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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汉堡·1902) 第3 号决议案研究

2023-10-03王冀青

敦煌学辑刊 2023年1期
关键词:斯坦因决议案代表大会

王冀青

(兰州大学 敦煌学研究所, 甘肃 兰州 730020)

新航线开辟与地理大发现以后, 伴随着西方列强向东方的殖民扩张, 与之相适应的“东方学” 体系(亚洲与北非研究) 应运而生。 世界上第一个东方学会“孟加拉亚细亚学会” (Asiatick Society of Bengal), 于1784 年1 月15 日在英属印度加尔各答创建。 欧洲境内第一个东方学会“亚洲学会” (Société Asiatique), 于1822 年4 月1 日在法国巴黎创建。 世界上最庞大的东方学会“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皇家亚细亚学会”(Royal Asiatic Society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 简称“皇家亚细亚学会” ), 于1823年3 月15 日在英国伦敦创建。 此后半个世纪间, 欧、 美各国的东方学会纷纷建立。①王冀青《近代中国文物外流“伤心史” 》, 《团结报·文史周刊》 第4537 号·第276 期, 2015 年8 月6日, 第8 版。

随着东方学的国际化, 各国东方学会的相互联系日益紧密, “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Orientalists) 这一国际组织也应运而生。 1873 年9 月, 第1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在巴黎召开。 此后, 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由欧洲各大都市轮流坐庄。②王冀青《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上的中国文物》, 《团结报·文史周刊》 第4621 号·第305 期, 2016 年3月3 日, 第8 版。伴随着中亚考古学(丝绸之路考古学) 的突飞猛进, 以及中国西北文物的大规模外流, 19-20 世纪之交, 在欧洲召开了中亚考古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 即1897 年9 月在巴黎召开的第11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以下简称“1897 年巴黎大会” ), 1899 年9 月在意大利罗马召开的第12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以下简称“1899 年罗马大会” ), 以及1902 年9 月在德国汉堡召开的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以下简称“1902 年汉堡大会” )。 在这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上, 新疆文物登上了国际会议的“大雅之堂”, 成为大会重点讨论的对象。

“1902 年汉堡大会” 于1902 年9 月4-10 日在德国汉堡召开, 大会的最后一天(9月10 日), 经全会表决的方式, 通过了14 个决议案。 其中第3 号决议案、 第5 号决议案和第14 号决议案, 与中亚考古学密切相关。 第3 号决议案涉及英国考古学家奥莱尔·斯坦因(Aurel Stein, 中文名“司代诺”, 1862-1943) 在中国新疆进行的第一次中亚考察(1900-1901 年, 以下简称“一考” ), 第5 号决议案涉及搜集印度系统文物的“印度考察基金会” (India Exploration Fund), 第14 号决议案决定正式成立“中亚与远东历史学、 考古学、 语言学和民族学探险国际协会” (Association internationale pour l’exploration historique, archéologique, linguistique et ethnographique de l’Asie centrale et de l’Extrême Orient, 以下简称“国际中亚探险协会” )。 关于“印度考察基金会” 和“国际中亚探险协会”, 笔者另有专文详说, 在此不述。 因篇幅所限, 本文只聚焦于第3 号决议案。

“1902 年汉堡大会” 上通过的第3 号决议案, 我们今天能看到两个完整版本(以下简称“原本” )。 一是法文本, 由法国参会代表、 印度学家阿尔弗雷德·查尔斯·奥古斯特·福色尔(Alfred Charles Auguste Foucher, 1865-1952) 提供。③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第3 号决议案原本, 法文本见A.Foucher, “Congrèss international des Orientalists de Hamburg”, in “Chronique: Allemagne”, Bulletin de l’É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 (BÉFEO), T.2, N.4, Octobre-Décembre 1902, pp.427-428.另一是英文本,由英国参会代表、 印度学家查尔斯·詹姆斯·李敖爵士(Sir Charles James Lyall, 1845-1920) 提供。④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第3 号决议案原本, 英文本见Sir Charles James Lyall, “Report to the Under-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dia Affairs, 6 December 1902”, Proceedings of the Asiatic Society of Bengal (PASB), April 1903, p.69.法文本和英文本基本内容相同, 我们在此首先根据英文原本, 将第3 号决议案中译如下:

