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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绳对中共党史学科的重要贡献探析

2023-09-27雷家军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中共党史党史历史

雷家军 周 楠

(浙江农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1300)

引 言

中共党史党建学一级学科确立,是中国共产党历史发展中的一件大事。这既是全面总结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必然要求,也是党史党建理论研究和学术探索的必然结果,一大批党史学人为此进行了不懈努力。胡绳是党史的一位亲历者和国家学术理论工作的重要领导人,又是长期从事党史研究的资深学者。他通过艰辛探索,形成了一系列对党史研究有深远意义的著作和文章,构建起了对党史研究有引领和示范作用的思想方法体系。深入探讨胡绳对中共党史学科的重要贡献,对于推进中共党史党建学科建设具有重要理论和现实意义。

胡绳在世时,即有学者对其在党史研究中的思想理论贡献做过评述①。胡绳逝世后,学界全面回顾和总结他的党史研究生涯和学术成就。围绕胡绳党史研究这一问题的已有文献主要涉及三个方面:一是关于胡绳党史治学历程及工作经历的介绍和回顾②;二是关于胡绳在不同时期党史研究中提出的新思想、新观点和新论断的学理探讨③;三是关于胡绳的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的梳理分析④。这些成果对胡绳党史研究的典范文本、理论观点和学术成就进行了深入分析。本文将在此基础上,基于三个历史决议的精神,就胡绳对于党史学科的重要贡献,从总体上进行评析,以此纪念胡绳诞辰105周年。

一、提供党史研究重要思路

对于中国共产党人和党史工作者来说,尽管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尤其是苏联共产党的历史研究成果可供参考借鉴,但把历史唯物主义与中国国情和中国共产党历史实际相结合,形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党史研究思路,还是一项需要不断探索的艰巨任务。胡绳坚持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中共党史研究领域提出了诸多具有示范意义的研究思路,丰富了党史研究的内涵、理论和方法,也为党史学科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学理基础。

(一)坚持以近现代历史为根基展开党史思考

中国共产党是在近现代中国的历史环境中创建和成长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持续奋斗的主题,没有对中国近现代历史本质和全局的准确把握,就难以深入研究党史。深度关照中国近代史是中国共产党思考总结自身历史的一个优良传统。1927 年,蔡和森在《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提纲)》中,通过论述近代以来中国产业发展、罢工运动、五四运动、十月革命、党的形成和初步工作,以及马克思主义先进分子在党创立过程中的作用,透彻分析了党产生的广阔社会历史背景,论证了党的诞生是近代以来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延安时期,为了从历史学习中提高党员干部的思想政治理论水平,在毛泽东的主持带领下,党内掀起一股学习和研究党史的热潮。毛泽东发表了一系列有关党史研究的文章,多次表示要重视近代中国历史的研究。1942 年,毛泽东在《如何研究中共党史》中明确指出:“研究党史,只从一九二一年起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1]402,“还应该把党成立以前的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的材料研究一下。不然,就不能明了历史的发展”[1]404,并提出了“古今中外法”的党史研究方法。

胡绳对毛泽东思想有着透彻的学习和理解。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胡绳就从近代中国的宏大背景中去思考中国的前途和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他在研究“新哲学的人生观”“辩证法唯物论”及“思想方法”等哲学问题,探讨鸦片战争、辛亥革命以及洪秀全和冯云山、康有为与戊戌变法、梁启超及其保皇自由主义等历史问题时,即开始关注马克思主义与近代中国社会思想的发展、新的中国人与新的中国、爱国民主运动的新时期等与中共党史密切相关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在《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一书中,胡绳将中国的“革命和反革命”及其“五四”后的爱国运动和五卅前的反帝运动,都完整地置于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史中进行阐释。

新中国成立后,胡绳始终重视历史研究的学术性要求,强调要占据充足的历史资料,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展开实事求是的历史研究。期间,胡绳致力于中国近代史研究,不仅撰写了《中国近代史提纲》《中国近代历史的分期问题》《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等著述文章,还提出了诸如“三次革命高潮论”“七个时期”等重要思想观点,同时也参与近代史领域的学术讨论和课程教学,由此构建起了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自身的近代史研究理论框架。这为胡绳的党史研究打下深厚的近代史功底。

