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克式国产神话电影的跨文化传播策略分析

蔡 榕

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文化跨界和文化融合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潮流，这一趋势在动画电影领域表现得尤为明显。由于动画电影在视觉冲击、内容趣味以及传播手段等方面的优势，其在跨文化传播方面的作用日益凸显，这对于我国动画电影产业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机遇。

近年来，国产动画电影逐渐兴起，许多优秀的国漫作品走向海外市场。《新神榜：哪吒重生》（以下简称《哪吒重生》）除在中国内地上映外，已登陆澳洲、新西兰、新加坡等各地影院。流媒体巨头网飞（Netflix）还买下了该片在中国以外地区的全球独家流媒体版权，这是网飞购买的第一部中国国产动画电影[1]。2019年上映的《白蛇：缘起》、2021年推出续集《白蛇2：青蛇劫起》（以下简称《青蛇劫起》）等均在网飞上线[2]。这都是国产动漫海外影响力不断扩大的力证。而在动画创作中，中国朋克类的动画作品在创作主题上有着独特的呈现，国产动画创作者从朋克文化中汲取营养，对动画作品进行了改编创作。

一、朋克文化的概念与精神内涵

1.朋克文化的概念与特征

“朋克”起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兴起和流行于七十年代经济萧条的英国，最初始于反叛青年一种简单直接的摇滚创作[3]。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人们受80年代“颓废”文化和“嬉皮士”文化的影响，逐渐对主流社会产生了不满。80年代末期，朋克文化以“反主流、反权威”为核心价值，成为当时青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影片中多出现“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风格，在这里对其作简单的区分。“赛博朋克”（Cyberpunk）是“控制论”（Cybernetics）和“朋克”（Punk）组成的复合词，而“蒸汽朋克”（Steampunk）是由“蒸汽”（Steam）和“朋克”（Punk）合成。赛博朋克电影更偏好于关注构建反乌托邦的未来社会，探讨赛博朋克的主题，影像化表达人类与赛博空间、人工智能、生物工程等高科技之间的矛盾。[4]蒸汽朋克电影中，“典型的叙事时空大都设定在19世纪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极具辨识度的视觉元素是造就蒸汽朋克电影场景的核心”[5]。朋克文化中所体现出的反叛精神与当时美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相背离，其所表达的反抗精神成为美国青年对主流社会不妥协的力量源泉。而东方朋克类动画作品在创作主题上与朋克文化相呼应，主要呈现出反主流、反权威、反叛“他者”等特征。

2.朋克精神的文化内涵

从外在表现方面来看，朋克文化体现出一种叛逆、反叛的精神，它反对传统与主流，试图颠覆主流社会的价值体系。从精神内涵方面来看，朋克文化展现出一种对自我、社会、他人的思考和批判。在国产动画创作中，朋克文化的展现也体现出了自身的特点。在国产动画创作者们的笔下，朋克文化呈现出一种既反叛又坚持自我的矛盾状态，这也是东方朋克类动画作品与其他国家朋克类作品不同之处。

3.朋克主题下的中国动画改编

在动画作品中，朋克主题是指具有反叛精神的青年文化。对于朋克文化而言，反叛是其永恒的主题。2015年上映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其成功之处在于将中国传统神话故事与现代审美意识相结合，创造出了极具朋克色彩的动画形象。这部电影的成功不仅使得国产动画电影走出了“小制作”的阴影，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国产动画电影的发展。不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之后，国产动画电影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具有朋克风格的作品。直到2019年暑期上映的《哪咤之魔童降世》的出现才重新唤起了国产动画电影的朋克基因。《哪咤之魔童降世》是中国传统文化与朋克精神相结合的产物，其不仅在题材上具有较大突破，在技术上也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革新。该片以独特的朋克元素为观众带来了极具颠覆性的观影体验。

之后的《哪咤重生》《青蛇劫起》都是在中国传统神话故事中进行改编创作，将传统文化形象进行了重新建构。通过对经典神话故事的改编创作，不仅为中国朋克类动画作品赋予了新的生命力，也使中国动画在文化自信时代背景下焕发出新的生机。国产动画电影在朋克文化的书写中呈现出一种多元文化交融与现代风格表达的审美特质，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富有中国特色的动画艺术风格。

