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生成性视角下中国式现代化的国际传播
2023-09-25乔振祺
【内容提要】媒介生成性是媒介本体论的最本质属性。生成性力图反映媒介构建了人与人、人与技术、技术与技术之间的关系,从理论层面揭示出媒介具有的强大行动力。中国式现代化的国际传播是以媒介技术为基础设施的传播行为,其科学内涵、生成逻辑与实现路径囿于媒介生成的关系当中。随着个体媒介化,个体成为中国式现代化国际传播的内容也成为国际传播的主体,同时,以数据和算法为基础的智能平台将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平台。
【关键词】中国式现代化 媒介本体论 媒介生成性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其内涵和本质要求是新时代中国道路、理论、制度、文化优越性的充分体现。因此,做好中国式现代化的国际传播是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重要叙事话语;同时,这也是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形成同我國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的理论与实践课题。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传播场域已随全球政治、经济、社会、技术的变革重构发生了共变,当下的媒介生态已经推动传播理论迎来重要转型期,我们理解媒介的知识环境正在发生重大变化。鉴于此,中国式现代化的国际传播必将在媒介理论与传播实践之间探索。
媒介生成性立足于深度媒介化的社会现实,重新思考“媒介是什么”,体现出了媒介本体论的理论指向。在媒介化研究的多元取向中,媒介生成性力图反映媒介构建人与人、人与技术、技术与技术之间的关系,从理论层面揭示出媒介具有的强大行动力。中国式现代化的国际传播是以不断发展的媒介技术为基础设施的传播行为,其科学内涵、生成逻辑与实现路径自然囿于媒介生成的关系当中,因此,媒介生成性研究是分析中国式现代化叙事话语引发的新联结的有效进路和理论方法。
媒介生成性的阐释
以往,人们对媒介的认识往往只基于媒介的信息提供作用,认为媒介是信息传递的工具,比如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大众传媒,新闻网站,微信、脸书、推特等社交媒体。换句话说,人们习惯于从功能主义视角去看待媒介,把媒介机构等同于媒介。功能主义的背后,实质上预设了技术与人分属两个根本对立的本体论类别,两者之间构成一对主客二元关系,人确立了技术演化的逻辑与旨归,技术作为对历史文化或人体感官产生影响的环境始终外在于人,包裹着人。两者通过类比以满足需求的方式相互作用,却没能建立起本质联系。①这反映了传统大众传播研究的理论局限,其关注的往往是信息传递、文本交流,聚焦于大众传播的内容、方式、过程、效果等方面。传统大众传播学将显性的媒介机构等同于媒介,将这些专业生产者制造的内容视作传播研究的起点,对内容所具有的功能和所产生的效果进行测量,而以这样一套标准化、可操作化的标准对事物的存在进行预设与验证,势必就会抹煞媒介自身的意义,停留在繁杂且浮于表面的实证分析上。②特别是在由互联网基础设施构筑的数字媒体时代,传统传播理论的局限性导致无法恰切解释人、媒介、技术之间纠缠塑造的复杂关系,以至于影响人类对以媒介为基础的当今世界的发展预判。
近年来,包括中国学者在内的传播学界研究者对人与技术的主客观二元论不断反思,试图为传播学注入更具理论阐释力和创造力的媒介本体论思考。黄旦提出,媒介是有“媒”有“介”,是连接、触发与转变的不断运作,是媒—介的互动和呼应。③要从媒介的角度,而不只是从探讨单个的媒介形式,来理解媒介。刘海龙认为,任何在两个事物之间,把它们连接在一起的事物都可以被称之为“媒介”。甚至人类的某些观念也能成为媒介。④通过学界的理论阐释可以发现,媒介是一系列关系性活动的起点。那么,谋合、中介、连接、显现、转化了事物的媒介创生了什么,或者媒介带来的组合与驱力的未知变量是什么,则是媒介生成性要回答的问题。例如,在脸书、推特这两个国际传播平台的信息传播过程中,信息处于由用户组成的点与点的连接中,用户在使用社交媒体的同时也被拖入媒介环路,成为媒介的组成部分,信息在此过程中向着不同的方向扩散,很难预测其方向和强度。正如有学者指出的,这是社交媒介通过人与人的连接所生成的新的传播方式。