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在中共党史研究面临既要拨乱反正又要开辟新局面的形势下,胡绳更加强调中共党史研究的中国近现代历史根基问题。1983年,胡绳在谈党史工作时指出:“中国近代史是指半殖民地半封建时期的中国历史。党史是从中国共产党成立,或者再上溯到五四运动,这60多年的党的历史。党的成立和发展的历史,和这个时期整个中国的社会、政治的历史是不可分的。”[2]544“从1921 年到1949 年是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要说明当时的革命任务为什么是反帝反封建,为什么要有一个无产阶级的党,就不能不把眼界放开到中国的近代历史,包括五四运动以前的历史。没有近代史为背景,党的存在和斗争就没有根据。只有从这个背景下面才能说清楚为什么必然会发生革命,为什么必须要有共产党的领导。有了这个前提,然后才有如何革命的问题。”[2]5451991 年,胡绳主编了《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在书中,他特别分析了辛亥革命的成功和失败,初期新文化运动和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五四运动和社会主义思潮的兴起,承上启下地说明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发生是历史趋势,论证了党的成立及发展的历史必然性。这凸显出历史的内在继承性和延续性,在增强党史学术性和说服力的同时,丰富了党史叙事的内容。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在唯物史观指导下树立大历史观,即“从历史长河、时代大潮、全球风云中分析演变机理、探究历史规律”[3]。这要求在研究党史时要将党的历史置于历史长时段里看待和评价,这样才能溯本清源,客观全面地认识党的历史,总结历史经验和规律,才能增强党员和人民群众对党的全面领导的信心,实现好党史资政育人的功能。胡绳以近现代历史为根基思考党史问题的思路,既是对党的优良传统的继承,又是大历史观的展现。

(二)坚持以革命史观为核心分析党史问题

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中国共产党是在革命斗争的浪潮中不断发展的。以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为指导研究历史的胡绳,从近代中国所面临的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和封建主义与人民大众的社会主要矛盾出发,高度重视以革命史观为核心来观察和分析中共党史问题。

胡绳的革命史观最早体现于他的近代史研究之中。胡绳“以笔代枪”,参与革命文化斗争,在早期的文章中就高度关注革命历史文化,对“战争与文化”“思想斗争的方向”“内战和分裂”等问题发表意见。1947 年,在解放战争中,中国共产党的力量不断壮大,国民党政权反动面目日益显露,中国革命和中国未来走向越发清晰。但美国作为帝国主义国家在华代表,其对华动机、政策和手段尚未被广大群众彻底认清。如何准确把握和揭露帝国主义的本质,争取饱受帝国主义欺压的进步力量与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在当时就成为一个现实问题。胡绳运用毛泽东的“两个过程论”的思想,于1947 年写作《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一书,通过分析鸦片战争至大革命期间“官”“民”“夷”三者力量的相互消长,从学理上论证了资产阶级的领导无法解救被压迫的中国人民,只有无产阶级领导的革命道路才是救国救民的正确道路,揭露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本质,初步构建了革命史观为根基的近代史研究框架。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真正现代意义上民族国家的建立,激荡起中国人心底的民族自豪感,更是在客观上推动革命史观成为近代史和中共党史研究的主流史观。1954 年,胡绳对近代史的既有研究成果进行理论归纳,提出了太平天国运动、义和团运动和辛亥革命为近代三次革命高潮的“三次革命高潮”论。该论点以阶级斗争为主线,以革命历史为中心内容,抓住了近代史的本质。1981 年,胡绳以“三次革命高潮”论为主线出版了影响深远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一书。在书中,他通过论述中国社会80 年间阶级力量的变化与演变,分析并揭示了从自发的农民战争到资产阶级领导的革命运动的发展历程,及其之间的内在联系,为党史学者研究“党史之前史”提供了重要参考。

纵观胡绳的史学著述可以看出,革命史观一直是他长期运用的科学历史观。20 世纪30 年代,现代化和现代化史观就曾一度流行于中国学术界。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也有学者思考近代中国的现代化演进历程问题。步入改革开放的新时期,随着现代化特别是经济建设成为中国发展的中心任务,现代化史观再次得到学者们的高度关注。学者们曾就革命与现代化问题进行持续讨论,而现代化史观中出现的矫枉过正的问题,也给历史虚无主义思潮以可乘之机。胡绳晚年不断探索和思考,对革命与现代化问题作出了积极回应。1995 年,胡绳在《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的再版序言中指出:“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几代中国人为实现现代化作过些什么努力,经历过怎样的过程,遇到过什么艰难,有过什么分歧、什么争论,这些是中国近代史中的重要题目。以此为主题来叙述中国近代历史显然是很有意义的。”但在研究过程中并不妨碍使用阶级分析的观点和方法。如果不用阶级分析的观点和方法,包括现代化问题在内的种种问题都无法解释清楚。胡绳特别指出,近代中国在受到帝国主义侵略后会出现两种倾向的现代化,一种是帝国主义允许范围内的现代化,它不根本改变封建主义的经济制度和上层建筑,只在某些方面、在极有限的程度内向资本主义制度靠拢,另一种是突破帝国主义所允许的范围,争取民族的独立自主,从而实现现代化。两种倾向的现代化虽泾渭分明,但有时难以分辨,必须要运用阶级分析法才能加以区分[4]。1998年,胡绳在谈近代史、党史编写问题时强调:“要真正现代化,顺利发展,首先必须解决民族独立问题,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去发展现代化。”[5]43胡绳的这些分析突破了革命和现代化二元对立的思维局限,超越了抽象地谈论现代化的宽泛认识,从中国历史和基本国情出发,肯定了革命斗争历史的贡献,肯定了革命史观的学术地位。这使人们进一步明确,没有党领导人民革命推翻“三座大山”,破除落后生产关系的束缚,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就不具备现代化建设的根本社会条件,就算能开展所谓的现代化,也会因为受制于人而陷入被动。

