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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暴哮喘突袭背后

2023-10-06牛荷

中国新闻周刊 2023年35期
关键词:雷暴神经节花粉

牛荷

图/视觉中国

家在北京的高晨今年30多岁,已有20年的鼻炎史,主要对蒿草和尘螨过敏。8月以来,她已经到北京市一家三甲医院打了两次“鼻炎针”。打第一针前,高晨的眼睛已经肿起来。因第一针打完20多天后又出现轻微过敏症状,高晨8月底去打了第二针。“当时医院门诊的走廊上,甚至注射室都挤满了人。”她说。

9月7日,中华医学会变态反应学分会主任委员、江苏省人民医院耳鼻咽喉科主任程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最近几周,他所在医院,前来就诊的过敏性疾病患者明显增多。程雷表示,春秋季过敏患者最多,主要涉及鼻炎、哮喘、湿疹等疾病。8~9月,是秋季花粉过敏患者的就诊高峰期,北方地区更是如此。

9月2日,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暴雨过后,当地多家医院就诊的咳嗽、哮喘患者增加。呼和浩特市卫健委回应,出现此现象与雨后花粉浓度过高引起的雷暴哮喘有关。据媒体报道,内蒙古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儿科工作人员称,9月2日到医院看这种病的患者约800多人。

“呼和浩特发布”官方微信公众号9月1日发消息称,8月1日起,呼和浩特市赛罕区城区花粉浓度持续上升。截至9月1日,城区南部、中部、东部最高浓度均超766粒/1000平方毫米,较去年同期值均偏高。除了呼和浩特,据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花粉浓度播报小程序,9月1日以来,内蒙古包头市、鄂尔多斯市的花粉浓度均处于高位。北京、山西大同等地近期也出现了雷雨后哮喘病例。

雷暴哮喘并不新奇。关于雷暴哮喘首次正式记录源自1983年的英国,当时在雷暴天气后36小时内,英国一家医院哮喘发作人数增加。

2021年4月,发表在国际期刊《过敏与临床免疫学杂志·实践》上的一篇临床评论文章提到,迄今,最严重的雷暴哮喘发生在澳大利亚墨尔本。2016年11月21日,墨尔本数千人因严重呼吸道症状而住院,其中大多数患有过敏性鼻炎或哮喘,有10名患者死亡。在這场持续12小时的风暴中,与哮喘相关的住院人数几乎增加1000%。

该文章提到,截至文章发表日期,全世界共报告26起公开的雷暴哮喘事件,欧洲中东等温带气候环境或澳大利亚等亚热带环境中发生更频繁。但与澳大利亚不同,其他地方很少出现大量哮喘病人病情恶化的状况。

“雷暴哮喘的发病机制尚未明确。”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主任医师关凯在2020年5月发表在《儿科研究》上的一篇文章中写道,空气中的过敏原主要是草花粉。目前,业内普遍接受的假说是,在雷暴天气下,花粉被气流带入潮湿的云底,大颗粒花粉经冲击后破裂,形成可吸入的致敏小颗粒。之后,下降气流和雨水将这些小颗粒输送到地面,再飘进下呼吸道,使对花粉过敏的易感人群哮喘发作。

程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哮喘和鼻炎一样,分为过敏性和非过敏性。其中,过敏性哮喘主要由空气中传播的吸入性过敏原引起。程雷解释说,并非所有花粉颗粒都能引发哮喘,直径在30微米以上的花粉颗粒,很难进入支气管等下呼吸道部位。在闪电、暴雨的特定气象条件和场合中,花粉颗粒的过敏原性会被强化,花粉颗粒变小后容易进入支气管,雷暴哮喘才可能会发生。

中国医师协会变态反应医师分会会长、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主任医师尹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国外多数经典文献,大多认为花粉是季节性过敏性鼻炎的主要原因,并不认为其会导致哮喘。“与国外研究结论不同的是,国内多项临床研究显示,因蒿属花粉或葎草花粉过敏的病人,出现哮喘的情况并不少见,这是因为在不同地域和气候环境下,过敏性疾病的特征也不同。”她说。

上世纪60年代,中国变态反应学奠基人之一、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教授叶世泰等证实,蒿属花粉是国内北方地区的重要致敏花粉。叶世泰当时曾对300例夏秋花粉症患者进行研究,发现66%患者合并哮喘症状。上世纪80年代,叶世泰团队进行了国内首次气传花粉调查研究。“当时的研究发现,国内北方地区的每个省都能检测出蒿属花粉,很多省份的葎草花粉浓度与其相当。叶老还通过人体临床试验,验证了蒿属花粉是重要的人体致敏花粉。”尹佳回忆。

