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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龄社会提高生育率与延迟退休的必要性、可行性与潜在策略研究

2023-09-24王云多

当代经济管理 2023年9期
关键词:延迟退休生育率可持续性

[摘 要]由生育率持续下降与预期寿命不断延长引起的日益加剧的人口老龄化不仅导致我国劳动供给将逐渐减少,而且也将导致我国养老金供给逐渐减少和养老金需求逐渐增加,危及现收现付养老金制度可持续运行。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带来的负面经济影响,提高生育率和延迟退休被视为两大重要举措,但适度放开生育限制后,我国总和生育率并未有明显提高,总和生育率仍维持在较低水平,而且延迟退休政策也面临很大社会阻力,导致鼓励生育和延迟退休政策及其效果具有较大不确定性。为消除或减轻制约生育率提高和延迟退休的不确定因素,文章从探究提高生育率和延迟退休的必要性、可行性及影响因素出发,提出有利于提高生育率和延迟退休的激励和约束机制,为缓解人口老龄化带给我国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提出一些潜在的可持续应对措施。

[关键词]生育率;人口老龄化;延迟退休;养老金;可持续性

[中图分类号]  F240[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3-0461(2023)09-0071-08

受近年来我国人口出生率较低和老年人预期寿命不断延长影响,我国人口老龄化呈加剧态势,导致养老保险资金需求不断增加,若不能采取有效应对策略,将引发养老保险财政危机。因此,解决养老保险潜在财政危机成为摆正我国政府面前的一个急需解决的经济问题。有必要从分析计划生育政策对我国人口老龄化及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发展的影响出发,充分考虑人口老龄化与我国养老保险财政危机之间的关系,提出一些潜在的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办法,以消除人口老龄化带给我国经济增长的潜在负面影响。

一、文献述评

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广泛关注了生育率下降、预期寿命延长对人口老龄化的影响,以及人口老龄化对养老保险制度的影响。SAMUELSON(1958)探究了生育率下降对人口老龄化的影响[1],在此基础上,DAVID、YAARI(1966)进一步探究预期寿命延长对人口老龄化的影响[2],上述学者还通过构建理论模型,检验了人口老龄化带给养老金财务的潜在支付危机。穆怀中、闫琳琳(2012)结合我国城市化进程和社会保障制度建设,探究了生育率下降和预期寿命延长的负面影响,研究指出生育率下降不仅导致劳动供给减少,而且也将导致养老金缴费人口减少,而老年人预期寿命延长将导致养老金需求增加,二者将改变養老金供求,引发养老金支付危机[3]。国内外部分学者还从财政上测算了人口老龄化引发的养老金缺口规模及解决办法。例如,DIAMOND(1965)使用养老金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代表养老金支出规模,运用三期迭代模型测算人口老龄化进程中养老金支出规模的变化,测算结果显示,在人口老龄化中后期阶段将出现养老金财政缺口[4]。一些学者使用生命表测算了隐性养老金债务。例如,BARRO、BECKER(1989)研究指出,人口老龄化经由劳动供给减少和养老金需求增加,将导致潜在的隐性养老金债务[5]。在此基础上,BECKER等(1990)构建了用于测算隐性养老金债务的模型[6],DUTTA(2000)和童玉芬等(2014)使用BECKER等构建的模型测算了养老金隐性债务规模,研究指出人口老龄化将不断扩大养老金隐性债务规模[7-8]。

此外,还有些学者研究了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例如,COILE、GRUBER(2007)测算了可量化人口老龄化因素对国内生产总值损失的影响程度[9],BLOOM等(2010)学者从理论上探究了人口老龄化对劳动供给、储蓄率和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10]。但是也有学者持不同观点,认为上述观点仅能代表人口老龄化的长期影响,短期内由于存在人口红利,经济仍可维持较快增长[11]。