胡绳所坚持的革命史观,是党史研究中的重要历史观。他在晚年对革命史观作出的新论述,增强了革命史观的解释力,在丰富党史研究范式和研究思路、拓展党史学科理论范围上做出了贡献。

(三)在贯彻“宜粗不宜细”中将宏观叙事与微观研究相结合

1978 年12 月,邓小平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指出:“处理遗留问题为的是向前看……要大处着眼,可以粗一点,每个细节都弄清楚不可能,也不必要。”[6]147-1481980 年2 月,邓小平将这一历史问题的处理思路明确概括为“宜粗不宜细”的原则,并用在指导《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起草和撰写中⑤。“宜粗不宜细”的原则是指在重大历史问题上不做回避,但不求面面俱到,更不在细节和次要的问题上纠缠,而是在实事求是的研究基础上,对党史特别是社会主义时期的党史,做概括和粗线条的描述,以及公正且恰如其分的结论。该原则是具有政治智慧和历史智慧,走出曲折和面向未来的重要思想观点,对党史研究有着重要的科学指导意义。

胡绳始终是党的方针政策的有力贯彻者和宣传者。1987 年,胡绳在谈党史工作时强调党史研究要坚持“宜粗不宜细”的原则,并对如何贯彻该原则做了进一步阐发。胡绳认为,历史的内容纷繁复杂,但地位和影响并非等量齐观,弄清事实真相是必要的,但并不是不分轻重,把一切事实都弄清楚[2]595。一方面,胡绳指出,党史研究要以现实的实际问题、思想问题和理论问题为导向,通过研究总结出历史经验,以此推动现实问题的解决。另一方面,胡绳认为,党史研究还需要注意社会效果,“如果对某些历史细节的研究,在党史中没有根本性的意义,而在这些枝节上进行争论,只会对现实生活产生不利的影响”,“我们应选择那些在历史上本来就重要,对现实生活有意义,对振奋人们精神,提高人们思想境界和思想方法有好处的问题,抓紧进行研究”[7]。1991年,胡绳在《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中贯彻“宜粗不宜细”的原则,简明而完整地论述了党的七十年的光辉历程,且不回避党的失误与挫折,联系国家发展大局,在重大政治事件和历史问题上做到了正本清源,言简意赅,既客观研究党的奋斗历程,又发挥党史的资政育人作用。

胡绳在提倡党史研究“宜粗不宜细”的同时,也重视对党史重要问题作深入的细节探究。党史研究毕竟属于历史研究,“要用历史本身来解释历史”[8]291,如果缺乏扎实的史料基础,叙事很难展开,学理根基也会欠缺。1994 年,胡绳指出,党史研究坚持“宜粗不宜细”,是为了能在浩瀚历史中了解总的形势,以及避免因拘泥于琐碎小事而引发无谓的争论,但并不意味着对研究内容做粗糙处理。历史研究中得出的结论都要以扎扎实实的事实为依据。如果一个事实与结论有关系,就一定要把它弄清楚[2]595。1995 年,胡绳在谈党史编写时表示,如果在重要党史人物事件上不做细节、形象地描写和分析,只做粗线条的概括,空发议论,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并不利于更好地彰显党的立场、观点和思想。他强调,有些事情要重点研究,运用切实材料深入分析,写作要细节形象,不仅是简单记叙,也能够生动而严密地论述清史实[5]6。

党史研究不同于传统意义的纯历史研究,只有在占据基本史料之上作准确的宏观概括和总结,史论结合,才能有效展现党史发展脉络,发挥党史资政育人的功能。胡绳坚持“宜粗不宜细”与“形象、细节”的统一,重视以宏阔视野把握现实性和全局性问题,又不忽视微观层面下的具体人物事件。他的研究思路兼有抽象和具体、分析和综合,使得叙述详略得当,重点突出,哲理深邃,并有助于缓解不同程度存在于党史研究中的“叙述过程粗”“分析问题粗”“使用材料粗”的“只粗不细”[9],或者只重史料细节、缺乏概括总结的“只细不粗”的问题,为形成党史研究的正确思路和方法做出了重要示范。

二、提出党史研究重要观点

党史研究的学术观点创新是支撑和深化党史学科理论体系建设的重要内容。胡绳坚持唯物主义历史观,贯彻党的历史决议精神,汲取各家之长,在党史研究过程中提出了许多重要学术理论观点。这些观点直接或间接地促进了党史研究的进步,推动了党史学科理论体系的建设,并得到党史学界广泛的关注和认同。

(一)提出十年探索时期“两个发展趋向”的判断

“两个发展趋向”的观点是研究党史的重要方法和视角,最初用于分析社会主义建设十年探索时期的历史,后被学界用于观察和分析新中国成立以来至改革开放前夕的党史历程。这一观点是胡绳对胡乔木在指导《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起草工作时提出的“两种趋势”思想的继承和发挥,在《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中得到更加具体的展现。