在汉堡召开的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印度分会、 中亚分会和远东分会的联合会议提出要求, 表示要向印度总督阁下和印度政府致谢, 因为印度总督阁下和印度政府向马·奥·斯坦因博士提供了必要的时间和资金, 使斯坦因博士最近得以在中国新疆(Eastern Turkestan) 实施了他的探险考察, 从而极大地促进了东方学的学术研究。 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同样要感谢印度政府驻喀什噶尔的政治代表、 “印度帝国之友” 勋章获得者(C.I.E.) 乔·马继业先生(Mr.G.Macartney), 以及中国新疆(Chinese Turkestan) 省政府的官员潘大人(Pan Darin)和韩大老爷(Khan Daloi)。 斯坦因博士在和阗周围进行的考古学、 地理学考察过程中, 曾得到他们非常有效的帮助。 他们还要感谢驻喀什噶尔的俄罗斯帝国总领事彼德罗夫斯基先生(Mr.Petrovsky), 斯坦因博士搜集的文物得以从新疆(Turkestan) 安全地运输到欧洲, 是和他提供的有价值的帮助分不开的。 同时, 这几个分会还急切地表示, 他们赞赏印度政府挑选的这位学者通过自己的劳动而获得的极为重要的成果。 由于斯坦因博士所从事工作的实用性质, 这些成果在回报所用经费方面绰绰有余。 他们还冒昧地表示, 希望斯坦因博士能得到各种便利条件, 以完成他所获成果的详尽阐述与出版工作。 希望印度政府乐意批准斯坦因博士为此目的而提出的必须将现在的执行任务期延长的请求。 最后, 他们还冒昧地表示, 希望在条件许可的时候, 考古学研究应该从斯坦因博士的特殊经验和他以前的知识中受益, 他的经验和知识很可能会使进一步的探险工作变得极为方便。 为了印度的利益, 期盼再度委派斯坦因博士进行更多的探险。

可以看出, 第3 号决议案虽然简短, 但内容丰富, 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 感谢英属印度总督乔治·纳萨尼尔·寇松勋爵(Lord George Nathaniel Curzon, 1859-1925) 和英印政府, 因为他们选派斯坦因赴中国新疆省进行了一考; (2) 感谢英国驻喀什噶尔政治代表乔治·马继业(George Macartney, 1867-1945), 因为他自始至终为斯坦因的一考提供全方位的帮助; (3) 感谢中国新疆省和阗直隶州知州潘震(1850-1925)、 于阗县知县韩瑶光(1852-1905), 因为他们在辖境内为斯坦因的一考和考古挖掘提供了帮助; (4) 感谢俄国驻喀什噶尔总领事尼古拉·费多罗维奇·彼德罗夫斯基(Николай Федорович Петровский, 1837-1908), 因为他协助斯坦因将一考所获文物途经俄国运往英国伦敦; (5) 希望英印政府能延长斯坦因在欧洲逗留的假期, 以便让他完成一考报告书的撰写和出版; (6) 希望英印政府今后再派斯坦因进行更多的中亚考察。

在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上大张旗鼓地“表彰” 潘震、 韩瑶光这样的中国新疆地方官员, 应该是历史上的第一次。 因此, 笔者主要围绕斯坦因与潘震、 韩瑶光等中国官员的交往过程, 拟对“1902 年汉堡大会” 上通过第3 号决议案的前因后果及其过程进行初步研究。

斯坦因于1898 年9 月10 日正式向英印政府呈交一考申请书, 计划赴新疆和阗直隶州一带进行考古学考察。 其中的第11-12 段, 提出如下请求:

(11) 除了以上帮助之外, 我还请求印度政府能通过英国外交部, 为我从中国政府那里获取必要的护照或许可证, 以便使我得以在中国新疆(Chinese Turkestan) 的土地上进行旅行。

如果一切基本准备工作都能够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的话, 我打算在1899 年的夏天进行我的旅行。 不过, 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 这样就会耽搁旅行, 或迫使旅行延期。 因此, 我要求申请到的护照可用于1899 年和1900 年这两年的时间。

(12) 请允许我进一步指出, 拟进行的考察能否取得成功, 和阗地方当局的协助看来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 我希望印度政府能够设法让中国的中央政府或省政府给和阗知州下达命令, 以便使我能够得到以下许可: (a) 准许我测绘或者探寻和阗境内所有的古代遗址; (b) 准许我在这些遗址上从事发掘工作, 并准许我保留从这些遗址中发掘出来的具有文物价值的出土物; (c) 准许我在有人出售这类文物时购获它们。①1898 年9 月10 日斯坦因一考申请书, 英文打字抄件藏牛津大学包德利图书馆(以下简称“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289 号, 第27 张。

斯坦因的考察申请于1899 年2 月获得寇松勋爵及英印政府的批准。 随后, 英印政府外交部着手按照斯坦因的上述要求, 为其考察做外交准备, 并请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爵士(克劳德·麦克唐纳爵士[Sir Claude Macdonald], 1852-1915) 为斯坦因从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申请到用于一考的中国护照。 窦纳乐于1899 年3 月16 日(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初五日) 写给总理衙门的照会中译本如下: “本国士人司代诺携带从人数名, 拟由印度前往新疆和阗一带游历, 探寻古迹, 请给发护照。”②1899 年3 月16 日窦纳乐致总理衙门照会, 转引自1899 年4 月24 日总理衙门致饶应祺咨文, 转录自1899年5 月3 日饶应祺致潘效苏札饬, 原件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 刊布于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 日本佛教大学尼雅遗址学术研究机构编《近代外国探险家新疆考古档案史料》, 乌鲁木齐: 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 2001 年, 第11 页(照片), 第107 页。总理衙门接到窦纳乐的照会后, 于1899 年3 月20 日(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初九日) 向斯坦因发放了用于一考的中国护照。③王冀青《匈牙利科学院图书馆藏斯坦因第一次中亚考察所持中国护照照片的史料价值》, 《敦煌学辑刊》2019 年第4 期, 第187-192 页。

