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汉柔情巴沙尔

黄培昭　毛予菲

2023年5月3日，巴沙尔·阿萨德出席伊朗与叙利亚长期战略合作谅解备忘录签署仪式。

时隔19年，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徳（下文称巴沙尔）再度访华。与他同行的是被誉为“沙漠玫瑰”的第一夫人阿斯玛·阿萨德（下文称阿斯玛）。

9月22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杭州西湖国宾馆会见来华出席第十九届亚洲运动会开幕式的叙利亚总统巴沙尔。习近平指出，叙利亚是最早同新中国建交的阿拉伯国家之一，也是当年恢复新中国在联合国合法席位提案国之一。建交67年来，中叙关系经受住国际风云变幻考验，两国友谊历久弥坚。今天，我们将共同宣布建立中叙战略伙伴关系，这将成为两国关系史上继往开来的重要里程碑。面对充满不稳定、不确定性的国际形势，中方愿继续同叙利亚一道努力，坚定相互支持，推进友好合作，共同捍卫国际公平正义。

埃及开罗大学政治学教授哈比布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时分析：“巴沙尔上一次访华还是19年前。对叙利亚来说，这次访问是一次十分重要的外交活动。它标志着叙利亚对西方外交孤立获得重大突破，叙利亚回归国际社会的步伐加快加大。”

乘国航飞机访华

9月21日下午，巴沙尔一行飞抵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中方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巴沙尔和阿斯玛一同走出机舱。两人走过长长的红毯，不停地挥手问好，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叙方拍下这一幕，视频立即在各大社交媒体上疯转，评论区一片沸腾：“我的英雄巴沙尔。”“她还是如此优雅美丽。”“这是向世界发出的重要声明！”

“巴沙尔此次访华，有一个引人关注的细节：他乘坐的是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飞机。这无疑是对中国的极大信任。叙利亚历经12年内战，被困住的巴沙尔很少离开中东。资料显示，这是他12年以来行程最远的一次飞行。”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丁隆告诉《环球人物》记者。

叙利亚曾是个美丽的国度。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之一。阿拉伯古书上这样写道：“如果人间有天堂，那一定是大马士革。”但如今，那里饱受战火摧残。要问叙利亚人民经历了怎样的苦难，蹂躏叙利亚的人比谁都清楚。

2011年，“阿拉伯之春”席卷中东，叙利亚内战爆发。在美国的资助下，叙反对势力派系林立，反政府武装攻城略地。伊朗坚定支持巴沙尔政府，与伊朗有很深矛盾的沙特等阿拉伯国家则关闭驻叙大使馆，阿拉伯国家联盟（下文简称“阿盟”）中止了叙利亚的成员国资格。“叙利亚成了‘国际弃儿。”西方媒体当时这样报道叙利亚的处境。

内战爆发最初几年，政府军节节败退。为了躲避空襲，巴沙尔曾消失在公众视野。美国不遗余力地施压，想逼巴沙尔下台。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说：“如果阿萨德（巴沙尔）掌权，很难想象（叙利亚）内战能平息。”西方媒体当时预言，巴沙尔将和卡扎菲等中东强人一样，“被推翻甚至被打死”。

2014年，美国以打击极端组织为由出兵叙利亚，至今美军仍非法控制叙利亚北部和东北部代尔祖尔省、哈塞克省和拉卡省。但巴沙尔并没有屈服于美西方的威胁。他告诉叙利亚民众：“保护人民是政府的责任”“我做好了战斗至死的准备”。

眼看政权风雨飘摇，巴沙尔借助俄罗斯扭转了局面。2015年，应叙政府邀请，俄罗斯开始对叙极端主义势力进行军事打击，帮助叙政府军稳定了局面。随着捷报不断传来，巴沙尔也开始频频露面。他和居民一起过开斋节，现身俄驻叙空军基地，还自己驾车去前线慰问叙军士兵……

巴沙尔政府重新站稳了脚跟，外交的闸门随之打开。自2018年，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与叙利亚缓和关系。更重要的是，中国积极推动中东的“和解潮”。今年3月，沙特和伊朗达成“北京协议”，中沙伊三方发表联合声明，宣布沙伊恢复外交关系。两个月后，叙利亚和沙特复交。阿盟理事会也通过决议，经过长达12年的分离，叙利亚正式重返阿盟。