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夕,党史研究及学科建设取得了重要成就,但这一时期的党史研究多囿于“两条路线斗争”的研究范式。1980 年5月,胡乔木在同《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起草小组谈话时初步形成“两种趋势”的构想⑥。1981 年6 月,“两种趋势”的构想,具体落实在了第二个历史决议有关社会主义十年探索的历史分析中。经过多年思考,1989 年,胡乔木明确提出了“两种趋势”的思想,并用它来解释1958 至1978 年的党史。胡乔木指出,1957 年社会主义革命完成后,党内出现了两种趋向,一种是适应历史的变化,继续从实际出发,力求中国经济在新的制度下稳定发展,同时继续完善新的制度;另一种是不能适应历史的变化,要求沿着过去的革命轨道继续前进[10]267-268。胡乔木“两种趋势”的思想对党史研究宣传影响深远。在汲取胡乔木“两种趋势”思想资源基础上,胡绳于《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一书中,对“两个发展趋向”观点作出详实的阐发⑦。胡绳指出,党在社会主义十年探索时期虽遭到过严重曲折,仍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原因在于,党在探索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形成了正确和比较正确的理论观点、方针政策和实践经验的正确趋向。经历挫折是因为在此过程中产生了一些错误观点、政策思想和实践经验的错误趋向。两种趋向大部分时间相互交织,不但共存于全党的共同探索中,还共存于同一个人的认识过程中。有时正确趋向在全党之中占上风,有时错误趋向占上风,有时两种趋向又在不同领域并存。胡绳强调,探索时期正确趋向的思想与改革开放后党的指导思想,以及探索时期错误趋向带来的曲折同“文化大革命”期间的错误相联系,但也存在区别,两个时期的两种趋向不能等量齐观[11]363-365。

胡绳对“两种趋势”的贯彻和“两个发展趋向”的阐发,在党史研究和学科发展上产生积极影响。胡绳通过“两个发展趋向”观点,对十年探索时期的党史做了更为客观的说明,有助于人们分析十年探索时期党的指导思想和实践活动,以及党的领导人在一些问题上的正确认识和错误判断,避免绝对化地将正确或错误归之于一个人或一个群体。胡绳的观点是对“两条路线斗争”模式在党史研究宣传中的实际突破,为社会主义时期的党史研究和编撰提供了重要视角。1991年,胡绳在《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出版座谈会上又表示,“两个发展趋向”观点只是尝试把这个时期(十年探索时期)的历史理出一个头绪,或许还谈不上科学,也许至少能为社会主义时期的历史提供一种看法[12]481-482。龚育之、石仲泉、郑惠等党史学者都对此观点表示认可⑧。胡绳的观点及分析凸显了党史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在统一思想、凝聚人心上有着重要意义。

党史是党带领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史和探索史,常常会伴随着失误和挫折。只有坚持正确党史观,抓住本质,实事求是地把握和研究党史,才能避免割裂和曲解党的历史。胡绳坚持科学理论的指导,在分析“两个发展趋向”中突出了党“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这一主题,强调“十年建设中,无论是成就还是失误,都是党在探索中国自己的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过程中获得和发生的”[11]365。这有助于人们更为全面和辩证地审视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党史,避免因为出现曲折,就一概否定党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本身在整个党史进程中的开拓性和进步性,领悟到党团结带领人民在艰辛探索中取得的巨大历史成就和丰富历史经验。

(二)提出重视和全面认识中间势力的思想

中间势力,也称“中间力量”,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介于国共两党之间,在中国社会产生过重要影响的政治群体。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和中国共产党的领袖都曾论述过争取团结中间势力对于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重要性,统一战线在党团结带领人民进行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进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中央在民主党派性质和地位问题上拨乱反正,全面科学认识和研究这一群体的发展历史成为党史学界的关注重点。然而,过去的党史研究很少有人重点分析和描写中间势力,对他们的论述仅局限于其个别历史活动。1988年,胡乔木在指导党史研究时指出:“党是依靠跟党密切合作的人共同奋斗的,跟共产党合作的人应当在党史里面有他们的地位。”[8]316

胡绳在中国近现代史和中共党史的研究中一直保持着对社会各个进步阶层和群体的整体性关注和思考。早在《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一书中,胡绳就在探讨“人民的新课程”及“爱国和革命”“革命和反革命”等问题。在《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一书中,胡绳更是深入地分析了知识分子对太平天国的态度、知识界的革命思潮和革命组织问题,不忽视那些“没有出场的角色”[13]566。胡绳晚年始终关注时代和社会的变化并不断思考。1989 年,胡绳在全国中共党史研究会工作会议上指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共产党代表的革命人民群众和反动势力之间,还存在一个中间势力[12]472。在1995 年到1998 年的“十次谈话”⑨中,胡绳在已有研究基础上对中间势力做了进一步的分析。

第一,胡绳对新民主主义时期中间势力的范围作了新界定。他认为,中间势力“包括知识分子,工商界,搞工业的,搞教育的,等等”[5]4,从阶级上而言是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从职业上来说包括工农商教等各行各业的人。较之于以往认为中间势力是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胡绳以阶级属性和职业范围为划分依据,因时而异地扩大了中间势力的范畴。