总理衙门为斯坦因缮发中国护照后, 又于1899 年4 月24 日给新疆巡抚饶应祺(1837-1903) 发送咨文, 要求新疆省政府各级官员做好接待斯坦因的准备。 总理衙门致饶应祺咨文如下:

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初五日(1899 年3 月16 日) 准英窦使函称: “本国士人司代诺携带从人数名, 拟由印度前往新疆和阗一带游历, 探寻古迹, 请给发护照”等因前来。 除由本衙门缮就护照一纸、 转交顺天府盖印、 并将原照函送英使、 转给该英人收执外, 相应咨行贵抚查照。 即饬所属地方官, 于该英人司代诺到境呈验护照时, 照约认真妥为保护, 并将入境、 出境日期声复本衙门备案可也。①1899 年4 月24 日总理衙门致饶应祺咨文, 转录自1899 年5 月3 日饶应祺致潘效苏札饬, 《近代外国探险家新疆考古档案史料》, 第11 页(照片), 第107 页。

可知, 总理衙门对新疆省政府的具体要求, 是将斯坦因的入境、 出境日期逐级上报, 最终上报至总理衙门。

饶应祺收到总理衙门的咨文后, 通过新疆镇迪道兼按察使潘效苏(1839-1913),向喀什噶尔道道台黄光达(1844-1901) 下达移文。 黄光达接到潘效苏的移文后, 又给下属和阗直隶州知州潘震、 于阗县知县韩瑶光等官员下达了接待斯坦因、 上报斯坦因入境、 出境日期的饬令。 新疆省各级政府于1899 年5 月就做好了接待斯坦因的准备, 但因斯坦因要办理调动工作等原因, 一考起程时间向后推迟了一年。

1900 年5 月29 日晚上, 斯坦因离开斯利那加, 踏上一考之路。 7 月29 日, 斯坦因到达喀什噶尔, 下榻于马继业在喀什噶尔的官邸。 斯坦因于7 月29 日至9 月11 日在喀什噶尔逗留期间, 在马继业的陪同下, 拜访了黄光达以下的中国官员, 也拜访了彼德罗夫斯基。 斯坦因与黄光达交往过程中, 再次请求黄光达给潘震、 韩瑶光等官员下达协助工作的饬令。

1900 年9 月11, 斯坦因离开喀什噶尔, 于10 月12 日到达和阗直隶州州城伊里奇。10 月13 日中午, 斯坦因拜访了潘震, 这是斯坦因与潘震的第一次会面。 今牛津大学藏斯坦因档案中保存有“潘震” 名刺3 张,②“潘震” 名刺, 中文原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1 号, 暂编第31 件、 第33 件、 第60 件。其中至少有一张是斯坦因一考期间于10 月13 日与潘震初次见面时互换的名刺。 (图1) 斯坦因在这次拜访期间, 还为潘震及其僚属拍摄了一张合影照片。③M.Aurel Stein, Sand-buried Ruins of Khotan: Personal Narrative of a Journey of Archaeological & Geographical Exploration in Chinese Turkestan, London: T.Fisher Unwin, 1903, p.200.(图2) 随后, 斯坦因在和阗直隶州地界进行了一系列考古学、 地理学考察。

斯坦因于1901 年1 月13 日到达于阗县县城克里雅, 立即拜访了韩瑶光。 今牛津大学藏斯坦因档案中保存有“韩瑶光” 名刺5 张,④“韩瑶光” 名刺, 中文原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2 号, 暂编第74 件、 第75 件、 第76 件、 第87 件(两张)。都是斯坦因逗留于阗县期间与韩瑶光的互换物。 其中第4 张“韩瑶光” 名刺的背面, 有斯坦因的英文注文: “1901 年1 月13 日见到的克里雅行政长官韩大人(Khan Darin, Amban of Keriya, 13, 1, 1901) ”, 系斯坦因与韩瑶光初次见面时所得。⑤“韩瑶光” 名刺, 中文原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2 号, 暂编第87 件之一。斯坦因结束在于阗县境内的考察后, 于4 月1 日上午最后一次拜访韩瑶光, 得到最后一张“韩瑶光” 名刺。 斯坦因在这张“韩瑶光” 名刺上用英文注明: “1901 年4 月1 日见到的克里雅(于阗县) 行政长官韩知县, 官名为韩瑶光” (Keriya Amban, Khan-tse-thian.Title: Khan-yo-kwan.1, iv, 1901)。①“韩瑶光” 名刺, 中文原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2 号, 暂编第87 件之二。(图3)4 月1 日, 斯坦因还为韩瑶光及其僚属拍摄了一张合影照片。②M.Aurel Stein, Sand-buried Ruins of Khotan, p.335.(图4)

