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机制与效果
2023-10-07阮连杰任保平
李 媛,阮连杰,任保平
(1.西安财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1;2.南京大学 数字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 215163)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明确指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数字中国”,为推动我国产业迈向中高端、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提供了根本遵循。随着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以数字生产力为标志的全球经济结构和竞争格局正在加速重塑,数字经济已成为促进现代化产业体系优化和完善的重要引擎。当前,关于数字经济的理论和实证研究正趋于成熟[1-2],关于尚处于起步阶段的现代化产业体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内涵、特征、实现路径以及水平测度等方面[3-5],而针对二者关系的研究相对较少且已有研究偏重于理论分析[6-8],数字经济赋能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作用机制及实现路径有待进一步探索。为此,本文以国家实施区域协调发展重大战略之一的黄河流域为研究对象,以黄河流域57 个地级市为样本单元,基于2011—2019 年面板数据,实证检验数字经济助推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机制与效果,以期为数字经济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政策设计提供依据。
1 数字经济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机制
1.1 直接传导机制
黄河流域发展长期存在产业结构单一、产业融合度低、工业布局模式落后等问题,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相对滞后[9-10],而作为数字经济核心的数字产业化及产业数字化能够助推黄河流域打破发展桎梏[11]。
1)通过数字产业化重塑黄河流域的产业发展模式。首先,新一代信息技术能够助推黄河流域产业发展冲破市场分割与市场狭小的藩篱,源于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多样化需求能够辐射至各个地区,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的融合能够充分发挥辐射带动作用和规模经济效应;其次,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能够唤醒以往可能无法实现的潜在消费需求,并逐渐转化为有效需求,推动流域实体经济发展模式逐渐从“供给决定需求”向“需求缔造供给”转变,增强供求适配性,从而形成供需动态平衡,调整流域产业结构;最后,数字产业化的进一步发展可有效化解黄河流域产业主体之间的要素供需矛盾,弱化产业主体间的经济活动边界,降低产业主体之间的联动边际成本,提升产业发展公平性与效率[12]。
2)通过产业数字化加速黄河流域的产业创新与升级。首先,产业数字化能够通过数据要素分析将潜在的价值信息进一步拓展应用至各行各业,实现大数据与各行各业的深度融合,从而改变传统实体经济的生产组织方式,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其次,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5G+工业互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赋能黄河流域实体产业,催生智能制造、虚拟现实跨界旅游、智慧养生等新产业和新商业模式,进一步增强产业关联,拓展产业边界,增强产业要素之间的协同,以传统产业转型加速区域产业结构升级;最后,产业数字化还能够通过数字技术支持黄河流域与发达地区建立价值链上的关联,建立多元化知识共享渠道,以知识溢出效应促进产业各环节创新[13],带动产业结构升级,有效推动黄河流域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综上所述,提出假说一:数字经济能够助推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1.2 间接传导机制
数字经济背景下形成的新技术新模式正在不断推动创新范式的发展和演变,可以把数字经济和科技创新看作是协同演进的双螺旋结构。一方面,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伴随着数字衍生产品的爆发式增长,并以规模经济效应及零边际成本为特征促成技术领先者的压倒性先行优势,以高额利润激励更多企业加大科技创新投入,推动黄河流域中高端产业形态的形成;另一方面,数字创新及科技创新成果转化的加速有利于改进产业要素配置模式,刺激社会和市场需求,使科技成果的需求方与供给方积极对接,为科技成果向现代化产业的高效转化提供有效指引,破解科技创新结构错配问题,推动高附加值、长链条的高科技产业集群的形成[14]。基于此,提出假说二:数字经济通过科技创新机制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人力资本作为生产要素能够直接驱动经济增长,亦能够与数字要素相结合,以“人才链”保障“产业链”发展。一方面,数字经济促进分散信息的集中和处理,数字要素的知识溢出和技术扩散能够提升黄河流域人力资源整体素质,通过提高技术进步的产出效率,推动产业要素的高效流动,有利于先进产业技术的聚集与升级;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发展,可大幅度提高黄河流域人力资源的市场化配置效率,从而实现人才和资金要素配置方式的优化,有效解决产业发展过程中长期存在的要素错配问题,以生产要素为基础的产业创新力和竞争力被激活,从而促进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立。基于此,提出假说三:数字经济通过人力资本激励机制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2 研究方法
2.1 基准模型设定
为检验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构建如下实证检验基准模型:
式中:下标i为城市编号、t为年份,LMIS为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β0为回归常数,LDig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βDig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回归系数,XC为控制变量,βC为控制变量回归系数,uS、uT分别为空间(城市)固定效应、时间(年份)固定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
2.2 变量选取及测度
1)被解释变量——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LMIS)。借鉴徐鹏杰等[15]的研究,以第三产业增加值占生产总值的比例来表征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以信息传输计算机软件服务业、金融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制造业就业人数之和占城镇就业人员总数的比例代表现代高端产业的发展水平,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体现实体产业发展活力。采用熵权法测算各城市逐年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
2)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LDig)。借鉴赵涛等[16]的研究,以互联网普及率、相关从业人员数量、相关产出和移动电话普及率测算互联网发展水平,以北大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蚂蚁集团共同发布的中国数字普惠金融指数表示数字金融普惠水平,运用主成分分析法测算各城市逐年数字经济发展水平。
