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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消费水平提升与制造业价值链优化
——理论分析与经验证据

2023-10-07吕芳华

关键词:价值链规模升级

吕芳华

(广州工商学院,广东 佛山 528000)

我国作为制造业大国,长期以来积极融入全球价值链,成为“世界工厂”,但是在价值链中的位置仍处于中低端,“高端锁定”的能力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距离。因此,如何采取有效的措施引导制造业价值链不断向高端迈进,优化提升制造业价值链的地位,意义重大,也非常迫切。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也不断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居民消费水平得到显著提高,不仅消费规模持续增长,消费结构也日益优化升级。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了要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建设消费和投资需求旺盛的强大国内市场,因此全面促进消费成为我国深化国内分工和重构国内价值链的战略抉择。基于此,研究消费与制造业价值链优化之间的关系,也具有重要意义。

一、文献回顾

关于消费水平与价值链优化的关系,国内外学术界的研究讨论也不乏成果。Acemoglu和Linn(2004)研究认为,消费升级是技术创新的一个重要源动力条件,可以引导企业自主开展研发创新活动,加速产品升级和价值链上下游强化合作,最终促进价值链的攀升[1](P1049-1090)。Chen等人(2017)研究认为,消费需求扩张是制造业在价值链地位提升的一个重要条件,能诱发制造业与价值链上下游企业开展各类技术创新合作和产品互动交换活动,从而畅通价值链[2](P205-220)。谢呈阳,刘梦,胡汉辉(2021)基于需求质量的视角,研究认为本地消费升级能显著地诱导价值链中的中高端环节实现本地化转移,从而促进制造业的价值链加速有序循环[3](P12-22)。刘斌、李川川、李秋静(2022)研究也认为,消费结构的转型升级能够刺激制造业价值链的地位攀升[4](P5-18)。

从中间作用机制的视角,Chen等人(2017)的研究还表明,消费升级的过程引致了中间品技术含量的提高,这在促进制造业价值链优化中发挥了重要的动力机制[2](P205-220);刘斌、李川川、李秋静(2022)的研究表明,消费结构升级能通过技术驱动、资源优化和产业协同等效应,加速推动价值链优化提升[4](P5-18);王巍(2018)基于流通业价值链优化的视角研究,认为在消费升级的导向下,流通业价值链转型升级可从三个问题进行突破,即流通业价值链的消费者需求导向性不充分、流通企业与横向价值链组织间的结构不合理、流通企业纵向价值链与市场的实际需求脱节[5](P116-118)。

但是,消费水平提升是基于消费规模增长和消费结构优化两个层面的,目前综合研究消费水平提升与价值链关系的文献仍屈指可数,这也是本文需要关注的重点。本文旨在通过理论结合实证,围绕消费增长与升级两个维度,研究消费水平提升对制造业价值链优化的影响及影响机制,以期提供有益的观点。

二、居民消费对制造业价值链优化的影响理论

消费水平提升,并非仅从消费规模层面一概而论。不仅体现在消费规模的增长,也体现在消费结构的优化。消费增长代表了需求和消费规模的持续扩张,这有利于市场容量的提升,从而刺激供给环节规模提高,以与需求端相互适应,从而有利于促进价值链优化。消费升级代表了消费结构的裂变转型和消费层次的提高,有利于通过需求端的升级和供给端的匹配,打通价值链。

(一)消费增长对价值链的影响机制

1.市场规模效应。根据“本地市场效应”的相关理论,消费的增长会形成一定的市场规模,于是供应链上的企业可以在需求规模大的区域进行网点布局,从而节约贸易成本。同时,作为价值链优化过程中的必备环节——生产环节,如果与消费市场区域分离,那么容易带来一定的隐性成本。根据生产者与消费者互动学习效应的相关理论,若生产者能够在与消费者的互动过程中获取改进产品的有关信息,那么能带来自身供给水平的提高,从而放大到整个产业层面,有利于产业转型升级,进而带动价值链优化。不同生产环节对贴近市场需求的敏感性也各不相同,而若消费保持持续增长,市场规模效应不断发挥,那么就能对生产环节贴近市场需求有更多的覆盖,特别是价值链高端生产环节对需求市场分离产生的隐性成本的敏感性更高,市场规模效应缓解这一敏感性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因此理论认为:消费增长可以通过市场规模效应,促进价值链优化提升。