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的不利影响,国内外学者探究了一些可能的应对策略。首先,延迟退休被认为是最有效的办法,但考虑到延迟退休需要老年劳动者在法定退休年龄时仍能保持健康身体,这一政策很难被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的工作者和身体健康状况不佳的老年工作者所接受。其次,FELDSTEIN、ELENA(2001)建议通过提高养老保险税率解决养老金财务缺口[12],但现行养老保险税率已经接近企业和个人承受上限,一旦提高养老保险税率,容易引起企业和个人不满,引发工作者和退休者的矛盾冲突,给社会带来无谓的经济损失。此外,LEE、MASON(2010)和PRETTNER等(2013)提出通过增加人力资本投资缓解人口老龄化负面经济影响[13-14],但他们在实证研究中通常将人力资本设定为外生变量,没有将其视为内生变量,不能全面反映人力资本在应对人口老龄化过程中的作用。尽管上述学者较为全面地探究了人口老龄化对劳动供给、储蓄和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但是这些研究并未深入系统地探究人口老龄化的成因、影响因素及潜在对策,为实现人口与经济可持续发展,需要深入系统地研究人口老龄化的成因及潜在应对策略。

二、近年来我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化

近年来,我国人口结构不断老化,出现人口老龄化现象。国家通常用60岁或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反映一国老龄化情况,若一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10%,或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7%,意味着该国进入老龄社会。如表1所示,我国60岁或65岁以上老年人口一直在显著增加,按照60岁的最低标准,我国2000年已经步入老龄社会(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1021%,但当年统计的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的69%),即使按照最高标准,到2001年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全部人口比重达到71%,符合了65岁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在7%以上就进入老年型社会的最高标准,我国开始进入老龄化社会。到2018年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全部人口比重达到119%,2021年老年抚养比(65岁以上老年人口除以15~64岁人口)达到208%。这也说明人口年龄结构老化程度进一步加深。与此同时,0~14岁人口占全部人口比重一直呈下降趋势,其表现就是少儿抚养比(0~14岁少儿人口除以15~64岁人口)从1982年的546%下降到了2012年的222%。受“二孩政策”影响,2013—2021年,我国少儿人口占比开始增加,但增加不明显,少儿抚养比仅从2012年的222%增加到2021年的256%。

我国政府适度放开生育限制后,之所以新生儿增长不显著,主要原因如下:一方面,无论是在农村还是城镇地区,相对于老一辈人,现代年轻夫妻的生育观念已经转变,从重视孩子数量转向重视孩子质量,倡导优生优育;另一方面,现在养育一个孩子的经济成本越来越高,而养育孩子的经济收益越来越低,抑制了家庭生育决策。此外,人口老龄化最终将导致我国劳动供给逐渐减少。15~64岁人口一直到2013年前都呈上升趋势,从1982年的62 517万人到2013年101 041万人,劳动年龄人口的增加为我国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裕劳动力,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逐步深入,劳动力人口充裕状况将逐渐改变,比如2014年以后15~64岁人口有所下降(见表1)。

三、人口老龄化影响因素剖析

人口老龄化是人口年龄结构由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向低出生率、低死亡率转变的结果,也是人口出生率下降与预期寿命延长的结果,而人口出生率下降与预期寿命延长受各国生产力发展水平,以及文化和宗教信仰等诸多因素影响,导致各国人口老龄化出现的早晚、快慢及程度存在一定差别,无论从宏观层面,还是从微观层面,都存在一定影响人口老龄化的因素,而且这些因素都直接或间接与生育率和预期寿命有关。

(一)宏观层面导致人口老龄化的因素分析

首先,人口老龄化是工业革命推动的人口转变的必然结果。在工业革命以前,人类社会处于传统人口转变阶段,人口再生产为高出生率、高死亡率和低增长率的传统模式,总体上保持以年轻型人口为主的人口年龄结构。工业革命后,人口再生产逐渐呈现高出生率、低死亡率和高增长率的发展模式,人口总量迅速增长。