3)控制变量。为反映其他因素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的影响,选取如下控制变量:出口贸易水平(LExp),用出口总额(万元)的对数表示;政府干预程度(LGov),用财政支出占生产总值的比例表示;金融发展水平(LFin),用金融机构年末存贷款余额占GDP 的比例表示;城市化水平(LUrb),用城镇常住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表示;交通基础设施水平(LInf),用城市人均道路面积(m2)表示;经济发展程度(LAGDP),用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万元)的对数表示。
4)机制变量。设置2 个机制变量:科技创新能力(LInn),用科技从业人数(万人)表示;人力资本水平(LHum),用财政教育支出(万元)的对数表示。
2.3 数据来源
按照数据可得性、准确性原则,以黄河流域青海、甘肃、宁夏、内蒙古、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八省(区)的57 个地级市为样本单元,以2011—2019 年的面板数据为样本(共计513 个样本),原始数据源自各年度《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各样本市统计年鉴以及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网站,个别缺失数据通过线性插值法补齐。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参考任保平等[17]的研究,把青海、甘肃、宁夏三省(区)作为上游地区,把内蒙古、山西、陕西三省(区)作为中游地区,把河南、山东两省作为下游地区。
3 实证检验结果与分析
3.1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见表2,其中:基准模型1 是不考虑空间(城市)固定效应和时间(年份)固定效应情况下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与解释变量回归结果;基准模型2 为在基准模型1 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基准模型3 为在基准模型2 基础上考虑空间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的回归结果。
表2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由表2 可知,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正向影响至少达到5%的显著性水平(基准模型1、模型2、模型3 的显著性水平分别为1%、1%、5%),即数字经济能够有效驱动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符合理论预期,验证了上述假说一。由基准模型3 中控制变量回归系数来看:出口贸易水平能够显著推动黄河流域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政府干预程度和交通基础设施水平具有正向影响但影响不显著,经济发展程度具有负向影响但影响不显著,表明这3 个变量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有限;金融发展水平与城市化水平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原因可能是随着金融业的发展,大量资金流向房地产行业,资本“脱实向虚”趋势明显,同时追求快速城镇化的弊端凸显,在造成产业“空心化”的同时容易引发生态环境破坏等问题,不利于黄河流域的高质量发展和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3.2 稳健性检验
按照基准模型3 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见表3。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
1)滞后控制变量。借鉴陈诗一等[18]的研究,将所有控制变量滞后一期进行回归,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回归系数为正、显著性水平达到1%,回归结果稳健。
2)子样本回归。2017 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大力发展数字经济,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出现数字经济。为排除政策影响,剔除2017—2019 年样本数据进行回归(即子样本回归),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回归系数为正、显著性水平达到1%,回归结果稳健。
3)排除异常值。对所有变量进行1%缩尾处理后进行回归,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回归系数为正、显著性水平达到5%,回归结果稳健。
4)替换解释变量。采用熵值法测算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水平,重新进行回归,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回归系数为正、显著性水平达到5%,回归结果稳健。
3.3 内生性检验
考虑数字经济与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之间的因果关系,借鉴黄群慧等[19]和Nunn 等[20]的研究,以城市邮电业务量和上年度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交互项为当年城市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工具变量(其逻辑在于,邮电业务量能够反映20 世纪八九十年代电信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电信基础设施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互联网发展,互联网是数字经济的基础载体,但邮电业务在数字经济时代已无法对产业发展造成直接影响,同时考虑到面板数据的工具变量要求,因此在城市邮电业务量的基础上引入上年度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这一变量构造工具变量Liv,符合工具变量的相关性和外生性原则),按照基准模型3 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结果见表4。由表4 可知,第一阶段回归结果的K-P rk LM 统计量为15.808(大于经验法则临界值10.000)、满足工具变量与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要求,K-P rk Wald F 统计量为18.346(大于显著性水平为10%的临界值16.380),排除弱工具变量的可能;第二阶段回归结果中,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进一步验证了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赋能作用。
表4 面板工具变量回归结果
3.4 机制检验
选用如下中介效应模型进行机制检验:
式中:Medit为机制变量,γ0、δ0为回归常数,γDig、γC、δDig、θ、δC为回归系数。
考虑空间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的机制检验结果见表5,其中:LDig—LInn、LDig—LHum分别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与科技创新能力、人力资本水平的回归结果,基准模型3+LInn、基准模型3+LHum分别为在基准模型3基础上加入LInn、LHum的回归结果。由表5 可知:数字经济发展能够推动黄河流域城市科技创新和人力资本发展;数字经济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加入机制变量后回归系数有所减小,说明科技创新和人力资本发挥着部分中介作用,验证了上述假说二和假说三。
