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低头行走的青春，遇见过你

陈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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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二女生夏七七来说，这世上最令人难堪的事，莫过于在开学前，长了满脸的青春痘，还剪了一个见不得人的“励志”发型。

更让夏七七感觉悲惨的是，在她羞于抬头见人的时候，江佳晨转来了她的班级，还跟她成了同桌。

2

夏七七第一次认识江佳晨是在高一，那是她首次参加市级演讲比赛。

当时，她正全神贯注地看演讲稿，旁边的椅子突然被人拉开，有人问：“同学，这么认真呢？”

夏七七抬头，看见一位穿白衬衣、戴耳机的少年。一缕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少年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从桌肚里掏出一杯冒着凉气的“蜜雪冰城”，大方地递过来：“喝一杯？”可能是阳光太炽热了，夏七七感觉自己两边脸颊热得发烫。她连连摆手，少年就自顾自地提着勺把，右手抬起，稍微用力，杯膜“啪”一声穿破了。

她突然想起，班主任倪老师曾对自己说，这次的演讲比赛，还有另一位来自同年级的同学。倪老师还嘱咐夏七七一定要好好表现，因为她代表着学校荣誉。为此，她熬了不少夜，不断对镜练习，更正自己的演讲动作、表情，生怕一不小心就毁了学校的完美形象。

夏七七抽到的比赛号比较靠前，等她盡心竭力地讲完从台上下来时，看到少年正眼睛半合，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一束灯光打过来，在他的鼻翼一侧留下些微阴影。她正看得入神，少年突然睁开眼睛，歪过脑袋问她：“看什么？”

“没什么。”四目相对时，夏七七感觉四周的嘈杂声都消失了，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快速移开视线，脸红到了耳朵根。

轮到男生上场演讲了，只见他手握话筒，熟练地调整高度，校服也已经规规矩矩地穿在了身上。夏七七听到男生不失幽默地说：“我叫江佳晨，江湖的江，佳人的佳，早晨的晨。”

3

那天过后，夏七七每天都会早早到校，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探寻江佳晨的身影，他那么受欢迎，不管是课间休息，还是去食堂吃饭，去球场打球，都会有一大群人围着他。

放学后，在教室写完作业，夜色降临，夏七七跑步来到亮如白昼的学校篮球场，默默为球场上江佳晨的每一次攻防转换、运球投篮鼓掌、欢呼、喝彩。

江佳晨又是一个跨步向前，接住篮球，手腕一转，跳投起来。距离太远，观众席上一片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么远竟然能够投中，所有人都是一愣，过了几秒钟才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带球上篮时，像一支离弦的箭、脱缰的马。跳投时，手腕一动，球就从他手里滑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进了篮筐。夏七七看得目不转睛，看到紧张处，她只能紧紧抓住自己的书包，才能让加速的心跳逐渐恢复平静。

灯光下，球场旁边的一株蒲公英和一丛小草，也被强劲的球风吹得乱舞。夏七七喜欢这夜色下的灯光以及夏夜的虫鸣，她喜欢这些，喜欢得不得了。

4

高二下学期的夏七七，如愿离喜欢的男生更近了，但她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代表了青春的痘痘、短发，每一颗、每一根，都写满了自卑。

某天课间休息，江佳晨指着一本杂志的“祛痘”广告彩图，对夏七七说：“你可以试试这个。”她闻声抬头，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依然戴着一副显眼的白色耳机，正微微眯起双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夏七七呼吸急促，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一边赶紧低下头。

那一刻，夏七七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冰窟窿。她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但她强忍着，一滴都没有滑落。她缓缓地滑落到椅子上，只管将脸埋在书中，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5

从此以后，早上出门时，夏七七都会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脸的痘痘和笨拙的“学生头”托腮很久。临出门不由自主地从衣帽架上拿下一顶帽子戴上，那是一顶草编的圆边帽，又是粉红色，帽檐上有两朵粉色花朵，她觉得太粉嫩，一直没戴过。

江佳晨永远都不会知道，每天她看到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时候，她是那么紧张，把座椅塞进课桌下面时，她的手指都在颤抖。当她听到他那一句“关心”的建议时，她恨不得当下、立即偷偷找到倪老师，要求调换座位。她宁肯戴一顶不合时宜的帽子，被同学们嘲笑，宁肯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座位，也不想让江佳晨看到自己最难看、最狼狈的模样。

6

两个星期之后，当夏七七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倪老师要求调换座位时，她无意间得知江佳晨即将提前结束高中学业。因为他在全国高中篮球联赛中的出色表现，作为特长生被保送到一所大学，即将去参加大学举行的篮球夏令营。

听到这个消息，夏七七悲喜交加。她早就知道，江佳晨是站在光下的人，他是学校的“明星”，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江佳晨。他闪闪发光，自信阳光，前途无量。

作为高中生的夏七七，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低头行走在校园里的普通女孩子，靠着自己的努力、认真才能活下去，就算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他们在演讲会上认识，虽是同桌，交流并不多。她看江佳晨比赛，还为他加油鼓掌，但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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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佳晨离校那天，同学们自发举行了一场“欢送会”，现场有不少女生流着泪大声喊：“江佳晨，加油啊！”夏七七受到感染，她也任由自己的泪水肆意流淌，她也大喊：“江佳晨，我夏七七，一定会变成更好的我。”

泪眼蒙眬中，她似乎看到江佳晨回过头来，咧开嘴对她笑，就像他们初识的那天。

校园里，一片片茉莉花、夹竹桃正在盛开，一朵朵三色堇、月季也在绽放，一阵风吹过，花瓣和蝴蝶翩翩起舞，湛蓝的天空，斜斜照过来阳光……夏七七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的一段话：“相逢的人会再相逢，相逢过的人们是不会走散的，即使走散了，那只是因为他们迷了路。”

古语中“会者定离，一期一祈”，说的也是同样的意思。分开不仅仅代表再见，或许是更好地去面对将来。

想到这儿，她感到自己从头到脚蒙上的那一层淡淡雾气渐渐散开，一切变得明朗又清晰。现在，她起码清楚和明白了，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那就是迎战高考，她必须尽全力，把这一件事做好。

陈罗书摘自《演讲与口才·学生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