第二,胡绳从政治层面对中间势力的分化作了新论述。他指出:中间势力在政治上具有“动摇,不断分化”的特点,工农、小资产阶级之中大多数人在政治上处于中间状态,并非一开始就自动跟着共产党,决定他们分化的因素,一是“民族主义”,二是“发展经济”,换言之,是否要反帝反封建[14]。胡绳指出中间势力虽因军事力量弱小而无法形成独立政治力量,但仍在政治上占有一席之地,我们要认识中间势力有利于共产党人和革命的方面。胡绳认为,大革命时期的共产党,如果不同孙中山代表的国民党这一中间势力的旗帜合作,便无法快速扩大中共的影响力,促使革命局面迅速形成[5]19,而大革命一下子失败的原因之一也在于中间势力偏向了蒋介石政权,到全民族抗战时期这一状况才发生根本转变[5]3-4。

第三,胡绳还从思想文化层面对中间势力作了进一步说明。胡绳认为中间势力大多是知识分子、民族资本家或其他民主人士,具有一定的理性思维、知识水平和社会地位,他们的理论主张是理性选择和学习的结果。一方面,胡绳指出要辩证看待中间势力所坚持的理论观点,因为基于理论本身而言,它们并非全无道理,如胡适主张的实用主义[5]20。另一方面,胡绳表示要注意到中间势力的理性思考和感性意愿的关系。他指出,梁启超、张东荪提出的“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的改良主义路子,虽不适应时代潮流,但“这里否定的是这种认识而不是这些人,因为这些人主观上还是爱国的,要救国的,不是反动的”[5]36。

历史现实证明,近代以来的许多民主人士和无党派人士都有着强烈的爱国情感,他们利用专业知识、资金和社会影响力,在革命、建设和改革中作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胡绳提出全面认识中间势力,将党史研究视线从国共两党拓展到另一重要群体,将眼光从近代延伸至改革开放后的历史全过程,将视野放在民族复兴的宏大领域中,客观评述了中间势力的历史作用。这一思想不仅丰富了他的史学理论体系,也促进了党史研究向纵深发展,向广域拓展。

(三)提出对新中国成立后党史分期观点的引申说明

党史分期是党史研究的基本理论和基础框架问题。科学作出党史分期,是正确把握和描述党史发展轨迹,深刻研究和总结党史基本经验的重要基础和前提。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简称“三中全会”)作为新中国成立后党史新时期起点的观点,最初以政治论断的形式多次出现在党的领导人的讲话和党的重要文献中。从宏观上看,党的历史可分为新中国成立前与成立后两个部分,关于新中国成立后改革开放新时期的历史阶段起点的划定,学界当时还存在争论。一种观点认为三中全会是起点,另一种观点认为1976 年粉碎“四人帮”是起点,并由此引申出了将1976—1977年历史的位置放在三中全会之前还是之后,抑或是独立成篇开展党史研究的讨论。1978 年3 月,邓小平指出,三中全会“是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的开端”[6]159。1981年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也指出,“一九七六年十月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团的胜利,从危难中挽救了党,挽救了革命,使我们的国家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时期……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建国以来我党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全会结束了一九七六年十月以来党的工作在徘徊中前进的局面,开始全面地认真地纠正‘文化大革命’中及其以前的‘左’倾错误。”[15]63-641987年党的十三大、1992 年党的十四大都提及“三中全会”是历史新时期的起点。学者们从不同依据出发,对党史分期提出各自的看法,丰富了党史分期问题上的认识。但在党史分期等基本理论问题上不够统一,不利于党史的研究和宣传。

胡绳明确地将有关党史发展阶段的政治论断贯彻于党史编写之中。1991 年,胡绳在《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结束语中提出,“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四十二年间党的历史,总起来可以说有前后两个时期。前一个时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的二十九年,后一个时期是在这以后的十三年”,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划时期的坐标[11]489-490。1994 年,胡绳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历史意义》中进一步分析道,粉碎“四人帮”使得“文革”结束是一个重大事件,但“文革”结束得不太好、不彻底,随后进入了两年徘徊时期,如继续坚持“两个凡是”的思想,只会造成比“文革”前更为严重的情况。三中全会结束了党在徘徊中前进的局面,走出了一条适合中国特点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新路子。胡绳的观点与《决议》的精神相符,有利于党史编写时的章节划分,实质是突出了三中全会的重大历史意义[16]。胡绳的论述,为人们更充分地认识三中全会的历史地位,准确把握新时期的起点起到了积极作用。胡绳的观点虽是对《决议》的引申,但其作为资深党史学者,从编撰党史和论述党史上,又深化和丰富了《决议》 的论断[17],推进了党史研究及党史学科的发展。以三中全会为界限的党史分期观点,在而后的党史书籍中得到了普遍和具体的运用。

