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不）对称的

郁喆隽

物理学家费曼在一次科普讲座中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人类遇到了外星人，怎么和他们谈论左与右呢？这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却包含了深意：外星人如果可以和人类交流，那么他们必定也拥有一定的对于客观世界的知识，例如长度、数量等，以及用来描述它们的语言和概念。即便各自语言不同，仍可以找到共同的定义基础。例如用氢原子的直径来定义长度单位，就像人类用通过巴黎的子午线从赤道到北极点长度的万分之一来定义“米”。

不过，人类之所以认为左和右是理所当然的，或许还有另一个前提条件—我们的躯干和四肢大致是沿着脊椎成左右对称的，而内部脏器则大多是不对称的。绝大部分人的心脏长在左边，而肝脏长在右边，但也存在极少数的镜像人。倘若外星人不是像我们这样的脊椎动物呢？如果它们接近章鱼那样，有八个爪子（触腕），还会区分左和右吗？地球上还有一些生物是辐射对称的，例如水母、海星和珊瑚虫。动画片里的“派大星”被拟人地画上了眼睛和脸，但其实海星并没有头和尾的分别。画脸的地方其实就是海星的五条腿之一。更有甚者，还有些生物完全没有对称性，例如海绵和阿米巴变形虫。由于缺乏对称的肢体，它们极有可能无法也不需要理解左右乃至上下的区别。

在那次讲座中，费曼最终引入了某些粒子的手性（chirality），来向外星人解释左和右。其实，他本来举这个例子的进阶目标是要介绍宇称不守恒定律……即便不进入怪诞的微观世界，停留在穩定的宏观世界里，对大多数人来说，左和右虽然看似清楚，但是难以界定，因为它是一个相对方位。只有当人们都头顶向天，面对一个方向时，左右才是一致的。有研究表明，有个澳大利亚原住民部落的语言中根本就没有表达左右前后的词汇，而只用东南西北。这样倒也可以避免左和右引发的误解。

曾经有个人在公众演讲中问，行人都靠右，那左边留给谁呢？这句话虽然被当作笑话，但不知道现场是否有人点破他？这个世界在很多情况下的确是不对称的。觉得世界总是对称的人，可能是无知；而觉得世界永不可能对称的人，大致就是出于“恶意”了。左和右的不对称，不是因为人和人不同，而恰是因为人和人相同。最好的化解方式很简单—转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