2.区位条件优化效应。根据Baldwin和Venables(2013)的观点,价值链环节的区位配置对价值链优化的影响是明显的,且主要体现在运输成本方面[6](P245-254)。从消费的视角来说,消费者的偏好分布,会引发价值链的区位布局,因为生产和经营的提供者要根据运输成本等交易成本的变化来审视自身的产品供给导向和网点分布。在价值链的不同节点,价值增值的能力各不相同,对贴近需求市场的敏感性也各不相同。随着消费的不断增长,一个区域范围内的产品要素集聚程度、多元化程度也不断提高,于是价值链上不同环节都能够更好地根据区位条件进行布点选择,以尽量贴近需求市场,从而能够更好地融入价值链分工。因此理论认为:消费增长可以通过区位条件优化效应,促进价值链优化提升。

(二)消费升级对价值链的影响机制

1.技术创新效应。消费增长会促使企业产品供给的增加,而消费升级则会诱发企业对传统技术的改造升级,这即是需求升级引致创新(Acemoglu,Linn,2004)。企业通过技术创新,会推动生产模式的更新换代,从而促进价值链优化提升。传统的产品市场需求更多的是促进价值链低端的裂变,而消费升级则代表了消费的侧重点已从基本生活型产品向发展型的消费产品转变,容易诱发产品之间、生产原材料之间更高层次结合,促使企业摆脱传统的独立生产模式而转向协同化、专业化的生产模式。由此可见,消费升级可以推动企业研发创新、工艺升级和服务优化,传统制造企业不断与其他环节进行协作和交换,从而引导价值链优化。从生产关联上,上游的初级产品、中间品可以为下游提供基础投入,下游的产品需求可以反过来促使上游加大研发投入,促进价值链升级。在要素关联上,消费升级也可以引导跨区域中间品的联合化生产,优化要素空间布局,进一步促进区域间要素循环。总体来说,消费升级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效应,促进价值链优化提升。

2.资源配置优化效应。消费升级有利于价值链形成更有效率的垂直分工体系,主要表现在产品和服务的升级、供应链效率的提升两方面。首先,消费结构升级通常代表了提供更高的便利性和即时性,从而催生或者倒逼消费模式的创新,比如在商业模式方面催生了AI识别、搜索算法等技术,提高了产品服务与消费需求的契合度,从而使产品和服务更易被客户所接受。其次,在消费结构升级下,对供应链产品的供给响应也更高,可以引导企业重构供应链模式,驱动企业的生产工序进行调整,优化区域间的资源和工序分配,形成更为高效的产品价值链网络。比如企业更加注重中间品的品质和交易成本,于是提高了增加值的迂回分工度,促进价值链优化。因此可以认为,消费升级可以通过资源配置优化效应,不断提升价值链。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

(一)变量指标选取及测度方法

本文选取2013年至2020年全国29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所选地区样本因数据获取完整性的限制,不包括西藏自治区、宁夏自治区,以及港澳台。数据来源于相应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地方统计年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中经网数据库。在操作过程中,对所有的带量纲数据均采用对数化处理。

被解释变量。制造业价值链地位是本文研究的核心因变量,记为Chain。该变量比较综合复杂,已有相关学者(盛斌、苏丹妮、邵朝对,2020,等)对该指标的选取和测度进行了探索,考虑了采用投入产出表的中间使用、最终使用和出口等指标进行综合测度[7](P3-27)。但是,这一方法本身比较复杂,对数据获取的要求较高,且投入产出表每隔多年编制一次,缺乏时间上的连续性。本文基于刘斌、李川川、李秋静(2022)等的经验,考虑到价值链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产品生产环节和贸易环节的有机协调,而生产的本质是为了促进贸易,生产环节相对于贸易的匹配性正是在一定程度体现了价值链地位的高低。因此,本文采用规上工业增加值占规上工业企业销售收入的比重作为价值链地位的替代指标。

