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篾编织还雕刻

蔡庆中

东阳市地貌以丘陵为主，不像平原多田地。这里自古盛产香樟木，又很适宜“水竹”生长。长久以来，东阳人除非读书做官走出东阳，否则就会学一门手艺傍身。“东阳木雕”“东阳竹编”技艺在唐朝就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南宋时，都城设在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离东阳很近。当时的文化和审美也促进了东阳木雕、竹编的发展……”

在何红兵小时候，东阳木雕和竹编制品是用来出口创汇的。“当时农村有几百个加工点。我爸爸在集体大厂里负责生产技术，我总记得他骑着自行车到处跑加工点。”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何红兵自然而然喜欢上竹编。高中毕业后，他去中国美院进修了设计专业。1988年，他回到家乡，进入东阳工艺美术公司。“这个公司集合了当年东阳木雕厂和竹编厂的精英。”何红兵在这里又拜师姚正华学习木雕， “ 很多产品需要由我先设计制作出来，再去拿订单，有了订单，下面才能开工。所以我不但要学习木雕，还要学习布艺，甚至泥塑……”

2004年，北京故宫博物院在全国范围内征集手艺人修缮倦勤斋，因倦勤斋内大量使用江南竹编装饰，涉及濒危技艺“翻簧”“竹丝镶嵌”，最父亲终何福礼揭下“黄榜”，次年带着何红兵进故宫修文物。何家父子“去故宫修文物”得到了东阳当地和全国媒体的关注，也让东阳木雕和竹编技艺名声大噪。

“从2005年到现在，我们已经八次去故宫修文物了，今年马上要去第九次。”在故宫，何红兵接触了大量宫廷收藏，见识到各种精湛的技艺，“看到真正好的东西，你就会很谦虚，心生敬畏，觉得自己的作品跟它们比差距不小”，于是更加努力精进自己的技艺。同时，他在故宫看到各种木雕和竹编结合的物件，“看到更多的跨界，有竹有木，甚至是和玉器、青铜器的结合……这也让我更加打开了创作思路”。

2016年，何红兵参加了上海大学非遗竹艺研修班。“这个班对我影响很大，让我脑洞大开，创作有了无限可能。”之后，他与荷兰设计师艾瑞克· 曼特尔、依冯· 劳力森合作的竹编灯亮相丹麦国家博物馆，为音乐剧《白蛇惊变》设计制作了廊柱、断桥等舞美。在2018年上海设计周上，与上海大学公共艺术协同创意中心的教师合作，创作了公共艺术装置“万花筒”……

就像当年临安的文化和审美影响了东阳竹编和木雕一样，何红兵这些年一直坚持立足东阳本地，但又不停“走出去”，去美院进修，去故宫修缮，去上海大学研修……“因为只有走出去了，不断见识、不断创新‘， 非遗’技艺才不只是一项古老遗产，才能够在新的时代有新的发展”。

1997年，为庆祝香港回归，一条长达2500米的“巨龙”亮相香港跑马地，这个巨型龙灯就是何家父子的作品，由何红兵负责设计。“他们刚开始找了很多厂家，但都制作不了，只有像我们这样当时就跨界各方面技艺的才敢接。”龙灯的造型涉及泥塑，而龙身又是竹编和布艺结合……光是龙头，“我们将流苏作为龙的眼睫毛，将植绒布作为它的眉毛。上腭贴紫荆花绣片，下巴贴牡丹花绣片，两腮为海螺状装饰物”。几经打磨，何家父子制作出的龙灯形象栩栩如生，令人印象深 刻。

而在“木雕之乡”东阳，“接近义乌的地方，龙灯的龙头是木雕的，用来在春节期间迎年祈福”。何红兵这些年在民间收集了很多木雕花板，这些原镶嵌于建筑物门窗上的木雕多含有祝福的寓意。“比如有的刻著两个童子，一个托着花瓶，另一个拿着马鞍，那就是‘平平安安’。”当官人家的窗户上也会雕刻花瓶“， 还有古代的兵器——戟，合起来叫‘ 平升一级’”。老百姓的花窗上多雕刻石榴和佛手，“石榴多籽，佛就是福，也就是‘多子多福’”。祝福都取自谐音和象形，是古代人民的智慧。

竹编小巧精致，在东阳一直被作为礼品互赠。何红兵此前做了一个2米多高的大提篮，上面集合了十几种祝福——龙凤呈祥、锦上添花、五福临门……他说：“在我们东阳，婚姻嫁娶的时候，一定会有这样一对竹编提篮。”里面放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为“早生贵子”。

“荷花，就是‘和和美美’；鹿，就是‘一路高升’；两只喜鹊在门上，就是‘双喜临门’；喜鹊在梅花上，就是‘喜上眉梢’；柿子就是‘事事如意’；紫藤花是‘紫气东来’……还有这个‘鲤鱼跃龙门’，很多人在高考前买来送人。”它们看上去都是竹编或者木雕的动植物形象，但背后蕴含着人与人之间相互传递的美好祝愿。

何红兵觉得“东阳木雕”“东阳竹编”需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继而将这些美好的祝福传递下去。“曾经我们父辈那一代学艺是为了谋生，我和哥哥这一代是因为兴趣，而到我们下一代，那就是责任了。”

“有很多‘非遗’大师，慢慢地没有人跟他们学习，他们就只能守着技艺，渐渐地也没有干劲了。但我爸爸现在还很有冲劲，因为他可以传授给下一代、下下代……越干越有成就感。”何红兵认为，传承“非遗”技艺贵在坚持，“我们的手工技艺当然不能和工业化制作来比速度、比产量”，至今，何红兵父子仍在旧厂房车间里工作，带领工人们剖篾制丝、编织竹丝、雕刻木板……“也许等什么都工业化的时候，人们会愈加怀念手工艺之美。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 废。”

先锋村这片小竹林在东阳江畔，占地200余亩，内有原生态翠竹、古松等 自然植物。由于竹林内竹 木丰茂，自然景观秀美， 所以它是一处天然氧吧。 同时，小竹林距离横店影 视城景区只有10多公里，很多影视剧组也都来这里取景拍摄。

卢宅是始建于明朝的江南古建筑群落，被保护 得很好，包含了宗祠、书院、寺观、牌坊等，1988年被认证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卢宅建筑内雕 梁画栋，其中肃雍堂内的“宝盖索络联三聚七彩穗羊角灯”是世上最大的堂灯，与《红楼梦》中荣国府的“联三聚五玻璃彩穗灯” 如出一辙。不过此灯平常 看不到，只有逢闰年的春节才会挂出来，等到正月结束后就要放回专门的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