表5 机制检验结果
3.5 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黄河流域上、中、下游地区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和产业发展情况差异较大,从区位(上、中、下游地区)和城市规模两方面探究数字经济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影响的异质性。
1)区位异质性。依据上、中、下游地区的样本数据,按照基准模型3 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6)表明:数字经济发展能够有效推动黄河流域下游地区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但对中上游地区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并未产生显著影响。原因可能是:一方面,黄河流域下游地区的数字经济发展起步相对较早且起点较高,数字经济的基础设施较为完善,较好地发挥了规模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另一方面,下游地区部分城市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优惠政策等因素使得其充分享受数字红利,提高了资源配置和技术创新效率,充分发挥了数字经济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正向促进作用。
表6 区位异质性回归结果
2)城市规模异质性。借鉴王春杨等[21]的研究,按照城市规模把57 个样本市划分为5 类,按照基准模型3 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7)表明: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二、三、四线城市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回归系数大小为二线城市>三线城市>四线城市),对一线和五线城市现代化产业体系也有正向影响但影响不显著。原因可能是:相较于一线城市,二、三、四线城市的数字经济基础较薄弱,但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具备数字红利的释放条件及后发优势;一线城市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水平则相对较高,可能产生了资源过度集中的“拥挤效应”,数字经济的赋能空间有限,而五线城市因数字基础设施薄弱而缺乏数字红利释放的经济社会环境,因此数字经济对一线和五线城市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并不显著。
表7 城市规模异质性回归结果
3.6 门槛效应检验
借鉴Wang[22]、Hansen[23]的研究,构建如下面板门槛效应检验模型:
式中:α0为常数,LDigMit为门槛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I(·)为取值1 或0(满足条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的指示函数,γM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待估计门槛值,βM1、βM2、φ为回归系数。
采用自举法检验表明,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存在单一门槛效应。进而采用Stata 抽样方法重复抽样300 次进行门槛效应检验,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单一门槛值为0.82,在LDigMit≤0.82 时数字经济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系数为0.165(显著性水平达到1%),当LDigMit>0.82时数字经济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系数为0.246(显著性水平达到1%),提高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能够更好地发挥其溢出效应和乘数效应,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基于2011—2019 年黄河流域57 个地级市面板数据,分析了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结论如下:
1)从直接效应来看数字经济能够直接有效地推动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从间接效应来看科技创新和人力资本是数字经济赋能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重要间接传导因素。
2)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影响具有异质性。从区位来看,数字经济能够有效推动下游地区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但对中上游地区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赋能效应并不显著;从城市规模来看,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二线城市、三线城市、四线城市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赋能效果二线城市>三线城市>四线城市,但对一线城市、五线城市的影响并不显著。
3)数字经济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推动作用存在门槛效应,数字经济发展水平门槛值为0.82,数字经济发展水平高于门槛值时其对黄河流域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促进作用明显提升。
4.2 建议
1)加快提升黄河流域的科技创新能力和人力资本水平。在科技创新方面抢抓机遇,搭建一批数字经济创新服务综合体和数字化集聚平台,孵化一批创新型高新技术企业,同时加大科研成果产业化的支撑力度;在人力资本方面,积极建立黄河流域数字经济创新人才管理试验区,推动大专院校与企业合作,培育既懂数字技术又熟悉生产工艺的复合型高端人才,推进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创新。
2)加快提升黄河上中游地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强化数字经济对中上游地区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赋能作用。上游地区坚持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并重的原则,加快推进数字经济与优势特色产业结合,借助资源优势推进新能源、新材料和新兴产业的全面数字化和智能化,以数字技术实现矿产资源开发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协同发展;中游地区要以呼和浩特、西安等都市圈为载体,打造智能制造业集群,鼓励企业深入挖掘数据价值,实现制造业服务化与价值链升级,打造产业竞争新优势。
3)系统布局基于数字技术的物联网感知、云计算、移动互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重点提升网络覆盖率,有效缩小城乡之间、流域上下游之间的“数字鸿沟”。一是发挥财政资金的种子作用,积极引导各类资金投入流域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二是鼓励金融机构为流域产业数字化转型开发专项金融产品,为流域数字化发展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