媒介既然是一种组织和生成社会的平台,特别是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使我们更容易意识到作为当今社会基础设施的媒介建构世界的强大行动力。那么,媒介以何种方式实现这种行动力?胡翼青等学者在梳理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吉尔伯特·西蒙东(Gilbert Simondon)、弗里德里希·基特勒(Friedrich Kittler)等人思想的基础上,逐步递进地分析了媒介生成性的三重含义:首先,技术延伸人体的同时,人也将技术转化为媒介,作为媒介的技术成为人们经验世界的前提;其次,技术系统通过技术物之间的互动,将技术物转化为调节自身发展、演化的媒介,显示出技术的自创生性;最后,数字技术通过对人的数字化,将人转化为自身基础设施化的媒介。⑤概言之,媒介的生成性反映出媒介将人、技术、物、观念等都转化为媒介,进而构建了世界。生成意味着关系的转化。
媒介化的中国式现代化及其生成关系:联结中国与世界
从生成性角度切入,可以看到媒介的强大力量。那么,从媒介生成性视角看待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被置于何种的媒介体系中,受到何种媒介逻辑的支配,被媒介化的中国式现代化又将生成什么样的关系?这些将是思考中国式现代化国际传播的独特视角。
如上所述,媒介是当今社会的基础设施,是社会运转的背景,特别是在迎来互联网与人工智能(AI)技术相结合的智能时代后,数字技术建构的虚拟社会将整个现实社会纳入了它的媒介逻辑之中。数字技术将包括中国式现代化在内的人、技术物、观念等全部转化为它的媒介,这成为中国式现代化国际传播的媒介背景。同时,在由数字技术支撑的界面的统合下,传播主体个体化、叙事结构复杂化成为必然,平台为个体的传播能力和接受习惯提供了巨大的空间,⑥这意味着被媒介化的个体既是中国式现代化国际传播的内容,也是国际传播的主体。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其叙事体系势必体现个体的力量、情感与选择,不同个体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实现休戚与共,因此,每个个体既是连接点也是宣讲员,个体叙事的打造将成为讲好中国式现代化故事的关键。个体的生活化内容易于被海外受众接受,这些内容里所展现的自然环境、生活方式、文化水平、精神面貌将是对中国式现代化最生动的诠释,成为媒介内容的个体既在展示自己也在说服世界。
个体被数字技术转化为它的媒介后,意味着整个现实世界的技术体系都被转化为它的媒介,数字化生存成为我们的生活现实。特别是全球迈进智能化时代的今天,数据和算法成为了数字化生存的核心要素,从通信、出行、消费、娱乐到电商、教育、智能制造,人类行为已然成为数据量和算法的一部分。2023年春,ChatGPT甫一诞生便引起了全球关注,ChatGPT成功展现了人工智能与人和社会的有效互动,其本质就是数据量的足够庞大和算法的精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国际传播同样需要以新时代的发展要素——数据和算法为支撑。据统计,全球平均每人每天产生的数据量高达1.5GB,而有着14亿多人口规模的中国先天拥有巨大的数据量,这将为中国式现代化叙事的智能语言处理系统提供庞大的政治、经济、文化语汇。在算法方面,中国与世界领先技术差距不大,并且在应用落地、应用创新上具有独特优势。两者结合,相信用不了多久,中国版智能语言机器人将使用多种语言和国外用户交互,届时作为全新的人类文明形态的中国式现代化将在智能界面被有效传播,从而改变以西方语汇为主的智能语言机器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状况。利用自主数据与算法开发出的社交化智能机器人未来将成为加强正向对华认知的新媒介。