除上述观点外,胡绳在著述和谈话中,对党史经验教训的总结、党史重要人物的评价,以及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关系等问题,都提出了许多新的思想理论见解。胡绳在晚年为阐述和传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所作的《马克思主义与改革开放》一书,集中了一系列有深度、有新意、有创见的理论文章,为党史研究工作提供了重要参考,对加速党史学科建设发挥了重要推动作用。

三、凝聚党史学科人才队伍

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党史工作,关键是建设一支高素质的党史工作者队伍。党史研究队伍和研究机构是党史学科建设的实践主体和关键因素,是党史研究深化、党史学科发展的根本保证。胡绳作为中共党史研究工作的重要领导人,为党史学科集聚和培养优秀人才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积极壮大党史学科研究队伍数量

汇聚众多资深党史学者及青年人才,是提高党史学科整体实力、健全党史学科体系、增强党史学科功能的根本所在。胡绳在组织和领导党史研究宣传工作中,为学科延揽了许多优秀学者,并在加快青年学术人才培养中提出和实施了许多建设性意见和措施,在扩大党史学科研究人才队伍数量上作出了积极探索。

作为党的两代领导核心的又“一支笔”,胡绳长期从事中国近代史和中共党史的研究宣传工作,也曾陪同毛泽东读苏联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3版),他对从事党史研究的人才问题有着更为深切的感受。改革开放后,党史研究和学科建设进入了大发展时期。全国上下的党史研究机构、学术团体大大增多,党史研究专业报刊和相关杂志争相创办。但发展过程中也出现党史工作者队伍老化,后继乏人的情况。为了适应党史学科发展的需要,扩大科研队伍数量被提上重要日程。胡绳在这一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胡绳为党史学科重要部门凝聚了一批中坚力量,奠定了党史学科的坚实根基。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的前身——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是1980 年成立的研究和编写党史的专门机构,它作为全国性的修史部门,在党史研究及学科中具有重要地位。胡绳初到研究室任职时,便开始广揽人才,很快就云集了廖盖隆、李新、缪楚黄、龚育之、郑惠等党史大家,同时还从党校系统、高等院校调集了一大批骨干力量,为研究室聚集和培养了在党史研究领域发挥中坚作用的学术队伍[18]。

胡绳在工作实践及广泛阅读中为党史学科发掘和发现了许多优秀人才。党史学科是一门综合性较强的学科,延揽不同学科背景、适合从事党史工作且有较高学术造诣的学者,是党史学科发展的内在需要。1993 年,胡绳在阅读当时党史界鲜有人知的丁言模的《鲍罗廷与中国大革命》一书时,认为此书资料翔实,论述得当,是国内第一本系统研究鲍罗廷的专著。胡绳的关注和评价,使丁言模和他的书籍得到了学术界的重视,丁言模也成为推动党史研究发展的重要一员⑩。

胡绳积极为人才培养献计献策。1988 年,胡绳出席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建院十周年大会时指出,要试行在职青年社会科学工作者一边学习一边工作,按规定通过四五门考试,通过论文答辩即可取得硕博学位的措施,探索多出和快出人才的途径[19]。胡绳还就建立科学有效的科研激励机制,调动科研人员的科研热情和投身科研工作的积极性而采取各种措施。1997年,胡绳捐赠稿酬,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主管并设立“胡绳青年学术奖”,在奖掖后进、鼓励青年社科学者成长成才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推动了科研奖励机制的完善。

引进资深学者、扩大研究队伍是党史学科建设的长期工作和关键任务。胡绳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以高度责任感与长远战略眼光关注党史学科人才队伍。他的建议对加快培养青年科研人才,缓解党史等其他学科队伍青黄不接的问题有着重要推动和启示作用。

(二)努力提高党史学科学者科研能力

提高党史学者科研能力是党史学科建设与发展的核心问题。胡绳在治学与工作中,通过直接和间接的方式,采取各项有力措施,提高中共党史学者的科研能力和学术水平,对学科人才队伍的快速成长产生了重要影响,做出了积极贡献。

中国共产党是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无产阶级政党,同时,党史研究又是历史叙事与理论分析的高度统一。学懂弄通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是对党史学者的基本要求。胡绳是党内有名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非常重视在学术研究和教育教学中培养学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思维能力。1953年春,胡绳在马列学院任教期间主讲《中国近代史》,他在授课时将自己所著讲义分发给学员,他紧密联系社会现实和学员思想实际,向学员耐心讲解他是如何运用马克思主义分析中国的历史问题和社会问题的。当年参与胡绳授课的学者丁伟志与马仲扬都表示,正是胡绳的指导,帮助他们逐渐学会了独立的学术思考,懂得了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去认识和分析问题。自由讨论可以帮助人们加深对问题的认识和理解,是培养良好的思维能力的重要方面。胡绳积极为青年搭建思考和讨论的平台。1955 年,胡绳在中央政治研究室任职时倡导自由讨论,让青年学者写作研究性论文和读书报告,并定期举行小型讨论会,让他们交流学习和研究的心得。青年们在讨论中各抒己见、相互交流,锻炼和提高了思维能力,一些人的见解还被发表在《人民日报》[20]。