解释变量。居民消费水平Consume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基于前面分析,消费水平体现在消费增长Consume(G)和消费升级Consume(S)两个层面,其中消费增长体现在规模层面,消费升级体现在结构层面。由此,居民消费水平从消费规模和消费结构两个指标进行综合衡量。消费规模指标具体采用居民人均消费支出额进行衡量。消费结构相对复杂,目前关于消费结构体系中包括的消费类别有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及服务、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医疗保健、其他商品及服务,其中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及服务四个类型属于基本生存性的消费,因此为了客观体现消费升级,本文采用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医疗保健、其他商品及服务四个类型的消费支出占居民消费支出的比重,作为代理指标。

中介变量。根据理论分析,消费增长通过市场规模效应、区位条件优化效应对价值链产生影响,消费升级通过技术创新效应、资源配置优化效应对价值链产生影响。市场规模效应主要体现在贸易成本以及贴近市场需求带来的隐性成本的降低,参考相关文献,用市场背离度Market作为本地市场规模的替代指标。计算公式为:

(1)

其中,Con表示第i个地区j行业t年的国内最终消费量,Exp表示第i个地区j行业t年的出口额。若市场背离度指数Market越高,则表明本地市场的相对规模越高。区位条件优化效应相关变量的构造,采用制造业行业融入价值链分工的长度Gvel进行衡量,方法参考《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长度统计指标研究》。技术创新效应相关变量Tech的构造,采用研究与试验发展(R&D)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进行衡量。资源配置优化效应相关变量Resource的构造,本文参考白俊红、刘宇英(2018)的方法,构建地区层面的资源错配指数,并以资源错配指数的倒数,作为资源配置变量的替代指标[8](P60-78)。

控制变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PGDP,采用地区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表示。劳动力集聚程度Labour,采用全社会年末从业人员数表示。资本集聚程度Capital,采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外资水平FDI,采用外商直接投资额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

(二)模型构建

首先,构建能够体现居民消费水平提升与制造业价值链之间关系的计量模型如下:

Chainit=β0+β1Consumeit+γ1PGDPit+γ2Labourit+γ3Capitalit+γ4FDIit+εit

(2)

其中,上式的下标i代表地区,t代表年份,β0为常数项,β1为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γ1~γ4为控制变量的系数,ε为随机误差项。

以上为基准回归检验的模型,在此基础上,引入中介变量的交互项,以检验居民消费水平对价值链的机制效应。于是构建计量模型如下:

Chainit=β0+β1Consume(G)it+β1Marketit×Consume(G)it+β1Gvelit×Consume(G)it+γ1PGDPit+γ2Labourit+γ3Capitalit+γ4FDIit+εit

(3)

Chainit=β0+β1Consume(S)it+β1Techit×Consume(S)it+β1Resourceit×Consume(S)it+γ1PGDPit+γ2Labourit+γ3Capitalit+γ4FDIit+εit

(4)

其中,式(3)检验的是消费增长对价值链的影响机制,式(4)则检验消费升级对价值链的影响机制。

四、经验证据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基于式(2),检验消费水平提升对制造业价值链的总体影响。回归结果见表1。

表1 影响效应结果表——基准回归结果

回归结果第(1)(2)列显示了消费增长对价值链的总体影响效果。第(1)列为没有纳入控制变量的结果,此时消费规模变量的系数估计值为0.8528,且在5%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根据第(2)列结果,纳入控制变量后,消费规模的系数便不具备统计显著性。由此可以说明,我国居民消费规模的增长,并没有显著地促进制造业价值链优化。这与本文的理论预期不相一致。究其原因,可能是长期以来我国居民消费结构仍然不够优化,总体上仍以食品、衣着、居住等传统型的消费为主,而国内的制造业企业也较多地依赖于规模化生产,并不注重产品品质的提升和功能的升级,因而对提升企业所处的价值链层次方面仍然是比较缺乏的。根据有关专家的观点,我国虽然是全球价值链下的制造大国,但是在国际分工中总体上位于价值链的中低端,依赖于规模扩张和传统要素支撑的生产方式越来越难以为继,因此以传统制造业为基础的消费规模增长,对价值链的促进作用较为薄弱。

