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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劳工研究热点及趋势分析
——基于Cite Space的分析

2023-10-12周骏

传媒 2023年18期
关键词:劳工媒介社交

文/周骏

“受众商品”这一概念最早见于1977年加拿大传播政治经济学学者达拉斯·斯迈思发表的文章《传播: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盲点》。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用户取代受众,但受众劳动并未发生改变,而以更加多维和隐蔽的方式进行,学界开始使用“数字劳工”(Digital Labor)的概念,以突出信息产业对媒介使用者的剥削。文章基于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对近五年来国内与数字劳工相关的论文进行抓取,以数字劳工为主题,年限设定为2017—2022年,进行检索。经过对文献资料的筛选和整理,共筛选出126篇以数字劳工为主题的研究;利用Cite Space对研究热点和趋势进行统计和分析,将关键词和焦点议题以可视化的方式呈现出来,以期呈现我国数字劳工研究的热点及趋势。

一、进入数字劳工研究的知识地图

关键词是研究内容的高度概括和总结,对关键词进行提炼能够帮助研究者更好地把握研究热点内容。Cite Space可以通过关键词共现分析呈现关键词共现网络,而共现网络有助于研究者发现研究内容间的知识结构网络,挖掘研究核心知识节点,以展示当前领域的知识结构、研究范式、主题和研究热点等内容。

1.信息产品生产、流通和消费全过程中的数字劳工。通过关键词共现分析,发现国内近五年数字劳工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数字劳工”“数字劳动”“社交媒体”“受众商品”“情感劳动”等高频关键词,同时反映出各关键词之间的联系(如图1)。关键词的重要程度除了用频次表示外,还可用中介中心性(Centrality)表示。中介中心性大于0.1的节点表示有能力作为桥梁将其他节点连接在相关研究领域。在数字劳工研究中的中心性较高的节点是“数字劳工”“数字劳动”“社交媒体”“受众商品”“短视频”(见表1)。一般情况下,关键词所对应的节点中心性值越高,就会有越多的关键词与之相联系,其在整个网络知识图谱中起到更强的媒介作用。结合图1和表1可以看出,数字劳工研究关注的基本问题表面是用户,实际上则表现在信息产品生产、流通和消费的全过程,包括媒介与用户的互动、用户具身参与到数字劳工的异化过程。

表1 数字劳工研究中心性靠前的关键词(2017-2022)

图1 数字劳工研究关键词共现图

2.数字劳工研究的差异化分析。在数字劳工研究领域中的主要学者都对用户在数字领域的劳动问题进行了有侧重的分析,主要体现在维度差异和视角差异两个方面。

第一,维度差异。数字劳工的研究可以根据其层面的不同,划分为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在微观维度中,有研究将用户视为信息生产者,重点分析数字劳工所面临的困境和利益,并探讨劳工之间以及劳工与其他信息传播者之间的关系。在中观维度中,有研究将数字劳工置于数字时代的背景下,主要关注传播作为权力的体现和控制机制。最后,在宏观维度中,有研究将数字劳工置于全球传播的环境中,探讨劳动力加速商品化、资本在全球范围内扩张以及相关意识形态和政策之间的关联。

第二,视角差异。在政治经济视角下,数字劳工的劳动=剥削。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指出,资本家依靠生产资料、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进行劳动剥削,以工资为报酬的雇佣形式将剩余劳动或无酬劳动表现为有酬劳动,遮蔽了资本家对工人剩余价值剥削的实质。中国拥有最庞大的网民群体,第5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6月,中国网民规模达10.79亿,互联网普及率为76.4%。有学者通过重新审视受众,认为新媒体用户的媒介使用不仅是满足个人信息需求的行为,其媒介接触与使用本身即构成数字劳动。福克斯认为,在社交媒体上人们花费的时间越长,为平台生产的数据也就越多。在用户生产内容作为新媒体平台主要内容生产形式之一,用户的隐私数据、浏览记录、使用时长等信息均遭到“商品化”;用户之间生产的信息本身即成为商品,而并不受到时间、地点的限制。

同时,数字劳动除了表现为平台或资本对用户的剥削实质外,劳动者主体性建立以及积极通过媒介实践获取自身满足体验,成为数字劳工研究的另一视角。最具代表性的游戏玩家和网购群体的媒介实践说明,积极的游戏体验有助于其争取社交主动,打破由平台主导的社交方式,有助于其社交关系的发展,一定程度上建立起劳动的自主性和对劳动的自我控制。而网购狂欢中主动或被动的分享信息、交换购物链接和晒账单等作为集体狂欢式的非物质劳动一定程度上同样维系和延伸了社交关系,形成了独特的网络消费文化。

二、转向数字劳动研究的新议题

突现可以反映某段时间某个关键词被引用的数量突然激增。通过关键词突现分析可以发现:在2017—2018年间的突现词为“受众商品”;2018—2019年期间突现词为“零工经济”;2019—2020年期间的突现词为“剥削逻辑”;2021—2022年期间的突现词为“情感劳动”“数字童工”(如图2)。其中“受众商品”作为最早突现的关键词出现,可以说明其为目前我国数字劳工研究的发展起点;而从此出发,数字劳工研究转向为考察劳工现象背后的媒介资本运行机制,并进一步延伸至对未成年劳工及社交媒体劳工情感劳动的观察。将关键词进行聚类之后,共生成6类标签,分别是数字劳工、受众商品、短视频、社交媒体、数字经济和众包平台。根据上述聚类,可以总结出国内数字劳工研究的三个转向。

