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而勇敢的地锦

杨秋

在藤本植物中，地锦算是聪明的。

四月以后，地锦醒来了。柔软的长茎上吐出纤细的芽叶，它们在春风中一天天长大。三四天光景，那些抱在一起的嫩叶就舒展开来。它们的颜色有橙黄的、玫红的、黄中带点绿影的，显得十分可爱。

地锦拖起细长的身子，向上攀爬。茎上长叶柄的反面伸出须状细丝，这些细丝一旦触到墙壁，就生出圆形吸盘，牢牢巴住，任凭风吹雨打，也休想把它们拽下来，除非用大力气拉断它们。

它们沿着墙壁、堤坝、树木，一步一步向上走。像五片花瓣一样的绿叶，铺满它所到达的天地，给一座破旧老屋的门和窗挂上充满生机的帘。老屋因它而充满神秘和诱惑。

风一过，一墙一墙的绿叶水波似的荡漾。

春到湖边的时候，这里的地锦也醒了。它们似乎不太幸运，沿湖的工人栽种了它们，却没有给它们合适的发展空间。紧邻的堤墙属于另外一家，他们不欢迎地锦柔软而倔强的藤蔓。当地锦细嫩的触角终于抓牢堤墙的时候，它们被一双双大手用力扯下，触角也折了，根须也断了，地锦蜷曲在地上，不知所措。

过了几天，生存的本能促使它们又尝试着攀爬。

一片新绿点缀着墙壁，成为临湖美景。然而好景不长，它们再次被生生拽下，地锦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遭遇数次袭击后，它们改变了策略，向木栈桥探身。来来往往散步锻炼的人，眼里没有地锦，各种各样的脚踏在它们柔嫩的身体上。有一些地锦发现了这种新的危险，它们潜伏下去，从木栈桥缝隙间探出身子，从临水的地方探出头来，随风舞动。

在深秋的风中，很多植物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地锦在这时候，却上演了绝代芳华。

天气一天天变冷，花草相继枯黄。地锦的红叶却在桥边凌空飞舞。过往的人大呼：多么美丽的地锦啊！他们却不知道，地锦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终于，有几株地锦前赴后继，在牺牲无数“前辈”

之后，爬到了堤壩的石岸上。它们柔软的触角一旦挨着石壁，便迅速牢牢地抓紧，把触角变为圆的吸盘（小脚），紧紧巴住石壁。

这时候，它们褪去一身青涩，绚丽而端庄。那是一种充满自信的红。由内而外，由叶脉到叶片，红得醉人，红得妩媚。深深浅浅，都代表着它们曾经经历的风霜与残酷。

十月下旬，这些美到极致的红地锦开始凋零。剩下枯的细藤巴在石壁上，看上去瘦骨嶙峋的，但仍有一两片红叶不停地抖动，让人过目难忘。

面对这些美丽而勇敢的生灵，邻家终于手下留情。地锦用自己的拼搏换来了一席之地，它们在初冬的风里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