回归结果第(3)列和第(4)列则显示了消费升级对价值链的总体影响效果,第(3)列为没有纳入控制变量的结果,第(4)列纳入了控制变量。根据系数结果,未纳入控制变量时,消费升级变量的系数估计值为1.4783,且在1%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纳入控制变量后,消费升级的系数估计值变为0.2831,但仍然表现出5%的显著性。由此可以说明,我国居民消费结构的转型升级,对价值链的优化产生了积极的正向推动作用。这与本文的理论预期也基本一致。消费升级,主要代表了消费的内在结构发生根本性结构调整,传统的消费产品领域不断向多元、高端的消费产品和服务领域拓展,同时也伴随着生产方式和供应链节点业态功能的相应变革,于是会引导价值链不断向高端攀升,价值链的循环更加通畅。

(二)机制效应回归结果分析

再来检验内部的影响机制,基于式(2)(3)进行回归,结果见表2。

表2 影响效应结果表——机制检验结果

实证结果显示,在第(5)列中,核心解释变量Consume(G)仍然不具备统计显著性,同时交互项Market×Consume(G)也不具备统计显著性,但交互项Gvel×Consume(G)的系数为正,且在5%的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由此可见,居民消费规模增长对价值链的正向促进作用不明显,从机制上看,在一定程度上由于国内消费的市场规模效应并没有充分发挥。尽管消费规模的持续增长是我国市场表现的一个重要特征,但是市场规模的扩张,更多地倾向于中低端产品规模的放大,而对高端产品和服务的锁定效应仍然不够明显,因而影响了价值链优化。另一方面,消费增长通过区位条件优化效应的中介渠道,能促进价值链优化提升,说明了价值链上的产品供给方通过区位条件来优化商业布点,以尽量贴近需求市场,于是能够更好地融入价值链分工,从而助推价值链优化。

根据第(6)列,核心解释变量Consume(G)仍然显著为正,进一步说明消费升级对价值链的促进作用是显著的。同时,Tech×Consume(S)和Resource×Consume(S)的系数也都显著为正,这表明了消费升级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效应和资源配置优化效应两种机制,作用于国内价值链,从而推动价值链优化。这与本文的理论预期也是相符的,刘斌、李川川、李秋静(2022)的研究也与本文有相似的观点。由于具体的理论机制在前文已经述及,这里便不再展开。

在第(7)列中,加入了所有的解释变量、交互项和控制变量。从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在第(5)和(6)列中显著的变量,在(7)列中也仍然通过显著性检验,由此也进一步验证了估计结果的稳健性。

五、结语

本文基于消费增长和消费升级两个层面,纳入中间机制效应,系统地研究了消费水平提升与制造业价值链优化的关系。结论如下:总体上,居民消费规模的增长,并没有显著促进价值链优化,但是消费结构升级对价值链的促进作用是明显的。从作用机制来看,消费规模对价值链优化的总体效应不显著,依托市场规律效应发挥的中介机制也不够明显,仅在区位条件优化效应方面对价值链优化起到了助推力;消费升级则可以发挥技术创新效应和资源配置优化效应两个层面,进一步助推价值链优化。以上结论为我国依托本土市场需求促进价值链优化提供了重要启示,主要的启示包括:第一,消费是影响价值链的重要因素,当前我国应坚持需求侧管理,鼓励和支持居民消费产品的结构优化调整,积极从传统消费领域向中高端拓展,为价值链的地位提升创造基础。第二,要深化供给侧改革,努力破解我国制造业在价值链“低端锁定”的困局,加快打造服务型制造的新业态新模式,全面参与价值链分工。第三,丰富流通业态和模式,优化流通渠道塑造畅通生产和消费两端、助推价值链的高效环流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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