为了阻止叙利亚回归阿拉伯大家庭，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曾赤裸裸威胁：“美国不支持包括我们的伙伴和盟友在内的其他国家参与（同叙利亚的）关系正常化行动。”但“苦美国已久”的中东国家愈发意识到，“没有美国的中东一定会是一个更团结、稳定、欣欣向荣的中东”。

巴沙尔曾在今年4月会见中国政府中东问题特使翟隽时，祝贺中国成功斡旋沙伊复交，感谢中方为推动叙利亚改善同其他阿拉伯国家关系所作的积极工作，欢迎中方在维护地区和平稳定方面发挥更大作用。5月19日，巴沙尔参加了在沙特吉达举行的第三十二届阿盟峰会。4个月后，他来到了中国。

“你必须继承哥哥的道路”

“身材颀长，蓄着小胡子，举止彬彬有礼，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这是2000年巴沙尔就任叙利亚总统时给人留下的印象。后来，被孤立的巴沙尔笑容越来越少，他的面部表情成了叙利亚局势的晴雨表。”一家阿拉伯网站曾这样描述。

事实上，总统宝座从来不是少年巴沙尔的追求。巴沙尔1965年出生于大马士革。他出生时，父亲哈菲兹·阿萨德（下文称老阿萨德）已是空军司令。巴沙尔5岁时，身为国防部长的父亲发动政变，取得政权。1971年，老阿萨德当选总统，开启了30年相对稳定的“阿萨德时代”。

2023年5月，巴沙尔赴沙特参加第三十二届阿盟峰会，图为其与沙特麦加地区副埃米尔（ 右 ）会面。

老阿萨德有5个孩子。据说长子巴西勒与他性格最像，从小就对军事与政治非常感兴趣。巴西勒被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次子巴沙尔便有了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

在大马士革上小学时，巴沙尔就确立了人生目标：要当医生。从大马士革大学医学专业毕业后，他去了伦敦的一所大学，获得医学硕士学位。

1988年，23岁的巴沙尔如愿以偿成了一名眼科医生。在这个岗位上，巴沙尔干得很出色。“他安静，从不装腔作势，在病床边对病人的态度无可挑剔。”巴沙尔在伦敦的眼科老师埃德蒙·舒伦博格后来这样评价他。

没有太多政治抱负的巴沙尔，生活本该如此继续。但噩耗突然传来。1994年的一天，哥哥巴西勒遇车祸身亡。老阿萨德顾不上悲痛，立刻从伦敦召回了29岁的巴沙尔。他对巴沙尔说：“你必须继承哥哥的道路。”巴沙尔知道，从此自己背负重担，再也没向父亲提及当医生的梦想。

再往后就是老阿萨德培养巴沙尔做接班人的故事了。巴沙尔被父亲送进叙利亚霍姆斯军事学院，毕业后一步步晋升为少校、中校和上校。

2000年6月，老阿萨德因心脏病猝然离世。失去至亲的巴沙尔擦干眼泪。一个月后，他以97%的支持率当选叙利亚总统，此后3次连任。

“他年轻、低调、谦和，似乎并不具备领袖气质，和被称为‘叙利亚雄狮的老阿萨德全然不一样，这几乎是所有叙利亚人对上任之初的巴沙尔的印象。”丁隆告诉《环球人物》记者。“但巴沙尔在就任后，展现了一定的改革魄力与勇气。”

巴沙尔的改革措施包括：政治上，他推动和解，打击贪腐，禁止神化领导人，命令撤掉悬挂于大街小巷的阿萨德父子画像，让民众感觉很亲切；经济上，他吸引外资，改善民生，加快信息技术发展，将国家带入互联网时代。巴沙尔说：“我做的这些，只是为让我们的国家赶上21世纪的步伐。”

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有第一夫人阿斯玛。巴沙尔在伦敦上学时，认识了阿斯玛。媒体报道中，巴沙尔总是内向含蓄的形象，阿斯玛却截然相反。她喜欢飙车和购物，经常是一身皮衣皮裤的摇滚范儿。2000年，巴沙尔与阿斯玛首次以国家元首夫妇的身份露面。婆婆劝阿斯玛戴好头巾，但她拒绝了。从此，阿斯玛在公开场合都不戴头巾，她还推动立法，允许叙利亚妇女自由选择是否佩戴头巾。“阿斯玛就是中东的一束光。”一家法国媒体当时这样描述。

