里获得虚构的病历。

医 生 对。

珍 妮 因此，我产生了对您进行大规模精神围堵的想法，引导您陷入精神错觉、混乱，我们从而获取所需要的东西。我们根据参考书，研究了疾病的症状，我们三个人共同实施了计划。（羞愧）我承认这是不明智的、不诚实的和不人性的，我们感到非常抱歉。

［玛丽娜一直静静地坐着，低下头。

医 生 你们的下一步是什么？

珍 妮 没什么，说完了。

医 生 玛丽娜，这是您想向我坦白的吗？

玛丽娜 （低着头）是的。

珍 妮 现在您可以把我们踢出去了，当然，我们将自行离开。我们不奢求原谅，我们不配得到原谅。（拉着玛丽娜的手，和她一起走到门口。）

医 生 等下。（愉快地）您以为我心烦意乱，但其实你们让我很开心。

珍 妮 然后呢？

医 生 （他的乐观和自信又回来了）首先，您二位通过承认错误来赦免自己；其次，十分钟前，我怀疑自己陷入精神错乱，现在我确信我完全健康。最重要的是，玛丽娜，未婚，是自由的！

珍 妮 是的，她单身，除了将被判刑八年……

医 生 （害怕）八年？（问玛丽娜）真的吗？

［玛丽娜默默地耸了耸肩。

珍 妮 她明天就会被捕。

医 生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珍 妮 您能做些什么？

医 生 我还不知道，但我不会让它发生！……

珍 妮 医生，说认真的，银行要求立即退款。

医 生 谁追究？那个看起来像侦探的副行长？现在给他打电话，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珍 妮 医生，这是不可能的。

医 生 小事一桩。给那个银行家打电话，让他来吧。

［珍妮和玛丽娜交换意见。玛丽娜下。

珍 妮 您打算如何与银行解决这个案子？

医 生 非常简單，我会花钱填那个窟窿。

［玛丽娜和副行长上。

医 生 亲爱的副行长，您不会因为钱而迫害这么美的女人吧？

副行长 当然，钱是无稽之谈……

医 生 完全正确。

副行长 既然钱是无稽之谈，为什么不归还呢？

医 生 她哥哥在赌场里输光了，她没有一分钱还债。

副行长 （问玛丽娜）真的？（玛丽娜没有回答）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玛丽娜 这能改变什么？

副行长 基本上什么都改变不了，虽然我现在能理解你的行为，但这笔钱仍然需要退还。

医 生 告诉我，退多少？（拿出他的钱包。）

副行长 数目上，微不足道，可以说微不足道……

医 生 能给出个大概的数字吗？

副行长 两百万欧元。

医 生 两百万欧元？！

副行长 差不多。如您所知，对于银行来说，这不能称为损失，主要是盗窃和诈骗问题。对我来说，要息事宁人，非常困难。

医 生 我非常理解和赞赏您的态度。（收起钱包。）

副行长 如果被人知道了，交易就会崩溃。我们得查一下，也许已经崩溃了。（打开笔记本电脑，反复快速按回车键。）

医 生 （对玛丽娜）恐怕，亲爱的，我无法将这笔微不足道的金额帮您退还给银行。您哥哥竟然输了这么多钱？

珍 妮 （惊慌失措）对了，他在哪里？

玛丽娜 米哈伊尔在哪里？（不安地环顾四周）看一下，也许他在候诊室。

［珍妮匆匆离开，又返回，脸上困惑。

珍 妮 他不在那里。

玛丽娜 他有一种对赌博的狂热，想赢回所有的钱。他玩得越多，输得就越多。最近几周，我们一直在努力看着他。

珍 妮 玛丽娜，冷静下来。他不会在赌场里，毕竟，现在他根本没什么可赌的了。我从他那里拿走了所有的钱，甚至是零钱。

医 生 哎呀……恐怕我犯错误了。

［妇女们疑惑地看着医生，他一脸尴尬。

医 生 我把一千欧元借给了他。

珍 妮 您疯了吗！

医 生 （羞愧）唉……

［停顿。副行长继续在笔记本电脑上充满激情地工作。

玛丽娜 怎么样，交易如何了？下跌了？

副行长 （未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恰恰相反，由于某种原因，交易在急剧上升。

［电话铃声响起，玛丽娜从包里掏出手机。

玛丽娜 （接电话）您好！是的，还在诊所。您在哪里？……（她听了很久。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的脸上交替地表达着恐惧、希望、失望、喜悦。）