生成性视角在体现媒介本体论的同时,揭示出媒介作为中介所建构的新的关系。正如美国学者约翰·彼得斯(John Durham Peters)所说:“任何媒介都不可能脱离于他物,或脱离于其他媒介而独自具有意义。”“一种媒介能揭示另外一种媒介,让后者的媒介属性显示出来。没有彼媒介的揭示,此媒介就不会是媒介。”⑦数字技术将一切都转化为媒介,作为媒介的中国式现代化同样将连接、转化与之相关联的一切对象,并由此生成新的中国与世界的关系。
拥有14亿多人口的中国实现现代化,将是对世界文明的巨大贡献。中国式现代化是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现代化,它的成功将带动发展中国家的群体性崛起,进而带来世界权力关系格局的变化,国际力量对比将呈现“东升西降”的趋势。同时,欧美国家和深受西方文明影响的资本主义国家等发达国家在逐步进入后现代化阶段,其对现代化本身和超越形态兴趣不强,甚至有所抵触。因此,中国式现代化建构应注重与发展中国家的关联,这些国家在努力建设现代化的过程中更需要中国式现代化的理念和经验。
结语
约翰·彼得斯在《奇云:媒介即存有》中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船’将海洋转化为了天然的媒介……如果没有船(craft),大海将只是一个‘物自体’(Ding-an-sich)而无法出现于人类认识的地平线。是‘船’使海洋成为一种媒介——一个人类旅行、捕鱼和探险的渠道;如果没有船,海洋就不可能成为媒介,至少对人类而言不可能成为媒介。”在这里,“船”被看作人类乘风破浪的基础设施,是媒介的媒介,彼得斯用极富画面感的场景揭示出媒介生成性具有的联结、拓展、耦合、转化作用,海洋被船转化为媒介,进而与船互为媒介,建构出新的关系。简言之,媒介的生成性将周边的人或物转化为自己的媒介,并建构新的关系。
媒介的生成性一直是客观存在的,之所以现在才被我们深刻洞悉,正是因为当今社会强大的网络基础设施的存在。那么,立基于网络基础设施的中国式现代化也必然被媒介化,成为媒介的媒介。同时,中国式现代化也在媒介化周边联结物,表现之一就是召唤、建构了传播个体的主体性,使传播个体所展现的自然环境、生活方式、文化水平、精神面貌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最好诠释,进而成为理解中国、理解世界的一个维度。在与联结点建构的关系中,由中国式现代化五大特征产生的“可供性”,促进并型塑了国际传播活动。源自发展中国家与欠发达国家的人、物、技术将因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媒介化,而产生前所未有的潜力。当然,这个媒介建构关系的过程将是反复关联、杂糅发展的过程。
乔振祺系中国外文局中东欧与中南亚传播中心(人民画报社)中欧南亚部主任,《中国画报》《中印对话》主编
「注释」
①胡翼青、谌知翼:《作为媒介性的生成性:作为世界的媒介》,《新闻记者》2022年第10期,第6页。
②胡翼青、赵婷婷:《作为媒介性的具身性:对具身关系的再认识》,《新闻记者》2022年第7期,第20页。
③[加]杰弗里·温斯洛普-扬:《基特勒论媒介》(张昱辰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3页。
④《媒介如何生成了我们的世界?》,腾讯研究院网站,https://mp.weixin.qq.com/ s/ZAwwG1vnATV6kRMBqvdrpQ,2023年1月10日。
⑤胡翼青、谌知翼:《作为媒介性的生成性:作为世界的媒介》,《新闻记者》2022年第10期,第13页。
⑥《这位俄罗斯大师教你新媒体的语言》,搜狐网,https://www.sohu.com/ a/426200067_120055823,2020年10月21日。
⑦[美]约翰·杜海姆·彼得斯:《奇云:媒介即存有》(邓建国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20年,第125-126页。
責编:霍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