改革尚未收到预想的效果，西方暗中推动的“阿拉伯之春”就爆发了，叙利亚局势失控了。“令西方国家没想到的是，上台之初普遍不被看好的巴沙尔，带领叙利亚人民抵抗住了外来的干涉。”丁隆说。尽管叙利亚现在还没有完全实现和平，但政府军已经恢复了对大部分区域的控制，经济也开始复苏。巴沙尔面对美西方制裁不屈不挠，让全世界看到了一个“打不垮的铁汉”。

不久前，叙利亚政府致函联合国，要求结束美军在叙利亚的非法存在，责成美国支付赔偿金，并将所占有的领土、石油、天然气以及其他自然资源还给叙利亚。信函称，自2011年以来，“美军及其支持的恐怖组织实施的侵略、抢劫和破坏行为”，已经给叙石油和矿产部门造成1152亿美元的损失。

两个文明古国的友谊

“叙利亚在被‘孤立的12年里，一直与中国保持着友好往来。”丁隆告诉《环球人物》记者。

在叙利亚问题上，中方始终秉持公正立场。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后，中国曾多次在联合国投票否决美西方干预叙利亚内政的提案，坚定维护叙利亚主权和领土的完整。

中国为叙利亚难民提供了人道主义救援。叙利亚危机期间，中国向叙利亚支援了大量的医疗物资、帐篷、食物等。新冠疫情期间，中国向叙利亚捐赠了防疫物资与疫苗。今年2月叙利亚发生大地震，中国再次向灾区运送救灾物资，第一时间派出救援队参与救援。

中国也多次感谢叙方在涉及中方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问题上坚定支持中方。巴沙尔多次表示，坚持一个中国的立场，坚信中国终将实现统一。

今年是中叙两国建交67周年。叙利亚是同新中国建交最早的国家之一，中叙友好自建交后开启了新篇章。2021年，中叙建交65周年，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成为巴沙尔第三次连任总统后接待的“第一个外国客人”。

去年年初，叙利亚正式加入“一带一路”大家庭，中叙两国在食品、制药等领域进一步加深合作。如今，中方表示愿同叙方加强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加大对叙优质农产品进口。叙方对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也高度赞赏、坚定支持，并将积极参与。

今年4月，巴沙尔在会见翟隽时表示，中国在世界上发挥的作用，正以“稳定和平衡的方式”不断增强。他也提到，放弃使用美元变得越来越有必要，国家间的贸易可使用人民币结算。

2023年2月，载有中国政府援助叙利亚抗震救灾物资的包机抵达大马士革国际机场。

巴沙尔访华期间，中叙建立战略伙伴关系，这将成为两国关系史上继往开来的重要里程碑。多家中东媒体称，巴沙尔此访，寻求与中方的经贸合作也是重点。中国是叙利亚第二大贸易进口来源国，虽然美西方非法单边制裁带来严重影响，但在中叙双方的共同努力下，近年来两国经贸合作取得积极成果。

“叙利亚石油资源丰富，在叙利亚危机爆发前，两国在这个领域一直有合作项目。叙利亚危机爆发后，中叙关系面临着考验。但双方都经受住了考验。如今中叙交往更加密切，中叙友谊更加坚固。”丁隆说。

中叙同为文明古国，文明互鉴历史悠久。9月23日，驻叙大使史宏微在叙主流媒体发表文章说，作为人类文明起源的两河流域国家、“文明的十字路口”，叙利亚曾是中国艺术团体最愿意前来演出交流的國家之一，也是中国阿拉伯语大学生最心仪的留学目的国。中方积极推进两国在教育领域的交流合作，每年都有大量叙利亚学生赴华攻读学士、硕士学位。2022年，“邂逅·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古代文物精品展”在中国多个城市举办巡展，共计有193件饱经战乱的叙利亚文物，中国观众对此流连忘返，纷纷赞不绝口。叙方积极参加今年在华举办的亚洲文化遗产保护联盟大会，双方正就支持叙震后文化遗产重建进行沟通。正如史宏微大使所说，中叙深厚友谊将在新的历史时期续写新篇章。

巴沙尔·阿萨德

1965年生于叙利亚大马士革。毕业于大马士革大学医学院，后留学英国，成为眼科医生。1994年就读霍姆斯军事学院，后进入军界。2000年任叙利亚复兴党总书记，武装部队总司令，并当选总统，连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