叶世泰是尹佳的导师。在叶世泰前述研究的基础上,尹佳希望探索过敏患者中,患上哮喘、鼻炎的比例分别是多少。2005~2006年,尹佳等人在《中华医学杂志》上接连发表两篇研究,1120例夏秋季花粉症患者、1096例夏秋季花粉过敏性鼻炎患者,分别被纳入这两项研究。

前一项研究发现,全部夏秋季花粉症患者中,患过敏性鼻炎的人群比例接近100%,患过敏性哮喘的患者为54%。“夏秋季花粉是中国北方地区夏秋季哮喘的重要原因。”该研究写道。后一项研究则发现,近半数夏秋季花粉过敏性鼻炎患者,有可能在9年内发展为季节性哮喘。尹佳提示,即使没有雷暴天气,这些患者也一样出现了严重哮喘。

雷暴哮喘发作的后果并不轻微。据《过敏与临床免疫学杂志》2022年5月发表的一项研究,228名季节性过敏患者中,65%的人患有雷暴哮喘。雷暴哮喘患者中,近一半患者需要去医院紧急治疗。关凯前述文章提到,在51例有详细医疗记录的住院患儿中,76%表现为中度急性哮喘发作,56%以前从未经历或被诊断为哮喘。

程雷表示,呼和浩特发生雷暴哮喘的原因,除了暴雨天气,另一方面在于,该地区蒿属花粉繁殖旺盛,空气中花粉浓度高。国内最常见的秋季致敏杂草花粉主要来自蒿草、葎草、豚草。

陕西省榆林市也是过敏重灾区。关凯前述文章指出,2018年9月11日晚间,榆林市出现雷阵雨天气。雷暴过后3天内,有391名儿童患者出现气短、喘息、呼吸困难,住院患儿达101例。“去年9月,榆林曾发生过一次严重的雷暴哮喘事件,当时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尹佳表示。

8月21日,榆林市气象局发文称,每年7~9月,当地因花粉引起的过敏性鼻炎进入高发期。过敏性鼻炎防治也被列为榆林市政府今年的十大民生实事之首。4月底,该市气象局建成了由政府专项资金实施的、全国首家覆盖县区的花粉浓度自动监测站网,并在微信公众号率先上线“花粉播报”功能,同步通过榆林气象微博等多渠道发布。

“目前,榆林比呼和浩特的过敏情况更严重。”尹佳谈到,近几年,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团队,一直在帮助榆林搭建整个城市的过敏防控体系。往年9月份,尹佳和医院多名过敏医生选择在此节点,推进榆林过敏性疾病的流行病学调查。尹佳表示,秋季过后,榆林政府将出资给500名过敏患者进行脱敏治疗。

8月16日,法国西马德一名员工驾驶农用割草机收割路旁种植着的豚草。法国每年因豚草过敏产生5900万至1.86亿欧元的医疗费用。图/视觉中国

上海长征医院呼吸科副主任医师陈杨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最近半个月,她接诊的过敏性哮喘患者没有明显增加。陈杨日常接诊的哮喘患者中,至少70%的人患的是过敏性哮喘,这部分患者年龄段集中在20~40岁,城市人口占比高。

程雷的临床接诊中,70%的过敏患者属于尘螨过敏,蒿类植物花粉过敏的患者比例不足10%。程雷注意到,近5年接诊的过敏患者中,对宠物毛发过敏的人群也在明显翻倍。据他预计,接诊过的过敏患者中,约五分之一的过敏患者对猫毛过敏。

过敏性疾病由过敏原诱导的异常免疫反应引起,不同器官的过敏症状不同。程雷表示,广义的过敏包括Ⅰ型、Ⅱ型、Ⅲ型、Ⅳ型4种类型。目前学界公认,过敏性疾病主要指Ⅰ型过敏反应引发的疾病,比如鼻炎、哮喘、皮炎、湿疹等。

程雷注意到,按以往的气候变化,一般到10月后,环境中的花粉和居所的螨虫都会减少。但近十多年,即便已经到了11月,花粉和尘螨过敏患者并不少见。近年来,国内过敏疾病的患病率增长得特别快。

8月4日,尹佳在当日召开的“中国过敏防治周”会议上提到,研究数据显示,中国成人过敏性鼻炎患病率从2005年的11.1%,增长至2011年的17.6%。2012~2021年,中国儿童青少年过敏性鼻炎的患病率为19.75%,这一比例在2012年前的10年中为14.81%。“近年,低龄儿童的过敏疾病患者明显增多。”尹佳表示。

