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
2023-10-07文河
文河
70 年代末,我刚初中毕业回乡,十二三岁的我年龄又小,体质又差,干农活非常吃力,除了帮生产队当放牛娃挣工分、捡柴、打猪草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以外,每天都闷得慌。于是,我就在村内借一些书看,只要村上有书的人家,都与我成了朋友。
有时候自己又想方设法挣钱到镇上的书店买些自己喜欢的书,还订阅些报纸杂志。我的世界丰富了起来,多彩了起来。
小屋的书越来越多,随着阅读量的增加和知识的积累,脑海里也不安分起来,总想把书上有用的词句和自己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成了心中的一抹阳光。有时拿着一个本子蹲下在膝盖上写,字体总是歪歪扭扭的样子,那时,我最大愿望就是想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让小屋的书找到自己的“家”。无奈,没有木材和请木工做活的工钱,这个愿望一直在心里悬着。
一天,我正蹲在地上在膝盖上记录时,母亲恰好从里屋走了出来,望着我写得认真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儿子,你这样喜欢看书写字,就把那搁箱子的书案拿来做个书桌吧。”听了母亲的话,我有些激动,我也知道那书案是母亲陪嫁过来唯一能看上眼的一件嫁妆,书案有一米五高,一米宽,两米长,台面上还有小木棍支起来二十来厘米高的栏杆,正面的中间还有一长立方体的木板框,可把木板取了装块镜片作为穿衣镜。怀面有三个抽屉,右边还有个小立柜,拿来做书桌倒是够奢侈的了。这书案是我家唯一入眼家什,上面放着一大一小的两口木箱,木箱里面装的是一家大小的衣服,一端还是姐妹们搁放梳头用品的台面间,如果我拿来做书桌,那上面的东西又存放何处?面对母亲的提议我却有些犯难……最终,母亲还是决定让给我做了书桌。
有了书桌,我读书写字看起来也像个正儿八经的读过书的人了,母亲有时站在背后看到我认真读书写字的样子,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1990 年,我和妻子结婚,妻子在置办嫁妆时征求过我的意见,想给我买张书桌把母亲那书案给换下来,可我却委婉地谢绝了妻子的好意。
1992 年,我们的宝贝儿子出世了,妻子不想把儿子留在农村给我和母亲带,毕竟是第一个孩子,想留在自己的身边抚养,可她又要回单位去上班,显然一个人是照顾不了儿子的,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妻子征得我的同意后,我也去了她所在的工作单位做了一名临时合同工,我和书桌的缘分也暂时告别了。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也只能把心爱的书桌珍藏心间。
一个深秋的下午,母亲在自家的自留地里栽菜,晚上回家睡觉时,就再也没有醒来。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时,我的整个人都蒙了,只得伤心地回家料理了母亲的后事,在与大哥分家产时,我请求大哥:“其他什么我都不要,只要母亲留给我的这个书桌。”大哥沉默地点点头,返回单位上班,我就请了一台手扶拖拉机把书桌和那些书一同拉回了单位的宿舍。小小宿舍有了书和书桌的陪伴,心中对母亲的思念似乎找到了寄托。我想继续完成我在乡下没有完成的文学梦想,下班之余,我夜以继日地伏在书桌上笔耕不休,经过自己的努力,一篇以本单位为题材的长篇通讯终于在市里的日报上发表,变成了铅字。
90 年代中期,我和妻子商量,在县城买了一套两居室的二手房,在对布置新家买家具时,妻子又提出给我买一张新书桌的想法,我仍然委婉地对妻子说,虽然这旧书桌拿去跟那些新买来的家具摆放在一起有些不协调,但它毕竟是母亲留给我们的念想,如果舍弃它,就像母亲离开我一般,那种心痛只有自己能体悟。我的第一篇作品也是伏在它的身上写后变成铅字的。妻子听了我的陈词,也再没说什么。
2001 年3 月企业改制,我们夫妻俩双双下岗,只得回到县城重新找一份工作。5月,市里的晚报正在我县设立工作站,我有幸被该站聘用为新闻主编组长兼站长助理。在站上工作期间,白天深入到基层第一线釆访,夜间回家伏在书桌上赶写当天釆访的稿子和编辑稿件发往报社。有时赶稿时,夜深了,身心疲惫时就伏在书桌上休息一下,它也成了我休息的温馨之床,进入梦乡,似乎躺在了母亲温暖的怀里。
在工作站工作的时间里,我几乎和书桌成了一对分不开的恋人,每天晚上回来都要伏在它的身上温存、抚摸几个小时,直至把当天采访、收到的稿件写好编完为止。
在晚报工作站大半年的日子里,通过书桌写出、修改发表出来的新闻、通讯、特稿、散文共计四十多篇。这也是我自写作以来发表文章最多的高峰期,也为我未来的文学梦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走在寻找搬运东西师傅的路上,忽然被前面一家广告喷画的牌子所吸引,看着那牌子,我的眼前一亮,我何不喷几个平方的不干胶的画,将那书桌重新包装一下让它改头换面,不就行了吗?
踏进广告公司办公室的大门,把想法跟老板一讲,老板告訴我,喷这种画价格比较贵,几个平方好几百,说不定也能买张写字台了。我毅然决然地回答了老板,不管多少钱,你照我的要求喷画就行了。
我把画拿回家,拿出我以前在广告公司贴画的看家本领,经过一上午的精心细贴,一个漂亮、端庄、大器的书桌显现了出来。虽然花去了三百五十多块钱的喷画钱,看着焕然一新的书桌,脸上却涌出了喜悦的微笑。然后摸出了手机打开了视频,连接上远程妻子的手机,将镜头对着书桌,远方审美很高的妻也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你的眼光不错,买得很好,虽然还是原来书桌的样式,可色彩、美观比原来的大气多了。
听到妻子的褒赞,我只给妻子发出会心的一笑,妻子知道上当受骗,哑然一笑:“你真坏。”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