珍 妮 怎么啦？

玛丽娜 拿到钱后，他冲向赌场，他几乎输得底儿掉……

珍 妮 一如既往。

玛丽娜 （喜悦地）但后来他赢了两百万欧元！他叫了一辆出租车，正要带着钱来这里！

［众人喜悦。

珍 妮 （拥抱玛丽娜）太好啦！（对副行长）我们马上就把钱退还给您。

副行长 相信我，我对此比任何人都更兴奋。银行的丑闻、玛丽娜入狱，都会上各大报纸头条……这会让我发疯！

医 生 一切完美解决！

［米哈伊尔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走了进来，迎接他的是大家一连串的问候和祝贺。

医 生 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亲爱的。没错，虽然我们很想把您的脑袋拧下来，但赢者为大。因为您妹妹，我原谅您。

珍 妮 （拥抱她丈夫）要是你知道我们有多开心就好了！

玛丽娜 （朝副行长的方向）把这笔可恨的钱给他。

米哈伊尔 （尴尬）什么钱？

玛丽娜 你在赌场赢的钱，钱在哪儿？在手提箱里？

［米哈伊尔面带愧疚地沉默了。似乎被预感突袭，玛丽娜猛地打开了行李箱，里面是空的。

玛丽娜 什么意思？你没有赢到钱？

米哈伊尔 不，我赢了！我赢了两百万。想象一下，两百万！

玛丽娜 （松了一口气）好吧，把钱还给银行。

米哈伊尔 你看，我把两百万放在我的行李箱里，叫了出租车，给你打了电话。然后我想，既然我今天很幸运，我就把这笔钱再押上，不仅要偿还债务，还要养活我们自己。

珍 妮 然后失去了所有的钱？

米哈伊爾 不止所有的钱，现在翻了两倍，我的债务金额是四百万。（陷入沉默。）

［每个人都惊呆了。玛丽娜坐在一把椅子上，没有力气。

米哈伊尔 我知道该如何解决！再给我一千欧元，我会赢回来的！我向你发誓！

［每个人都保持沉默。

医 生 （第一个清醒）告诉我，米哈伊尔，您难道不为这样的生活而感到羞耻吗？

米哈伊尔 您希望我过什么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分钱掰两半儿花？我宁愿抓住机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押上，全力以赴……

医 生 如果您输了怎么办？您会进监狱吧？

米哈伊尔 监狱生活能比日复一日的灰色生活更糟糕？

［医生慢慢地拿出钱包，掏出钱。米哈伊尔高兴地向他们伸出手，但医生把他的手推开，转向玛丽娜。

医 生 给他吗？

玛丽娜 （疲惫）您决定吧。两百万债务！四百万、八百万、一千六百万……又有什么区别？

副行长 （关上笔记本电脑）冷静下来，我可以帮你们。

玛丽娜 怎么帮？

副行长 我刚刚在交易所赢了一大笔钱。

［一片欢呼。珍妮拥抱米哈伊尔。

玛丽娜 （对副行长悄悄说）只有用巨额资金，才有可能如此迅速地在交易所获得这样的回报。承认吧，您用了谁的钱？

副行长 （尴尬）储户的钱。需要数亿才能赢得数百万，要不我怎么能得到这么多钱？

玛丽娜 您不怕为此入狱吗？

副行长 怕啊，但诱惑大，游戏令人兴奋！（对米哈伊尔，大声）米哈伊尔，我会替你偿还因为你而导致玛丽娜欠银行的债务，可前提是你要永远戒赌。

米哈伊尔 答案是肯定的！我再也不会去赌了！不去赌场！我发誓！（正对观众）难道你们当中就没有任何人欠过别人，哪怕是一千卢布吗？

（全剧终）

翟延平：戏剧评论人

乔宗玉：中国国家话剧院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江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