2018年,尹佳和她所在科室的医务人员,曾到榆林考察调研。他们发现,榆林的毛乌素沙漠经过几代人的治沙,逐渐变为绿洲。尹佳表示,在当地种植的植物中,蒿类植物约占五分之一。不过,尹佳并不认为,蒿类植物是近十年引发榆林过敏患者增多的唯一因素。

据榆林市统计局今年7月公布的数据,上半年榆林市GDP为3058.21亿元,较去年同期增加了88.37亿元。去年上半年,榆林市GDP同比增长7.2%,增速位居陕西省首位。在尹佳看来,榆林在陕西省属于经济比较富足的城市,当地过敏患者增多也与其工业化和现代化发展密不可分。

2009~2015年期间,尹佳曾承担一项国家课题,在全国十几个城市,对8种过敏性疾病的发病率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共入组十余万人,整理了14万份调查问卷。数据显示,十多年前,北京、上海、广州等较大的城市,过敏性疾病的发病率接近西方发达国家水平;发展相对滞后的城市,过敏性疾病的发病率偏低。

尹佳在前述“中国过敏防治周”会议上谈到,过去传统的生活方式,使国内过敏性疾病的发病率一直处于较低水平。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和环境发生了变化。如今,人们经常会接触到各种室内装修材料、食物添加剂、化妆品、洗涤用品等。上世纪60年代和2000年初两个时间节点,世界分别发生过两次过敏大流行,原因分別在于表面活性剂和酶、乳化剂被引入洗涤产品中。

“2016年过敏严重时,我睡觉两个鼻孔都不通气,用嘴呼吸会导致嗓子不舒服,有时身体很多部位还会肿起来,比如手脚、脸、眼睛周围。”高晨回忆,后来每年一到过敏季,她都会戴一次性口罩睡觉,否则鼻子会一直过敏。

近期,“鼻炎针”在社交媒体上风靡起来。8月上旬,高晨打完第一针“鼻炎针”,一次费用为588元。高晨表示,打完针,往年因过敏出现的身体肿胀、眼睛痒第症状,减轻很多。高晨所打的“鼻炎针”,实际上,是一种名为星状神经节阻滞术的手术。

广东省医学会疼痛学分会主任委员、华中科技大学协和深圳医院疼痛科主任熊东林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星状神经节阻滞术在疼痛科已被使用数十年,并非用于专门治疗鼻炎。他介绍,这种手术一般会使用一定比例的5毫升左右局部麻药,注射至颈部两侧的星状神经节。“现在单一使用阻滞慢性疼痛治疗,临床上已经越来越少了。”他说。

熊东林表示,这种手术需要一定的操作资质和技术支持,比如操作医生需要具备成熟的麻醉学临床知识,并了解神经节阻滞,医院相应的治疗室还要准备抢救设备,以应对突发状况。星状神经节阻滞术借助B超,有助于注射时准确定位,安全性得以提高。不过,如果医生误将药物注射进血管、椎管等部位,患者可能面临局麻药中毒、抽搐、全脊麻、心脏骤停等风险。多次注射还会反复穿刺星状神经节,长期注射存在感染、神经节损伤等风险。神经节受损,可能会导致声音嘶哑、眼睑下垂等。

高晨的诊断单上,星状神经节阻滞术需要盐酸利多卡因注射液、复方倍他米松注射液和灭菌注射水。熊东林表示,前两种药分别属于局部麻醉药和激素。“给鼻炎患者注射激素,肯定有效果。但注射这种‘鼻炎针’,即便患者症状出现缓解,也难以判断是激素起了作用,还是星状神经节阻滞起了作用。长期打激素,还会带来股骨头坏死、糖尿病等风险。”熊东林建议,如果一定要打“鼻炎针”,对于药物已无法起作用的难治性鼻炎患者可考虑尝试,但要到正规的三甲医院诊疗。

星状神经节是颈部交感神经节之一,距离椎动脉较近。交感神经一般支配着人体的血管和腺体等,因此,这种手术最初被用于头颈及上肢疼痛性疾病治疗,如偏头痛等慢性疼痛性疾病。熊东林表示,这种手术能起到缓解鼻炎的作用,可能是因为神经阻滞能阻断交感神经,减少分泌物,从而缓解鼻子肿胀、打喷嚏、流鼻涕等过敏症状。

在熊东林看来,如果打完“鼻炎针”,鼻炎一两年内都能得到缓解,应该是神经阻滞起了作用;如果打完一两周就过敏症状再现,可能是激素缓解了症状。目前,星状神经节阻滞治疗过敏性鼻炎的机理尚不完全清楚。