提高党史工作者的理论素养和业务水平,是促进党史研究及学科深入发展的重要问题。胡绳精通马克思主义理论和历史学,是党内为数不多的学识渊博的学者,他的学术成果值得作为培养专业素养的材料,认真研读、思考和学习。同时,胡绳还强调,党史工作者要重视学习各样知识,具备广博视野[12]443。胡绳鼓励青年学者要有“拿来主义”的态度,汲取人类文明的一切优秀成果[21]。胡绳在谈论如何读书时也提倡要多读和快读,以保证在有限时间内对不同领域都有所了解[2]770。众多学者受到胡绳的指导、提携与关心,逐渐成长为具有较高理论素质、较强科研能力以及过硬文字写作水平的资深党史工作者。他们在20 世纪80 年代以后党史研究及学科建设上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并为未来党史学科发展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著名党史学家石仲泉,就是在胡绳的指导和教诲下,走上了研究党史和党的理论的道路[22]4。他不仅撰写了诸多党史专著和学术文章,还培养了许多青年党史人才。

(三)致力于营造党史学科良好的学术环境

良好的学术环境与学术氛围能够吸引人才,激发学者创新能力,提高其学术水平,也是提升学科建设高度的重要条件和因素。胡绳坚持执行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带头发扬党的民主自由的优良传统,积极宣传和阐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在培育和营造良好的学术文化环境上做出了重要贡献。

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胡绳就深入地探讨过五四运动的科学民主精神,展望过新文化的方向和途径。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主义科学文化事业呈欣欣向荣的局面,党史研究迎来大发展的形势。但在教条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影响下,思想文化界产生了某些不良风气,干扰了党史研究及学科的发展。1957 年,毛泽东积极倡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胡绳响应毛泽东的号召,高度重视、大力宣传和积极落实“双百”方针。胡绳通过阐述“双百”方针同探求客观真理、求得完全知识、促进不同学派发展、促使人们主动改造世界之间的联系出发,较为全面地分析了推行“双百”方针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对于人们认识“双百”方针的作用和意义产生了积极影响[23]407-410。学术讨论和学术批评是贯彻“双百”方针,繁荣学术的重要方面。胡绳提倡学术界应开展严肃的学术讨论,即要在知己知彼的基础上真正有研究、充分地讲道理,对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研究成果和非马克思主义学派都要给以严肃的评论[2]448-449。他提议好的学术讨论一是要说短话,重点说出自己对问题的见解或者指出问题疑难所在,二是要无所顾虑地说出不同看法[2]537-538。对于学术讨论中的“权威”问题,胡绳也强调,“权威”不是自封和捧出来的,在学术讨论中不能以“权威”自居,轻易否定别人,什么意见都要平等讨论,讲透道理[24]。1957 年春,北京大学召开中国哲学史问题座谈会。胡绳与会时,通过深入说理的方式评析了冯友兰提出的“抽象继承法”。该发言⑪后被整理发表到《人民日报》上被毛泽东看见,毛泽东认为这是一篇讲道理的文章,说他(胡绳)不是狠批,而是有点讨论的口气。胡绳以实际行动贯彻了“双百”方针。

正确处理学术与政治的关系是贯彻“双百”方针,培育健康学术环境需要把握的重要问题。胡绳在阐发“双百”方针时,对学术与政治问题进行了深刻论述。在胡绳看来,以人民利益为衡量标准,坚持科学说理和广泛团结的方式,是处理好学术、学者与政治问题的关键。他指出,在贯彻“双百”方针时,需正确对待在理论探索中出现错误理论和犯有理论性错误的人;要以人民利益为重,坚持真理,修正错误;还需认真实行团结的方针[2]442。他强调,政治与学术虽有关系,但不能强行混为一谈,随意将学术问题上纲上线。涉及政治的社会科学问题,不可直接以政治标准去乱“扣帽子”,“马克思主义是批判的武器,不是靠权势、靠政治压人,而是靠真正讲道理”,要在是非问题上站稳立场,大家平等讨论[2]443。胡绳主张,对于在思想上没有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人,“凡是从事有益于人民的创造性的科学研究工作,都应得到鼓励和帮助”,要承认有些不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做研究的学者,他们的研究对于繁荣社会主义的学术是有贡献的,对于人民是有益的[2]447。对于编辑工作如何贯彻“双百”方针,胡绳也强调,编辑要把住说透道理这一关,只要是说透道理的文章,即使是反面意见也可以发表[24]。胡绳的论述对于如何认识和处理学术与政治的关系有着重要引领和启示作用。

党史学科发展的根本,在于具有一大批研究实力强、创新意识强以及有着高度使命感和责任感的高素质人才队伍。其中,数量和质量是人才队伍建设这一问题的两个方面,且不能忽视任何一方,胡绳既抓学科研究队伍的数量,又重视学者科研能力的培养,并倡导良好学术环境的构建,在凝聚学科高素质人才上作出了重要贡献。

