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主义影响下仓俣史朗产品设计的色彩运用

高诗曜/北京林业大学

1 仓俣史朗极简主义色彩中的色彩感知

在牛顿创立色环前，欧洲人对颜色的认识流行着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他认为颜色不是物体客观的性质，而是人们主观的感觉，一切颜色的形成都是光明与黑暗、白与黑按比例混合的结果，即色彩源自光和阴影。[1]黑白混合出来的其他色彩按线性色彩体系排列，白色和黑色分别位于线性的两端。仓俣史朗的设计中中性色调的运用也是较为常见的（图1），运用较为单纯的色彩与各种材质和纹理相结合，营造出冷静而简约的氛围。

图1 仓俣史朗与其设计的“不规则形式的家具SIDE1/SIDE2”的合影(摄影师：Takayuki Ogawa) 图2 1989年仓俣史朗为时装设计师菱沼良树设计的展厅（摄影师Mitsumasa Fujitsuka） 图3 采用阳极氧化铝和亚克力设计的短期花瓶(图片来源：香港M+视觉文化博物馆)

1810 年，德国浪漫主义诗人歌德出版的《色彩论》（Theory of Colours），从精神层面对色彩提出异于牛顿的理解。他认为色彩是一种情绪体验，每个人的感受各不相同，并提出六等分均衡色环方案，认为色彩之间可以调和，如黄色和紫色、蓝色和橙色、红色和绿色。歌德的研究，成为现代色彩心理学的开端。1911 年康定斯基发表的色彩理论解释了画家选择色彩的诱发因素是基于眼睛看到的色彩效果还是色彩造成的心理作用。绘画中的每一种颜色都有一种固有的倾向性，因而造就了一部震撼人心的作品。应用色彩心理学的基础，结合色彩调和的科学和人类心理学的研究，对于塑造参与者行为的目标具有很大的指导意义。而仓俣史朗在设计中也会运用一些鲜艳的强调色例如红、黄等去烘托产品的情绪表达（图2），而渐变色的运用同样可以使得产品更加具有层次感，营造一种更加柔和的氛围（图3）。

2 仓俣史朗极简主义色彩与极简主义

近年来，极简主义风格从多元的设计氛围中脱颖而出。作为极简主义风格的外延，该风格在保持纯净简约的同时，强调返璞归真，探寻事物的内在，整体呈现出清冷内敛，但又有捉摸不透、耐人寻味的神秘感。仓俣史朗的设计中，色彩被用来强调形状、纹理和材质，以及增加产品的功能性和美感。20 世纪初抽象艺术的开拓者马列维奇的绘画创作《黑色正方形》是极简主义最初的代名词。这种对于传统艺术观念尤其是在西方亘古以来装饰主义等美学观影响下的对绘画本体性来说是巨大的反叛。这里所说的极简主义不是指人们生理的冷淡，而是冷淡感的画面纳入到视觉中，由视觉传递到其他感官，所表达出一种清心寡欲、偏冷色系的视觉效果，空无一物的画面。而极简并不意味着所有画面信息都尽简，对于造型等其他画面语言都已变得尽可能简单情况下，画面色彩的丰富性与否便成了此画面成功的关键，而色彩的选择更易体现作品本身的属性及特质，是对作品的高度统一于概括[2]。

3 仓俣史朗极简主义审美追求

3.1 仓俣史朗设计风格形成的时代背景

仓俣史朗是20 世纪最杰出的日本设计师之一。80 年代，是商品经济的时代，世界经济在经过金融危机后开始复苏到之前的发展阶段，人们物质消费欲望大大提升同时也促进了商品的多样化发展，偶像经济也随之崛起，大众的攀比心理开始滋生，同时随着各种文化形式例如街头文化的兴起，人们追求繁复的装饰，刺激的颜色对比欲望显著增长，文化审美发展正在向不均衡的方向前进。

孟菲斯开创了一种无视一切模式的开放性设计，竭力展现各种富有个性的文化意涵，表达不同的乐趣，从天真，搞笑，直至怪诞，离奇。这种特点表现在仓俣史朗产品设计色彩上，主要为设计师往往会打破色彩搭配的常规，偏好使用一些明亮、高饱和度的明亮色调，尤其是粉红、粉绿之类的艳俗色彩[3]，并将色调差别很大的色块放置在一起，甚至不惜互相干扰，进而产生一种颤动的视觉效果。也正是这种不协调的视觉效果创造出了一种风趣、滑稽的后现代情调。