不同于星状神经节,蝶腭神经节是影响鼻黏膜分泌的神经节,位于鼻腔黏膜后部鼻道下方。2018年7月,国内首部英文版《中国过敏性鼻炎诊治指南》明确推荐可以通过干预蝶腭神经节治疗过敏性鼻炎。熊东林分析,蝶腭神经节射频调控和热凝术对鼻子更敏感,治疗过敏性鼻炎效果更明显。不过,这种手术操作上难度更大。“两种神经节治疗相比,更推荐蝶腭神经节阻滞治疗难治性过敏性鼻炎。”他说。

程雷表示,通过神经节阻滞或中医针灸的办法治疗鼻炎,有一定效果,但对长期疗效要理性看待。在程雷看来,目前,尚缺少对此长达三年以上的多中心临床研究,以及大样本随访观察,因此,很难将上述方法视为克服过敏的完美疗法。

“过敏的本质是因为患者接触到过敏原,如果无法隔绝过敏原,无论用哪种治疗手段,疗效都是暂时的。”程雷分析,过敏是慢性疾病,一般能做到不发作或少发病,尽可能降低对学习生活的影响,就已经算控制得比较好。过敏症状缓解不等于过敏自愈,过敏性炎症还持续留存在体内。

“目前最关键的一环还在于对过敏反应的预防上。”程雷举例,花粉过敏会导致过敏性鼻炎、过敏性结膜炎,甚至哮喘。他分析说,南京法国梧桐的花粉一般都是在3月下旬开始飘,持续到5月中旬。对法国梧桐花粉过敏的患者可以在3月初,提前使用抗过敏药进行预防,比如抗组胺药、鼻喷药等。蒿类植物的花粉一般在7月下旬至8月初开始出现,这类过敏患者可以从7月初进行预防性治疗。“目前可用于预防性治疗的药物较少,主要有口服抗组胺药和鼻喷糖皮质激素等。”他说。

陈杨建议,在哮喘高发季,哮喘病人外出需要戴口罩,严重患者可以戴N95口罩。在陈杨看来,脱离过敏原只是第一步,对于已经诱发过敏反应的患者,还需要进行相关治疗。哮喘是呼吸道常见慢性病,可防可控。确诊哮喘后,患者需要规律用药,一般持续治疗至病情稳定控制3个月后,可以停药。

近年来对宠物毛发过敏的人群明显翻倍。2022年2月5日,北京中关村一商场内的猫舍中,孩子正与猫玩耍。图/视觉中国

程雷表示,除了药物治疗,还可以进行过敏原特异性免疫治疗,后者俗称“脱敏治疗”“打脱敏针”。国内目前开展的标准化过敏原免疫治疗,只能针对尘螨进行脱敏,既有进口制剂,也有国产制剂,其他过敏原国内还没有标准化的脱敏疗法。北京协和医院内部有针对宠物毛发、花粉等过敏原脱敏的生物制剂,不过仅限于院内使用,目前难以在全国推广。

“协和有9款过敏原院内生物制剂,针对的过敏原包括蒿属花粉和葎属花粉等。”尹佳表示,有的制剂针对多种过敏原。因为属于院内制剂,其他医院想用这些制剂,需要经过一系列漫长的程序流程。比如,其他医院要設有变态反应科,其医生和护士接受过北京协和医院的相应培训。药物调剂前,北京协和医院要和拟调入过敏原制剂的医院签订调剂协议,申报北京市药监局批准,外院要申报当地药监局批准,最后再报送至国家药监局注册司。这些审批程序走完,至少已经过去大半年,而一次批准的有效期为两年,药物的保质期则是两到三年。

“很多医院想用这类制剂,但看到流程太复杂,也就放弃调剂了。想要把这些制剂都变成可以在市场流通的新药,难度很大。”尹佳表示。

相较庞大的过敏性疾病的患者群体,国内设立过敏专科的医院数量较少,且相对分散,变态反应专科医师严重不足。尹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曾做过一项调查,发现全国的变态反应专科医生只有300多人,要面对上亿人的过敏患者,医生和患者比例相差悬殊。同时,拥有变态反应科的医院全国不足100家。在没有设置变态反应科的医院,患者需要前往不同科室求助。一些医院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建立了多学科联合门诊,把不同科室的医生集中在一起。

今年,尹佳曾接诊过一名来自江苏宿迁,患有鼻炎、哮喘、皮疹的多重过敏儿童患者,这位患者还伴随着胃疼。“孩子家长先后带他在耳鼻喉科、皮肤科、呼吸科、眼科多个科室挂号看病,最终效果并不理想。”尹佳表示,这就是为何要发展过敏专科的原因,过敏是一种全身性的疾病,当多种过敏病症在一个人身上出现时,需要联合治疗。未来,需要培养更多能为病人处理各种状况的变态反应专科医生。

(文中高晨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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