图2 数字劳工研究关键词突现图

1.使用数字技术的用户自身成为劳动者。该方向主要研究内容为数字劳动、传播劳动、受众商品,强调用户使用数字产品参与和从事生产的行为。吴鼎铭通过对“公民记者”进行政治经济学解构,揭示其本质是被资本剥削的“数字劳工”。被互联网商业思想召唤起来的公民记者们,自觉地变成了对高级劳动成果“推波助澜”的廉价甚至免费的劳动者。

2.主流互联网媒体中UGC所形成的免费数字劳动和价值创造。李璟认为,“自由分享”“互动”“参与”等核心理念是Web2.0 时代所提倡的,而算法为网民提供了一种虚假的信息平等流通过程,使得网民为网络传播廉价甚至无偿地贡献自己的劳动。活跃在抖音平台上的内容创作者不得不按照平台逻辑进行内容生产以便获得平台推荐,反之将面临不被看到的境地。社交媒体利用用户无法脱离对其的使用,将用户个人信息与生产内容商品化,传播权力的不对等导致用户只能被迫接受个人信息的无偿采集和使用。

3.情感劳动与数字童工研究。主要研究内容为产销合一与劳动控制,以情感劳动为主的平台劳工如何被卷入平台经济和零工经济中。研究发现,情感劳动未必完全服从平台商业逻辑和雇佣关系,也不是经过平台操纵规训后的商品,这体现着传播双方真实的情感链接。在对主播和游戏陪玩的研究中可以看到,通过积极的情感调适可以让其获得社交主动权,在主动的情感披露中,情感报偿能够带给劳动者正向的情感体验,虽然大多数人是因为物质报酬而选择入场,但在情感劳动中的自建秩序意味着可以与他人产生相互信任、富有意义的情感机会。因此,我们不能仅将情感劳动视为劳动者失去主体性、被剥削的劳动过程,而应该看到在一定条件下,情感劳动者积极的劳动体验和一定的自我认同与满足。

三、数字劳工研究中争议性议题的再审视

从进入到转向意味着数字劳工问题研究的深入与研究切入点的逐渐多元。但是纵观数字劳工问题的研究,我们需要对一些具有争议性的议题进行重新审视。

1.数字劳工是否意味着剥削。资本将信息资源容纳进其剥削的范畴,造就了“数字劳工”。对于数字时代的受众劳动问题,传播政治经济学派学者从批判视角出发,分析了用户在信息产品消费过程中数字资本对其劳动的剥削。但是在生产、分配、交换、消费一系列环节中,除了剥削,数字劳工本身还创造着自身价值。在中国互联网蓬勃发展的过程中,助农带货、美食主播、农村博主等投身新媒体实践的群体依托网络找到自身社会价值,创造社会收益。同样,众多的“自愿”劳工利用新媒体直播带货、传播共享知识,实现社会文化参与式建构,作为劳工主体,其传播行为除大众传媒的剥削机制影响之外,还有其自身的价值创造。而现有的剥削分析框架,面对此类问题则需要进一步从现象到阐释做出“深描”(Deep Description),才能够突破既有的理论框架,找到中国语境下的劳工困境和矛盾。

2.数字劳工是否一定从事数字劳动。现有研究普遍认为,媒介技术的进步裹挟使用者成为免费的劳动力,成为数字劳工。而用户的信息生产和传播行为本身即构成数字劳动。早期提出数字劳动概念的蒂兹纳·特拉诺瓦(Tiziana Terranova)认为数字劳动是一种非物质化劳动,而福克斯认为数字劳动是依托数字信息技术、花费用户时间、数字化形态的物质性劳动。新媒介技术所建立起的传播关系不断“商品化”背后隐藏着媒介资本对用户的劳动价值的压榨,所谓人的异化、交往的异化和劳动的异化等是学者主要进行反思和批判的焦点。

而另一个困境是,越来越多的新媒介技术使用和算法的引入让人逐渐脱离简单化的劳动,但不得不依赖平台工作,从而造成劳资新的不平衡。虽然下层的劳工阶级被裹挟在无往不在的信息社会中,并被视为“数字劳工”,但他们却与“数字”无关。比如,富士康生产线上的工人,抑或是网约车司机和外卖骑手。他们的工作虽由系统或平台计件安排完成,被深度绑定在“数字订单”中,但其劳动过程却不涉及“数字”,仍然表现为高强度体力劳动。

四、结语

数字劳工问题既要考虑数字时代给每个人带来的极大的便利性,同时也要考虑到技术与规则、利益与剥削。纵观国内数字劳工问题研究,未来可以继续向不同的领域深入:一是剥削机制的批判性分析;二是数字劳工的能动性生产;三是数字童工的数字劳动;四是网络平台机制对生产、分配全过程的建构。从进入到转向,数字劳工研究在中国语境下的关注和讨论已经展现出该领域广阔的研究图景,相信未来数字劳工研究会不断拓展出新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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