3.2 受本土文化影响下的仓俣史朗设计风格

正如日本设计的缩影一般，孟菲斯团体中的后现代主义和根植在他基因中的日本文化因子同时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仓俣史朗，使他的设计同时融合现代和传统、亚洲文化与欧洲文化。他舍弃了后现代主义的色彩形式与繁杂，但在颜色上保留了后现代主义的走向。他与主流设计的夸张复杂逆向而行，支持保留材质用料本身的美感，在设计上做减法，去繁就简。恰是这种和而不同的方式在当时掀起了极简主义风潮。但是仓俣史朗的英年早逝对世界设计界造成了巨大且无法弥补的损失。只留下了他那独一无二的作品与冷淡色彩。

在仓俣史朗的设计中，看着清新淡雅，贴近自然的色调，在精神上极大地满足了现代人在物欲喧嚣的世界寻找一片净土的心理需求。这导致世界各地的收藏家都在追求他精致的家具和他富有诗意的独特的作品，如“布兰奇小姐”扶手椅，革命性的作品“月亮有多高”椅子展现了灰色系在日本战后的创造力与工业遗存，铅无水晶手吹花瓶则是东西方文化融合的一个例子。

4 仓俣史朗通过不同材质选择实现色彩弱感知

4.1 “月亮有多高椅”设计分析

“月亮有多高椅”（图4）全身集金属的坚实质感及钢丝网的通透性和柔韧度为一体，椅子由一块镀镍钢丝网制成，从固定的角度上看起来，整个椅子会显得若有若无，仿佛月亮时隐时现的月光一般。半透的颜色使得它在白色与灰色之间游走。椅子是由一块镀镍的钢丝网做成的，整个躯体融合了金属的坚实质感和钢丝网的通透性与柔韧性。从固定的角度来看，整张椅子就会显得若有若无，仿佛月色若隐若现。

图4 月亮有多高椅

“月亮有多高”提供了一个关于椅子形式的哲学思考。仓俣史朗别出心裁地用西方家具中最具标志性的一种形式制作了椅子，提供了一种不同以往的色彩表现形式，但在日本传统设计中，这个形式几乎没有人知道。椅子的轮廓没有内部框架或支撑的钢丝网，也没有任何传统结构。虽然椅子的形状是常见的传统软垫扶手椅的形式，但它非常地抽象，近乎透明的外观生动地表现了形式和功能之间的碰撞融合，同时钢网的反射能力再次增强了这种感官的效果。

4.1.1 色彩设计

色彩是人内心心理动作的反映。在仓俣史朗的作品中，他将灰色这种相对阴暗抑郁的颜色加以改造，使其成为了高雅精致的代名词。仓俣史朗画面中的色彩单纯而明亮，去欣赏他的作品时首先映入展帘的是产品中的色块，他将这些色块排列、组合之后再进行创造，形成画面中独有的氛围与意境。仓俣史朗对色彩的把握十分准确，那是一种和谐之美。心理学家认为，感觉和知觉是客观事物在人脑中的整体映现，而情感是人们对于周围事物给予积极肯定或消极否定的心理反应。因此，色彩的感知效应只是色彩对象对人们引起的直接的、表层的心理感受。艺术家在自己画中所使用的颜色正是艺术家自己内心的独白，与梵高热情、明亮的色彩不同，仓俣史朗的色彩是朴素的、清雅的、雅致的，这为他的产品配色效果增添了一种朦胧的氛围。仓俣史朗作品中色彩的表现力很强，每一个色块都恰到好处，仓俣史朗的色彩风格就像水。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仓俣史朗的画中是淡淡的灰色调，但是却没有失去真实，而是达到了一种独特的画面平衡。

仓俣史朗的“月亮有多高椅”设计风格以简约、自然、透明为主。这把椅子没有任何骨架，完全由铬镍钢网组成，铬镍钢在当时可是不常用的材料。椅子的全身泛着淡淡的银白色的光，让人联想起发光的月亮。座椅没有任何内部框架或支撑物，却仍然具有座椅的外轮廓和透明的结构，保持了传统软垫扶手椅的形式。这种设计手法使得椅子看上去像是一件透明的艺术品，同时也让人感到它是一件非常实用的家具。