斯坦因于1901 年4 月1 日向韩瑶光道别后, 于4 月2 日离开克里雅, 于4 月19 日回到和阗州城。 斯坦因逗留和阗城期间, 多次与潘震见面。 4 月27 日, 斯坦因最后一次去和阗直隶州衙门, 向潘震做告别访问, 然后于4 月28 日离开和阗。 5 月12 日, 斯坦因到达喀什噶尔, 仍下榻于马继业的官邸。 斯坦因逗留喀什噶尔期间, 于1901 年5月14 日专程拜访彼德罗夫斯基, 为文物西运过境俄国做准备。 今牛津大学藏斯坦因档案中保存有“彼德罗夫斯基” 英文名片1 张,③“彼德罗夫斯基” 名片, 英文原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1 号, 暂编第124 件。应即当时的遗留物。 这张名片上用英文印刷“尼·彼德罗夫斯基(N.Petrovsky) ” 字样。 在彼德罗夫斯基的帮助下, 斯坦因将所获文物装进了12 只大箱子中, 然后交俄国驻喀什噶尔领事馆代办托运手续(主要是海关检查)。

1901 年5 月24 日, 黄光达为斯坦因举办了欢送晚宴。 斯坦因在宴会上再次向黄光达表示对潘震、 韩瑶光等人的感谢。 5 月29 日, 斯坦因按计划离开喀什噶尔, 经俄国和欧洲大陆, 于7 月2 日抵达伦敦, 结束了第一次中亚考察。

斯坦因在和阗直隶州及所属于阗县境内考察期间, 饶应祺、 黄光达、 潘震、 韩瑶光等新疆官员一直关注着斯坦因的动向。 饶应祺还要求潘震设法抄录斯坦因所获和阗文书。 潘震、 韩瑶光接命后, 随时向新疆省政府汇报斯坦因的动向。

斯坦因于1901 年4 月28 日离开和阗后, 潘震于5 月7 日给新任镇迪道兼按察使李滋森申报了斯坦因的入境、 出境日期, 实际上是向饶应祺汇报监督斯坦因的经过。 潘震致李滋森的申文全文如下:

为申报事。

窃照英游历司代诺, 于光绪二十六年十月(1900 年11-12 月) 赴州属塔瓦克一带寻访古迹, 顺道赴于阗县属各处游览各情, 当即随时具报, 并行县一体保护在案。

俟该游历于十一月廿(1901 年1 月10 日) 后出州境, 入县境, 至大柯里沟坎一带游历, 亦由该县按约保护通报在案。 兹该游历于本年二月(1901 年3-4 月)初间由县境折回, 至卑州东乡阿提让明所属至阿克色比及热哇克地方, 嘱卑职代雇人夫, 寻挖古迹。 该处有故城遗址, 及庙宇废基, 悉为沙壅, 并无人烟。 在彼勾留二十余日, 于三月(1901 年4-5 月) 初事竣回州。

当与面晤, 出示所得泥塑佛像, 及木简、 韦编残页、 败纸字迹多件。 其中皆印度古字, 并先年佛教字体。 查纸书字迹, 在一千一、 二百年, 若木简、 韦编, 则将近二千年, 在未经造纸之先之物, 盖上古披蒲削竹之遗。 此间无竹, 故以木代。 其式, 底面二合, 即若合符节之制。 韦编则用羊草为之, 上书字迹均尚显亮。 该处沙厚土燥, 故未□(疑为糟) 朽。 询以所书字迹, 该游历是否认识, 则称大略办(辨) 识, 不能得其全体。 内有彼时国王谕饬头目办理公事及印度人来往书信各件。

前奉抚宪批饬: “相与酌商抄留一份” 等因, 查此等字体, 不解其书法者, 摹仿终属无用。 该游历已允: 到喀用照相之具照印一份, 寄由敝州转呈等语。 卑职拟恳: 即由道宪俟该游历到喀, 就近询商, 遂(逐) 件照印, 装订成册, 经赍抚宪暨宪台存阅。

该游历因去国日久, 不再勾留, 已于三月初十日(1901 年4 月28 日) 起程,取道叶城大道径赴喀什。 除仍派人保护出境、 并知会叶城县一体妥为保护外, 所有英游历出境日期, 理合具文申报宪台电鉴查考。 除通报外, 为此具申。 俯乞照验施行。

须至申者。

右申钦命二品顶戴署理甘肃新疆粮务兵备道兼按察使司按察使李(滋森)。①1901 年5 月7 日潘震为斯坦因在和阗游历、 考古及入出境日期事致李滋森的申文, 中文原件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 转引自《近代外国探险家新疆考古档案史料》, 第107-108 页。

我们对潘震这份申文进行初步分析后可知, 饶应祺确实曾下令以抄录方式保留一部分斯坦因所获文书。 但潘震最终并没有“抄留”, 理由是“其中皆印度古字, 并先年佛教字体”, “查此等字体, 不解其书法者, 摹仿终属无用”。 这说明, 斯坦因并没有向潘震展示其搜集品中的汉文文书。 斯坦因答应潘震说: “到喀用照相之具照印一份, 寄由敝州转呈”。 后来的事实证明, 斯坦因并没有这样做。 潘震还向李滋森建议, “即由道宪俟该游历到喀, 就近询商, 遂(逐) 件照印, 装订成册, 经赍抚宪暨宪台存阅”。 后来的事实证明, 喀什噶尔道台黄光达也没有这样做。

斯坦因于1901 年4 月2 日离开于阗县后, 因为于阗县出现了瘟疫, 韩瑶光迟至6月3 日才向李滋森上报申文, 申报斯坦因入境、 出境日期及所获古物事。 韩瑶光致李滋森的申文全文如下:

为申报事。

窃照英游历都城掌院司代诺抵于, 业将入境日期具文通报在案。 查该游历于去冬十一月二十二日(1901 年1 月12 日) 由县属大柯呈满坎地方来城, 当与晤商礼待。 询悉, 拟欲东行循寻破城古迹。 比将道里、 程途、 旷野、 戈壁、 四无人烟情形详细告知, 游历锐意前往。 遂代雇驮马, 遴派干役, 沿途妥为护送。 并饬经过地方头目人等, 宽备粮料、 马匹、 驮只, 悉听购用, 不得有误。

即于十一月二十五日(1901 年1 月15 日) 由县起程。 旋于本年二月二十九日(1901 年4 月17 日), 据派护差一不拉引禀称: “十二月初四日(1901 年1 月23日), 游历官至宜雅庄。 东行九站, 勘有破城一处。 雇夫挖出木板三百余片, 上有字迹。 又挖出红泥缸十二个, 大小不一, 朽不堪用。 本年正月初二日(1901 年2月20 日), 行抵安地野地方, 寻勘破城一处。 挖出皮纸经卷及佛像等物, 又于败壁中挖出红土三堆, 其一颇似人形, 该游历随绘图携之。 初八日(1901 年2 月26日), 由大路旋转, 昨十四日(1901 年3 月4 日) 回到县城” 等语。

卑职随即接见, 询其所获物事, 当据出示白杨木片多件, 其式长约尺二, 宽约二、 三寸不等, 系两方合系, 上窄下宽, 解视均有字迹, 形类竹简。 据称: “此系古时印度文字, 非今行用文字, 考书有二千八年之久。” 随出所携考注英文唐玄装(奘) 取经西游记本证之, 并言是书所叙较华本多而且详。 又见皮纸印度经文, 盖系断简残编。 又见一木片, 约长尺二, 约宽六寸, 彩绘六手佛像一具, 绝似准提法身。 又见勾图佛像一具。 与谈, 喜形于色, 颇为宝贵。

小住数日, 循大河北赴卡拉敦地方。 续据护差禀称: “四无古迹可寻。 二十八日(1901 年3 月18 日) 至古拉喀玛、 策勒村一带。 寻勘破城一处, 挖得孔雀花铜一块。 二月十七日(1901 年4 月5 日), 至三普拉明。 十八日(1901 年4 月6 日)出境, 到州属玉珑喀什地方。 游历官吩示小的回署, 伊赴和阗” 等情。

查该游历, 于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二日(1901 年1 月2 日) 行抵卑境, 至二十七年二月十八日(1901 年4 月6 日) 西赴和阗出境。 三至县城, 俱以礼待,所需粮料、 马匹、 驼只各件, 均经宽为备办, 听其购用, 未尝有误。 察该游历为人温文谨雅, 亦是杰者。 其所寻破城古迹, 皆在县城各庄以北百里内外之遥, 为昔由东而西赴印度之故道。 据称, 考据唐玄装(奘) 取经系由此经, 是说不为无因,不知废于何时。 所有英游历都城掌院司代诺出境西赴和阗日期各缘由, 理合具文申报, 仰祈宪台电鉴, 俯赐查考。 再, 因时疫流行, 均为传染, 所以具报稍迟, 合并声明。 除通报外, 为此具申, 俯乞照验施行。

须至申报者。

右申钦命二品顶戴甘肃新疆镇迪等处粮务兵备道兼按察使李(滋森)。①1901 年6 月3 日韩瑶光为斯坦因在于阗游历、 考古及入出境日期事致李滋森的申文, 中文原件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 转引自《近代外国探险家新疆考古档案史料》, 第108-109 页。

从这份申文中可知, 当韩瑶光参观斯坦因所获文书的时候, 只让韩瑶光看了印度古文字文书, 并强调“此系古时印度文字, 非今行用文字, 考书有二千八年之久”, 并未出示汉文文书。 斯坦因这样做的目的, 是减少中国官员对其所获文书的兴趣。 申文中说斯坦因于1901 年4 月6 日离开于阗县, 应是斯坦因离开于阗县境的日期。 斯坦因离开于阗县城克里雅的日期, 是1901 年4 月2 日。

斯坦因结束一考后, 那些帮助过他的中外官员, 也纷纷退出南疆。 韩瑶光于1901年5-6 月(光绪二十七年四月) 调离于阗县, 调往迪化府, 在布政使司衙门担任财政官员。①饶应祺等《委署于阗县知县员缺片》 (1901 年5-6 月), 李德龙主编《新疆巡抚饶应祺稿本文献集成》,北京: 学苑出版社, 2008 年, 第12 册, 第479 页。黄光达于1901 年10 月6 日(光绪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 在任上病故。②饶应祺等《喀什噶尔道道员因病出缺请旨简放折》 (1901 年11 月8 日), 《新疆巡抚饶应祺稿本文献集成》, 第13 册, 第378-380 页。潘震于1901 年9 月11 日(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十九日) 交卸和阗直隶州知州一职, 1902年担任迪化府知府, 兼管省府华商税务。③饶应祺等《请将候补知府潘震仍留新疆办理税务片》 (1902 年8 月25 日), 《新疆巡抚饶应祺稿本文献集成》, 第15 册, 第133-136 页。马继业于1902 年6 月23 日离开喀什噶尔,返回英国休假。 饶应祺于1902 年11-12 月(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 由新疆巡抚调任安徽巡抚, 于1903 年1 月20 日(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行至哈密时因中风去世。④叶昌炽1903 年1 月20 日(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日记, 叶昌炽《缘督庐日记》, 南京: 江苏古籍出版社, 2002 年, 第6 册, 第3938 页。彼德罗夫斯基于1903 年8 月从俄国驻喀什噶尔总领事馆任上退休。⑤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合编《清季中外使领年表》, 北京: 中华书局, 1985 年, 第115 页。