二、朋克式动画电影中符号元素的传播与呈现

动画电影是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它以画面为媒介，通过声音来传达文化意义。动画电影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在世界各地都有广泛的传播。在符号学的视野下，动画电影是一种媒介符号系统，是一种视觉艺术。从传播符号学的视角看，动画电影作为一种视觉艺术媒介，通过“声音”和“画面”这两大基本符号来传播文化意义和思想情感，并且在传播过程中对受众产生一定的影响。

1.视觉符号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追光动画推出的这几部动画电影中，无时无刻透露着浓浓的中国元素，同时融入流行元素，以传统文化为抓手，将极具标志性特点的东方文化运用到动画中，为传统文化增添活力，同时也展现出传统文化的魅力，为观众创造了视听的“奇观”。

《哪咤重生》故事的整体设定非常“赛博朋克”，精密机械无处不在，社会形态贫富差距极大，富人区与贫民区有着鲜明的对比。创作者在对东海市进行设计时参考了上世纪30年代左右的旧上海[6]。影片所处的东海市，画面中随处可见上海老弄堂的元素，如黄包车、霓虹舞厅、旗袍女人等。影片一开始就展现出浓厚的朋克色彩，摩托车、防风镜、皮衣等充满朋克色彩的元素出现，“哪吒”李云祥一身重金属朋克造型登场，人物造型上选取了符合东方美的凤眼。影片中，传统文化中的中国元素与西方朋克的结合，在李云祥的战甲上可以看到唐朝明光铠的影子，所有的细节结构都是古典盔甲的结构；他手中的火尖枪经过机械改装，但同时又保留了中国传统铁枪的设计，比较符合中外年轻观众的审美；敖丙极具科技感的钢筋铁骨对应神话源文本中的“龙筋”；神秘人的金属面具造型中，有着戏曲脸谱的色彩搭配……动画电影中所体现出来的视觉奇观，在跨文化传播中能够实现良好传播效果。影片通过视觉冲击打造了东方奇观式的动画电影，向海外传播着中华传统文化。

《青蛇劫起》中，影片以青蛇的视角展开了一段对抗命运的末日旅途。影片将故事背景设定在修罗城，城内的高楼大厦异常残破，末世风扑面而来，将东方美学的画风与废墟朋克美学完美融合。影片设定了风、水、气、火元素四劫，这来源于中国传统神话中的飞廉、玄龟、毕方、鳛鳛鱼四种异兽，是中国传统元素在修罗城的体现。画面色调方面，运用不同的色彩来营造影片中或恐怖、或神秘的氛围，使画面充满朋克色彩。

朋克文化的起点就是反抗、独立、解放，追光动画在众多美术风格中找到朋克文化来作为《哪吒重生》和《青蛇劫起》的主要造型艺术，这与中国传统神话故事中的精神内涵有着共通性[7]。中国风元素与西方朋克相结合，在东西方文化碰撞中为观众带来了一种具有东方朋克式美学风格的奇异神话世界，加大了文化的渗透力度，实现了动画电影的跨文化有效传播，为国产动画电影开辟出一条新颖、艰难但却充满生机的创作思路。从“中国风”到“朋克”，这是一个文化符号从单一到多元的演变过程，也是一个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化交流交融的过程。国产动画电影将中国传统元素与现代视觉元素结合，塑造出独具中国特色且颇具东方魅力的动画形象。通过在动画电影中融入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加强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表达与呈现，也是实现我国动画电影跨文化传播，提升我国动画电影国际影响力和竞争力的重要途径。

2.声音符号

动画电影的音乐听觉表现力与画面视觉表现力是高度融合的，优秀的动画音乐不但可以烘托气氛、渲染情感、引起共鸣，还能提升动画电影的商业价值[8]。

《哪吒重生》视觉上呈现出一种复古的气质，创造出了一个架空的东方朋克城市，音乐方面也是在这个基础上去探索如何表现“东方魔幻+朋克”[9]。追光动画团队对影片的声音设计、音乐风格经过了一年多的打磨，最终影片音乐以工业摇滚、金属风格为基调，通过搭配电吉他来满足人物在不同场景的需求。每个人物的配音也都根据其性格设置得颇具个性，通过声音将人物的性格完美地诠释。比如，龙族的声音低沉厚重且类似鸣叫声，而面具人的元神孙悟空出场时，除出现标志性音乐外，还通过电吉他朋克版本的《小刀会序曲》把观众重新带回到经典西游，带给观众精彩的视听体验。

