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民企要账难，国家持续出招破堵点

曾勋

9月20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了《清理拖欠企业账款专项行动方案》（下称《行动方案》），明确省级政府要对本地区清欠工作负总责，央企国企要带头偿还，突出实质性清偿，努力做到应清尽清。

北京师范大学“一带一路”学院研究员万喆解读称，疫情之前，政府或国企拖欠民企账款已经给一些民企造成了一些困难，叠加三年疫情，民企在流动性方面遭遇更大的困难。“尤其是在拖欠账款过程当中，民营企业往往处于弱势，很容易形成‘三角债’，或者相当长的债务链条。”

近年来，账款拖欠问题对民营企业的不利影响日益突出，还会传导至产业链的上下游，最终影响到经济复苏和就业等等。多个部门与地方政府相继出台举措清理拖欠企业账款，有利于民营经济恢复信心，进而促进经济的持续回升。

密集出台了哪些政策？

早在2020年7月，国务院颁布第728号令《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其中规定，机关、事业单位从中小企业采购货物、工程、服务，应当自货物、工程、服务交付之日起30日内支付款项；合同另有约定的，付款期限最长不得超过60日。该条例还对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企业迟延支付中小企业款项做出了惩戒规定，比如应当支付逾期利息等等。

为落实《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2021年12月，工信部印发《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投诉处理暂行办法》，明确了中小企业就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企业违反合同约定拒绝或者迟延支付货物、工程、服务款项提起投诉的种种规定。办法还明确了责任部门：省级以上人民政府负责中小企业促进工作综合管理的部门作为受理投诉部门，应当建立便利、顺畅的投诉渠道，并向社会公布。

今年以来，各部门关于清理拖欠企业账款的动作更为频繁。4月28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提到“要解决政府拖欠企业账款问题”，之后，各相关部门迅速响应，表态要加大清理力度。

7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发布，意见明确要求完善拖欠账款常态化预防和清理机制，依法依规加大对责任人的问责处罚力度。该意见提到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程款拖欠等问题，指出，机关、事业单位和大型企业不得以内部人员变更，履行内部付款流程，或在合同未作约定情况下以等待竣工验收批复等为由，拒绝或延迟支付中小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款项。

8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关于完善政府诚信履约机制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的通知》，提出加强政府诚信履约机制建设，着力解决朝令夕改、新官不理旧账、损害市场公平交易等政务失信行为。媒体解读称，目前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货卖出去了、钱收不回来”的现象仍然存在，该通知旨在解决政策执行还没有完全到位的问题。

当月，中央编办批复在国家发展改革委内部设立民营经济发展局。该局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建立与民营企业的常态化沟通交流机制，协调解决民营经济发展重大问题。

随后，多个部门明确表态，将解决拖欠企业账款问题、为民营企业减负作为下半年重点工作之一。财政部将政府拖欠中小企业账款纳入日常监管；工信部强调，要开展全国减轻企业负担和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综合督查，督促惠企政策落地见效。

相关经济人士表示，9月20日《行动方案》的出台，将加快解决政府拖欠企业账款问题，并推动解决企业之间的相互拖欠问题，保障企业及时回笼资金，为企业纾困解难。

各地民企被欠了多少钱？

拖欠企业账款是一个老问题，地方政府拖欠企业工程款，构成了地方隐性债务。而国企拖欠民企账款，则会形成企业相互拖欠的“连环套”。近期各省份披露的审计报告显示，不少省份都面临这个问题。

广东审计报告称，14个市的163家单位拖欠中小企业账款3.06亿元；9个市的25家单位未退还违规收取或期限届满的保证金约6571万元；3个市未按要求向企业暂退服务质量保证金约565万元。

江苏审计报告称，12个市562个建设工程和政府采购项目未按合同约定付款，拖欠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账款16.2亿元。

河南审计报告称，部分地方政府（含所属部门、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等新增拖欠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账款95.63亿元。

吉林审计报告披露，10市县1部门拖欠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工程款等约3.94亿元，1市4单位多预留工程质量保证金等约778万元，7市县7单位未及时返还履约保证金等约2834万元。

甘肃审计报告称，2个市县21个已完工政府投资项目拖欠工程款形成政府隐性债务2.36亿元。河北审计报告称，个别县所属单位拖欠工程款2.37亿元。山西审计报告称，太原师范学院等15所学校拖欠无分歧工程款4.15亿元。

另外，黑龙江、天津、内蒙古等地也都披露了拖欠企業账款的现象。这说明，拖欠民企账款并非孤例，而且各地曝出的相关数据并非全部金额，实际的拖欠账款金额高于审计报告所统计的金额。

在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大背景下，清欠企业账款工作也被一些省份纳入今年的重点工作。辽宁省纪委监委按照《辽宁省纪委监委2023年营商环境问题“万件清理”监督行动方案》安排，通报了近期工作情况：1至8月，全省累计清偿政府机关、国有企业、事业单位违约拖欠各类账款50.38亿元，兑现政府未履行承诺1367条，推动拨付逾期执行款9.79亿元等；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全面部署2023年全区法治政府建设示范创建活动，其中包括提升“蒙企通”平台企业“反映问题”窗口效能，办结案件240件，累计为企业清欠账款、挽回损失13.6亿元……

此外，福建、四川、甘肃、广西等地公布的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方案均提到要解决企业账款拖欠问题。

“长效机制”怎么建？

“别说5年前，10年前的账都还有没结清的。”某承接时政绿化工程与建筑外立面设计建造的建筑公司负责人向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表示，某些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的款难要，已是行业内共识。他表示，自己也注意到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关于完善政府诚信履约机制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的通知》等一系列密集的政策和规定出台，“投诉渠道和平台肯定较之以前畅通多了，不过，要切实解决政府或国企拖欠民企账款这个‘老大难’问题，可能还要多管齐下，找到根本原因，对症下药。”

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小企业司原副司长王建翔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拖欠中小企业账款原因比较复杂，需要具体分析。由于机制不顺或合同不规范，尤其是“新官不理旧账”和推诿扯皮，还有经济下滑的影响，使得企业陷入讨债难的境地，甚至不排除个别地方政府和企业有意拖欠。

万喆认为，一些央企国企存在“店大欺客”的情况，比如先货后款，付款非常缓慢，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拖延清偿时间等，因此，9月20日召开的这次国务院常务会议，特别强调突出实质性清偿，就是强调需要按照契约精神、法定程序，在约定时间内进行实质性的清偿。

拖欠中小企业、民营企业款项带来的危害不言而喻，王建翔分析称，这不仅影响资金流动性，直接关系到企业的生死存亡，甚至关系经济复苏动力、就业和经济社会稳定发展的全局，以及政府的公信力。

目前，一些地方政府动起“小心思”，进行花式“拖欠”，以再接工程等为由逃避清偿责任。

针对这种情况，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经济管理系副教授扶青表示，《行动方案》明确要进行“实质性清偿”，极具针对性。地方政府和央企国企的确面临较大债务压力，但一味逃避不是办法，要突出“实质性”三个字，可以创新方式落实还款来源，比如盘活闲置资产、提供信用担保等，想方设法为企业提供更多支持。还需重点解决“长效机制”的问题，建立拖欠账款定期披露、劝告指导、主动执法制度，营造公平竞争的法治环境。比如完善拖欠账款投诉处理和信用监督机制，加强对恶意拖欠账款案例的曝光，完善拖欠账款清理与审计、督查、巡视等制度的常态化对接机制，让那些失信的地方政府和央企国企承受更大压力，从而解决欠款问题，减轻民营企业负担，促进社会经济健康发展、持续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