而在这段时间里, 斯坦因主要在欧洲从事各种活动。 1901 年9 月底, 斯坦因完成其一考初步报告书《去中国新疆(Chinese Turkestan) 从事考古学和地形测量学考察的初步报告书》 (以下简称《初步报告书》 ) 书稿, 交付伦敦的爱勒和斯鲍提斯伍德出版社出版,⑥M.Aurel Stein, Preliminary Report of a Journey of Archaeological and Topographical Exploration in Chinese Turkestan, London: Eyre and Spottiswoode, 1901.然后返回印度拉瓦尔品第工作。 12 月中旬, 斯坦因在印度收到英国寄来的《初步报告书》 印成品, 随后立即开列了一个很长的赠送名单。 因黄光达已死, 斯坦因只给饶应祺、 潘震、 韩瑶光赠了书。

1902 年5 月初, 斯坦因再次获准离开印度, 于5 月23 日抵达伦敦。 从1902 年5 月到1903 年12 月, 斯坦因一共在欧洲逗留了19 个月。 这次逗留欧洲期间, 主要工作是写作其一考的“个人实记” (游记) 《沙埋和阗废址记》。 此外, 斯坦因还作为英国印度事务部临时派遣的英属印度一般学者, 参加“1902 年汉堡大会”。

1902 年6 月3 日, 英国印度事务部下达命令, 派遣印度事务部秘书李敖作为英印政府的唯一正式代表, 参加“1902 年汉堡大会”。①1902 年12 月6 日李敖致英国副印度事务大臣信, 转录自Sir Charles James Lyall, “Report to the Under-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dia Affairs, 6 December 1902”, PASB, April 1903, p.67.鉴于斯坦因一考的“成功”, 及其在国际东方学界产生的重要影响, 印度事务部于6 月6 日前后又考虑增派斯坦因参加“1902 年汉堡大会”。②1902 年6 月6 日印度事务部致斯坦因信, 英文打字原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3 号, 第9 张。6 月22 日, 斯坦因给印度事务部写信, 要求再给他调拨30 册《初步报告书》, 主要用于在“1902 年汉堡大会” 上以及在其他场合赠书。 6 月24 日,斯坦因给英国印度事务副国务大臣写了一封信, 主要谈旅行经费事, 也提到参加“1902 年汉堡大会” 的目的, 有关段落如下:

到了9 月初, 我希望能够完成我的报告书中的一部分的撰写工作, 这一部分不必要经常参考存放在大英博物院里的搜集品。 接下来, 我打算在你们的批准之下,参加定于9 月3-10 日在汉堡召开的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 参会的目的,是想利用这次机会, 在一流同行学者们云集的大会上, 展示一下从我发掘出来的文物中精选出来的标本, 从而获得他们在研究方面的合作意向。 今后, 要想阐释发现物及其历史意义, 他们的合作研究是必要的。③1902 年6 月24 日斯坦因致印度事务副国务大臣信, 英文手写草稿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3 号, 第10-12v 张。

做好赠书、 幻灯等方面的准备后, 斯坦因于1902 年8 月赴德国, 参加了“1902 年汉堡大会”。

“1902 年汉堡大会” 共设8 个分会, 最热闹的会场, 照例是第2 分会(印度和伊朗研究分会), 其次是第4 分会(中亚和远东研究分会)。 1902 年9 月6 日下午, 斯坦因在第2 分会和第4 分会的联合会议上, 做了关于他在中国新疆进行一考的讲演, 提交了他的《初步报告书》。 讲演期间, 斯坦因还放映了一些幻灯片, 展示和阗附近的古代遗址和文物。 在第2 分会上, 斯坦因还组织了一场展览会, 展示了一些和阗文物搜集品标本和文书写本的样本。 斯坦因的这些活动, 在代表大会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关于斯坦因在“1902 年汉堡大会” 上的活动, 法国参会代表福色尔于1902 年10月1 日从巴黎写给远东法兰西学院(École française d’Extrême-Orient) 的汇报书中, 在报告第2 分会的活动时说:

第2 分会。 ……

马·奥·斯坦因先生(拉瓦尔品第) 宣读了一篇有关他在中国新疆(Turkestan chinois) 进行考古学探险旅行的游记。 这场卓越的讲演, 是面对着第2 分会和第4 分会的联合会议发表的, 还放映了大量的幻灯片加以图解, 成为本届代表大会上最轰动的事件之一。 斯坦因博士还组织了一场展览会, 按照当地的安排, 放在印度分会, 展出了他从中亚带回来的非常奇特的印度文物搜集品的一部分。①A.Foucher, “Congrèss international des Orientalists de Hamburg”, in “Chronique: Allemagne”, BÉFEO, T.2,N.4, Octobre-Décembre 1902, p.426.