在仓俣史朗看来，设计应该是一种自然而然地融入生活中的艺术形式。他认为设计应该是简单、自然、透明和实用的，并且应该能够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他在设计中注重材料和形式之间的关系，并将其转化为一种独特而富有创意性的语言。他善于运用新材料和新技术，将其融入到自己的设计中，并创造出了许多具有创新性和实用性的作品。

4.1.2 设计意蕴

这种相对素雅的作品不以新颖夺目的外观取胜，而是用以我们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可持续的方式，省却与功能无关或关联性弱的装饰部件，减少构件的数量及复杂度，缩短工时，做出最为贴近“自然”的设计品，用最接近于自然、本身固有色彩的样式，打造出天然禅意的质感，其所营造的清新淡然的设计形式是仓俣史朗一以贯之的，经过多年的累积也终于将此种方式发展为顶峰。

以人为本的设计，运用天然原材料所表达的“素”，不仅仅是为了给消费者看美丽的外表，更是为了注重消费者内心的真实感受。极简主义设计风格通过朴实无华质感与极致内敛细节，触动到使用者的内心，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潜移默化影响消费者的思想。将简练到拥有极致美感与优良质感的产品，形成一个大的“无品牌”概念的家族，来呼吁人们能让心灵得到偶尔的间歇，意识到原来还能让生活变得这样简单而有意味。这与当下大众崇尚自然、追求真我的生活态度不约而同，故而能触动欣赏者的内心。

4.2 “布兰奇小姐椅”设计分析

与其说“布兰奇小姐椅”（图5）是一把椅子，不如说是一个“人”一个活在仓俣史朗内心的角色，一个以椅子为形态由仓俣史朗创造出来“人”。仓俣史朗所创作的“布兰奇小姐”在椅身上使用了透明的丙烯硅胶作为基底材料，并在硅胶中加入了人造玫瑰。使用四根纤细的紫色凳腿作为支撑。仓俣史朗抓住了布兰奇矛盾的特点，并将她的灵魂注入到了作品当中，“布兰奇小姐”在阳光之下，透明的硅胶材料让她的虚荣无处遁形，廉价的人造玫瑰更是体现布兰奇虚伪的理想与不可抗力现实的矛盾，而漂浮在半空中的玫瑰花，更是她永远无法落地的幻想，仓俣史朗就是这样把握住了这些细节，创造出了一个完美介于廉价与典雅之间的艺术品。“布兰奇小姐”应是仓俣史朗的极简主义创作系列中为数不多的浪漫。

图5 “布兰奇小姐椅”

当观者注视着布兰奇小姐，首先会被艳丽的玫红色所吸引，接着会看到身着白裙的布兰奇•杜波依斯维持体面的颠沛流离。其运用了非常典型的中性冷淡色彩，以达到简约、清新、高雅的设计效果。椅子的整体颜色是白色，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中性色，具有纯净、清新、高雅的感觉。这种颜色的运用使得整个椅子看起来非常简洁、清爽，与现代主义和简约风格相符。椅子的底部和椅腿部分的颜色是灰色，这是一种比白色稍微深沉一些的中性色。这种颜色的运用使得整个椅子看起来更加稳重、成熟，同时也使得整个椅子看起来更加有层次感。留给人们只剩下无穷的意味以及透过椅子的冷淡感受。正如埃托雷•索特萨斯在《空气中的振动》曾说“对他（仓俣史朗）来说，不管是一件物品，一件家具，还是一件装置作品，都永远不会止步于它自身的实体边界。对他来说，围绕着一个物体，或一件家具，或一件装置，四周永远不会寂静，永远不会是抽象的尘埃；周围的空气总是在振动，就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关键的刺激。这种色彩并非视觉上的，而是心理上的。[4]”

5 结语

练“形”凝神、“素”材求源、 净“色”显质、泊“淡”致雅的视觉体验让极简主义简约风已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无可取代的设计风格主流。《设计传奇：仓俣史朗的设计》中，村下直对他的设计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村下直认为仓俣史朗没有受到日本战后设计保守的思维固化影响，而是拥有更多法国浪漫主义色彩的影子，他通过自己的产品色彩证明了这一点。仓俣史朗的短暂的一生就宛如他的作品一般，简约而不平凡的色彩给人们带来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他本人不怎么关注他人对作品的想法，但是他却在每一个作品中都融入了自己桀骜不驯的灵魂，在二十世纪日本现代设计人才辈出的年代，能被冠以“二十世纪日本最杰出的设计师之一”的名号，由此可见当时他在设计界的分量以及他杰出的设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