《青蛇劫起》作为《白蛇：缘起》的续篇，其对原著故事情节的发展以及人物性格的塑造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而这一改变在其音乐上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完全架空的故事背景，给电影音乐带来了丰富的创新空间。郭好为老师在音乐特辑中谈到，影片音乐既有展现国风的民族乐器，亦有偏无调音乐的合唱，烘托出修罗城的残酷氛围，而偏电子音乐的加入，无疑使得小青历劫战斗的冒险场面更添酷炫动感[10]。影片音乐带给观众沉浸式体验，主题曲《问花》将小青的执念深情道来，使人陶醉其中，更能让观众感受到小青为救姐姐历经磨难的坚定信念，使人们被青白二蛇的姐妹深情打动。

声音传载了画面外的大量信息，增强了影片的沉浸感，延展了影片的想象空间，增强了影片的跨文化感染力，传递出多元艺术内涵和文化情感。

三、朋克式国产神话电影的跨文化传播策略

1.普世的文化价值观

在动画电影的跨文化传播过程种，为了更好地传播，应尽可能地减少文化差异，消除文化障碍，达到文化认同。影片中，丰富的多元主题之间具有的共同特点是其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价值追求与行为规范[11]。《哪吒重生》中，向观众展现了励志奋斗的人物形象，故事主角经历重重磨难，克服自身缺陷，在其成长过程中既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又有互帮互助的友情。影片中充满着普世价值，如李云祥与父亲之间的亲情、哪吒与孙悟空之间的师徒情、李云祥与哥哥的兄弟情以及与喀沙之间的友情，这些价值规范在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认知障碍小，使得不同语境的观众都能够感同身受，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文化差异感。影片中，在李云祥与朋友的共同努力下，成功的消灭了恶势力，主角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长，这些大众认同的文化价值观、世界观，能够让受众毫无障碍地认同其蕴涵的文化意义。

2.创新的叙事结构

神话是民族之根，文化之本。追光动画推出的这几部电影，虽依托于神话故事，但并非一味重演经典，并不拘泥于原有的框架，而是大胆创新，创造新的叙事模式。影片突破了原有的叙事结构，多元叙事环环相扣，打破了西方对我国动画电影叙事单一、受众低龄化的认知。

《哪吒重生》以大家耳闻能详的神话人物哪吒为主角，将神话故事放到一个全新的虚构未来世界。导演对自己的改编这样定位：从传统文化中抓取有趣的灵魂，但叙事要颠覆。影片中，哪吒的形象是对以往的颠覆，《哪吒重生》中的哪吒“李云祥”和闹海中的哪吒是不同的，他只是普通人，但新旧哪吒反抗、叛逆、追求自由的核心精神没有变。

《哪吒重生》中，内容多线交织，剧情紧凑。主线是李云祥（哪吒）与强大的德家（龙族）之间的斗争，中间穿插着各种辅线，如男主角与朋友以及神秘面具人孙悟空的交集等，环环相扣，最后汇总成了一个新故事。而《青蛇劫起》中，故事大背景框架并未脱离人们的认知，但在剧情内容上进行了颠覆。小青带着执念堕入修罗城，历经劫难，在修罗城内不断顿悟成长。影片中的小青和传统的形象不大相同，她是独立、有爱有恨、对事物有自主判断的形象。这两部影片都在神话故事的基础上，尊重人物角色关系，大胆地进行改编，突破了原有的叙事结构，颠覆了观众对中国传统神话故事的刻板印象，同时也契合后现代的文化精神，带给观众震撼、激动人心的视听盛宴，朝全龄化受众的定位迈进。

结语

中国朋克类动画作品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与现代审美结合起来，通过对中国朋克文化的书写来展现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既弘扬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又开拓了中国动画艺术创作的新视野。从《哪吒重生》到《青蛇劫起》，国产动画创作者们在借鉴国外优秀作品经验的基础上，积极地寻找自己的发展道路，并在动画创作中融入了我国传统文化元素。在多元文化相互碰撞融合的今天，在全球化发展的背景下，只有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积极吸收优秀传统文化元素，不断进行创新和突破，才能创造出属于我国自己的文化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