福色尔在汇报书中报告第4 分会的活动时又说:

第4 分会, 涉及中亚、 中国和日本。 在“中亚和东亚” (Central- und Ostasien) 的标题之下, 同场包含有中亚研究、 中国研究和日本研究。 ……

本分会有一场会议是与印度分会一起进行的。 正如我在前文中已经向您汇报的那样, 正是在这场会议上, 马·奥·斯坦因博士展示了他的那批发现物。 ——通过阅览我们的《学报》 (Bulletin), 我们已经在别处知道了它们的内容。 这是一批如此有前景的发现物, 它们是从中国新疆(Turkestan chinois) 的佛教寺院的废墟中重见天日的。②A.Foucher, “Congrèss international des Orientalists de Hamburg”, in “Chronique: Allemagne”, BÉFEO, T.2,N.4, Octobre-Décembre 1902, p.428.

英国参会代表李敖于1902 年12 月6 日给英国副印度事务大臣(Under 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dia) 写了汇报信, 其中对斯坦因的活动报告如下:

9 月6 日下午, 在印度分会和中亚分会的联合会议上, 斯坦因博士作了一场讲演, 关于他在中国新疆(Eastern Turkestan) 的考古学探险旅行。 斯坦因博士还放映了一些漂亮的幻灯片, 展示他探访过的地方, 以及考察中所发现的文物。 他还展示了他从带回来的文物搜集品中挑选出的标本, 以及文书写本的样本。 我想我可以这么说吧, 斯坦因博士的这个讲演, 是本届代表大会上最有意义的、 最受到欣赏的讲演之一。③Sir Charles James Lyall, “Report to the Under-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dia Affairs, 6 December 1902”, PASB, April 1903, p.67.

正是因为斯坦因的活动, “1902 年汉堡大会” 的最后一天, 即1902 年9 月10 日, 经全会表决的方式, 通过了由法国参会代表、 汉学家亨利·高第(Henri Cordier, 1849-1925) 首倡, 英国参会代表、 牛津大学梵语教授、 印度学家亚瑟·安东尼·麦克唐奈尔(Arthur Anthony MacDonell, 1854-1930) 协倡, 第2 分会、 第4 分会联合推荐的第3号决议案。

关于“1902 年汉堡大会” 通过第3 号决议案的过程, 法国参会代表爱德华·路易斯·蒙太(Edouard Louis Montet, 1856-1934) 在《汉堡的东方学家代表大会》 一文中, 介绍第2 分会的情况时说:

第2 分会: 印度和伊朗研究分会。 ……斯坦因用一种极端的图解法, 讲述了他在中国新疆(Chinese Turkestan) 进行的那次非常有意义的探险旅行。 他讲述的这些信息, 是本次代表大会上听到的最重要的信息之一。 印度分会、 中亚和远东分会联合表示了他们对印度政府的谢意, 感谢印度政府为斯坦因博士提供了必要的时间和资金, 使他实施了最近在中国新疆(Eastern Turkestan) 的探险, 从而极大地促进了东方学的学术研究。①E.Montet, “The Congress of Orientalists at Hamburg”, The Imperial and Asiatic Quarterly Review and Oriental and Colonial Record, Third Series, Vol.15, No.29, January 1903, p.101.

关于“1902 年汉堡大会” 上通过第3 号决议案的过程, 李敖汇报信中报告说:

代表大会通过了由巴黎的亨利·高第教授首倡、 牛津的麦克唐奈尔协倡的一个决议案。 该决议案认为, 印度政府通过对斯坦因博士考察的支持, 从而鼓励了东方学研究, 代表大会对此表示感谢。 该决议案还说, 对于斯坦因博士所取得的具有高度重要性的考察结果, 代表大会表示赞赏。 在代表大会结束的总会上, 这个决议案获得进一步确证。②Sir Charles James Lyall, “Report to the Under-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dia Affairs, 6 December 1902”, PASB, April 1903, p.68.

需要说明的是, “1902 年汉堡大会” 最后确证的第3 号决议案, 对高第首倡、 麦克唐奈尔协倡、 第2 分会和第4 分会联合推荐的第3 号决议案原本进行了删节, 形成一个简本。

在牛津大学藏斯坦因档案中保存的若干份第3 号决议案打字抄本, 均为简本。③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第3 号决议案简本, 英文打字抄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292 号, 第109-109v 张; 第298 号, 第114 张。1903 年4 月出版的斯坦因一考“个人实记” 《沙埋和阗废址记》 “绪论” 部分引录的第3 号决议案, 也是简本。④M.Aurel.Stein, Sand-buried Ruins of Khotan, p.xiii.现在流行于世的第3 号决议案简本中译如下:

在汉堡召开的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提出要求, 表示要向印度总督阁下和印度政府致谢, 因为印度总督阁下和印度政府向马·奥·斯坦因博士提供了必要的时间和资金, 使斯坦因博士最近得以在中国新疆(Eastern Turkestan) 实施了他的探险考察, 从而极大地促进了东方学的学术研究。 同时, 他们还急切地表示,他们赞赏印度政府挑选的这位学者通过自己的劳动而获得的极为重要的成果。 由于斯坦因博士所从事工作的实用性质, 这些成果在回报所用经费方面绰绰有余。 他们还冒昧地表示, 希望斯坦因博士能得到各种便利条件, 以完成他所获成果的详尽阐述与出版工作。 希望印度政府乐意批准斯坦因博士为此目的而提出的必须将现在的执行任务期延长的请求。 最后, 他们还冒昧地表示, 希望在条件许可的时候, 考古学研究应该从斯坦因博士的特殊经验和他以前的知识中受益, 他的经验和知识很可能会使进一步的探险工作变得极为方便。 为了印度的利益, 期盼再度委派斯坦因博士进行更多的探险。

通过对比可知, 这个简本中省去了感谢马继业、 潘震、 韩瑶光、 彼德罗夫斯基等人的以下一段话:

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同样要感谢印度政府驻喀什噶尔的政治代表、“印度帝国之友” 勋章获得者乔·马继业先生, 以及中国新疆(Chinese Turkestan)省政府的官员潘大人和韩大老爷。 斯坦因博士在和阗周围进行的考古学、 地理学考察过程中, 曾得到他们非常有效的帮助。 他们还要感谢驻喀什噶尔的俄罗斯帝国总领事彼德罗夫斯基先生, 斯坦因博士搜集的文物得以从新疆(Turkestan) 安全地运输到欧洲, 是和他提供的有价值的帮助分不开的。

至于“1902 年汉堡大会” 最终公布的第3 号决议案为何删除了以上段落, 我们没有找到具体的原因。 斯坦因之所以在“1902 年汉堡大会” 上促成第3 号的决议案的通过,目的并不是为了感谢他人, 而是为以后延长假期并筹划第二次中亚考察寻求舆论支持,简本保留的内容已经足够了。

《沙埋和阗废址记》 于1903 年4 月出版后,①M.Aurel.Stein, Sand-buried Ruins of Khotan: Personal Narrative of a Journey of Archaeological & Geographical Exploration in Chinese Turkestan, London: T.Fisher Unwin, 1903.斯坦因于1903 年8 月10 日罗列赠书人名单时, 没有罗列已故的黄光达和饶应祺, 只包括“前和阗昂邦潘大人; 韩大老爷(Huang Daloi) ”。②1903 年8 月10 日斯坦因罗列的《沙埋和阗废址记》 受赠人名单, 英文手写草稿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343 号, 第125-126 张。应该指出的是, 斯坦因不是汉学家, 不懂汉语拼音。 他在“韩瑶光” 的名刺上, 在《沙埋和阗废址记》 一书中, 将韩瑶光的“韩” 拼为Khon、 Khan、Huang 等, 均不准确, 诱导后世汉译者的误译。 譬如在《沙埋和阗废墟记》 一书中记录的“韩大老爷” (Huang-Daloi), 中译本就将其翻译成“黄大老爷”。③马克·奥里尔·斯坦因著, 殷晴、 剧世华、 张南、 殷小娟译《沙埋和阗废墟记》, 乌鲁木齐: 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 1994 年, 第214 页以下。

斯坦因一考结束后, 尤其是“1902 年汉堡大会” 后, 便开始筹划规模更大的第二次中亚考察。 1904 年9 月14 日, 斯坦因向英印政府呈交了二考申请书, 其中说:

我只花了有限的时间和经费, 便在那里完成了工作, 我的工作的科学价值已经被最有能力做出判断的人们所充分地承认。 为了证明这一点, 我提请参见本信附寄的由上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通过的一项决议案, 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是同行学者们最具有代表性的团体。 还请参见附寄的书评摘录, 对于已经出版了的我的劳动成果, 欧洲享有盛誉的学者们在他们的书评中记录了他们的看法。

我提及这些书评, 还想要说明的是, 印度政府对于与此有关的研究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已经得到了充分地赞赏。④1904 年9 月14 日斯坦因二考申请书, 英文打字抄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292 号, 第96-108 张。

斯坦因提到的“上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通过的一项决议案”, 即“1902 年汉堡大会” 上通过的第3 号决议案。 斯坦因的二考申请书包括4 个附件, 其中第1 个附件便是《在汉堡召开的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于1902 年9 月10 日总会上一致通过的第3 号决议案》。①1904 年9 月14 日斯坦因二考申请书附件1 (第13 届国际东方学家代表大会第3 号决议案简本), 英文印刷抄件藏牛包图, 斯坦因手稿第294 号, 第86-86v 张。

1905 年春, 英印政府和英国政府印度事务部先后批准了斯坦因的二考申请书。1906-1908 年, 斯坦因按计划在中国新疆、 甘肃进行了第二次中亚考察。 其间, 斯坦因于1907 年将大批敦煌文物劫往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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