结 语

2021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把党的历史学习好、总结好,把党的成功经验传承好、发扬好”[3]。这既是为党史学科建设指明的方向,又是对党史学科建设提出的要求。胡绳是主流党史研究⑫的代表人物,在党史学界有着重要地位。以新的时代视野,贯通历史、现实和未来,深入思考老一辈党史大家的治学功绩,继承和弘扬中共党史学科的优良传统,促进中共党史学科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快速发展,是中共党史党建学科及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学人面临的重要使命。

注释:

①2000 年,侯且岸在《评胡绳的史学思想》中,从“重视理论与史学研究,围绕中国近现代史和中共党史阐发史学思想,揭示历史发展过程的复杂性和曲折性,处理历史与现实的内在关系,提出中共党史研究的科学性”五个方面出发,谈及了对胡绳史学思想及其特点的感想。详见:侯且岸,《当代中国的“显学”:中国现代史学理论与思想新论》,人民出版社2000年3月版,第229—232页。

②此类文献主要体现在四本书中。一是,2003年1月郑惠著的《程门立雪忆胡绳》,集中了对胡绳的访谈、评介、回忆、通信及悼念文字,其中评介部分全景式地论述了胡绳六十年的理论生涯;二是,2003年11月郑惠、姚鸿编的《思慕集》,选编了胡绳逝世后国内外报刊发表的回忆和评述文章,撰文者多为他的同事和朋友;三是,2014 年10 月金冲及著的《一本书的历史——胡乔木、胡绳谈〈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通过回顾胡乔木和胡绳编写重要党史书籍的历史,展现两位党史学者的学术思想和学术功绩;四是,2022 年2 月石仲泉著的《大师是怎样炼成的——石仲泉谈胡绳》,通过考察胡绳在不同时代所处的客观环境和胡绳的个人素养,探讨胡绳取得学术辉煌的原因。

③此类文献既包括党史学史的书籍,如2011年周一平《中共党史研究九十年》一书,在第223—260 页对《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胡绳论“从五四运动到人民共和国成立”》中的史学新思、史学价值做了梳理和评价;2021 年王炳林等著《中共党史学科基本理论问题研究》一书,在第127—130 页中概括了胡绳生平及其党史研究的主要成就和特点;也包括关于胡绳党史研究的期刊和学位论文,如石仲泉《与时俱进:胡绳学术晚年的新辉煌》,《中共党史研究》,2002 年第2 期;王文滋2003 年《胡绳晚年学术思想研究》的博士论文。这些书籍、文章和论文从不同方面、不同程度地对胡绳的党史学术观点作了梳理和评价。

④主要文章有:周一平,《胡绳主编〈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研究》,《江苏社会科学》2001 年第3 期。周一平,《胡绳中共党史研究的理论和方法》,《中共党史研究》2005 年第4期。汪兵,《胡绳对中共党史学理论和方法的阐释》,《北京党史》,2021年第4期,等等。

⑤详见:邓小平《坚持党的路线,改进工作方法》,《邓小平文选》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77页。

⑥详见:胡乔木《〈历史决议〉要有一种理论的力量》,《胡乔木谈中共党史》,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5—58页。

⑦对“两个发展趋向”的阐述出自《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第七章“社会主义建设在探索中曲折发展”,该部分参考胡乔木的观点,按照胡绳的要求,由戴鹿鸣、周承恩提供初稿,经龚育之多次修改、改写而定稿。

⑧详见:郑惠《对“文化大革命”几个问题的认识(上)》,《中共党史研究》,1995 年第1 期;《龚育之论中共党史(上)》,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第437—438 页;石仲泉《我观党史》,济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014、1040页。

⑨“十次谈话”是指胡绳在1995年至1998年,同“从五四运动到人民共和国成立”课题组就如何编写书籍进行的十次谈话。详见:《胡绳论“从五四运动到人民共和国成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3-51页。

⑩胡绳通过类似方式发掘的人才还有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杨义、近代史研究所的杨奎松,等等。

⑪详见:胡绳,《关于哲学史的研究》,《胡绳全书》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11—334页。

⑫2022 年,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党建研究院院长杨凤城呼吁,“把传统党史研究带回来,让主流党史研究强起来。”他指出传统党史学(研究)就是主流党史学(研究),它是指区别于反映个人价值、方法论偏好和治学旨趣,以政治考量为首要、以资政育人为旨归的党史研究。他指出,主流党史研究在多元化学术研究中的影响力有所下降,亟需加强、振兴,且面临重要机遇期。他表示,“把传统党史研究带回来”并非复归传统,而是要在保留传统党史学的根基和主要特征下,创造性吸纳所有学术进步成就,实现传统党史学的创新性发展,打造“升级版”的主流党史学。他指出,传统党史学突出特征或范式主要包括:鲜明的资政育人导向,强烈的现实关怀;注重宏观历史,着力于重要历史节点和重要问题研究;注重史论结合,论从史出。详见:杨凤城《把传统党史研究带回来,让主流党史研究强起来》,《中共党史研究》,2022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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