在生产力和科技的大力推动下,社会对劳动者的知识需求增加,推动了教育事业的发展,也延长了人们受教育年限,延后了生育时间,导致生育率下降,生产力的迅速发展还导致社会财富总量快速增长,医疗卫生条件不断改善,导致新生儿死亡率大大降低,老年人预期寿命不断延长。

在后工业时代,生育率开始迅速下降,导致人口年龄结构也在逐渐老化,老年人数量在不断增加。

其次,人口老龄化是社会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不断变革的产物。尤其是社会保障制度的出现及不断完善,不仅消除了工薪阶层养老风险和医疗风险,而且降低了工薪阶层的生育意愿,加之轻工产业和流通服务行业的快速发展,极大促进了女性就業,进一步削弱了女性生育意愿,导致总和生育率快速下降到20左右,甚至低于正常更替水平,人口再生产特点转变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和低增长率的现代模式。

最后,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出现还与我国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实施的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密不可分。由于20世纪70年代末到21世纪前10年严格实施的计划生育政策,导致我国生育率被人为控制到很低水平,进而导致当前育龄妇女总体规模下降,抑制社会生育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生育率不变,出生人口也会大量减少。大约在1984—1990年之间,我国曾经存在一个生育的高峰,当时中国出生了一大批孩子,最多的一年生了2 529万人(1987年)。这一批出生人口的生育期大致上应该是在2010—2020年之间。可以看到,2010—2015年之间,每年的出生人口规模还是很大的,原因在于育龄妇女的规模比较大。20世纪90年代,随着计划生育的严格实施,每年出生的孩子数量开始大幅减少。这意味着,在大约20~30年之后,我国处于生育旺盛期的妇女的数量也会快速下降,这正是我们目前所面对的一个变化——育龄妇女数量开始大幅下降,这是导致我国出生人口数量走低的一个直接原因。

(二)微观层面导致人口老龄化的因素分析 

首先,人口老龄化是家庭制度变迁的结果,正如上面宏观影响因素中提到的,随着社会发展水平的提高和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现代化使家庭中父母在抚养和培养子女方面的支出远远超过子女对父母的回报,导致家庭中依靠子女养老的养老保障功能逐渐弱化,进而影响到家庭生育意愿。

其次,家庭生育意愿下降是人口老龄化的直接成因。第一,现在年轻人更多追求个人发展和享受,主动推迟婚龄和育龄,影响生育孩子数量。之前,多数年轻人在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并很快生育了第一个孩子。但目前人们的平均初婚年龄是26岁多,生育第一个孩子的平均年龄在27岁左右,而且,我国社会仍然处在婚育年龄不断推迟的进程中,生育率下降可能是一个缓慢、长期的变化过程。第二,家庭生育孩子成本增加,生育孩子的收益减少也推动了家庭生育意愿下降。随着我国城市化的推进,养育孩子的成本不断提高,尤其是高昂的房价、社会成本和教育成本,成为压倒很多年轻夫妇生育意愿的最后一根稻草。与此同时,家庭从抚育子女获得的经济和非经济收益却越来越少。例如,现代社会里父母对孩子的劳动效用、保险效用和扩展家庭贡献的效用评价越来越低,也是制约家庭生育决策的重要因素。

由表2中列出的时间序列数据可见,即使2013年后适度放开生育限制,总体上,我国人口出生率也在下降,2021年仅为752‰,人口自然增长率在经历短暂上升后,也在下降,2021年仅为034‰,远低于2016年的586‰,人口死亡率变化不大,始终维持在较低水平,处于低出生率、低死亡率和低增长率的人口转变高级阶段,这也是直接导致人口老龄化不断加剧的主要原因。

人口老龄化将导致养老金支付危机,为解决养老金支付危机,首要任务是提高人口出生率,把它提高到使人口能扩大再生产水平,或至少保持人口正常更替水平不变,以恢复人口经济活力,改善人口年龄结构。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我国生育率仍在持续下降,并未见上升趋势,与此同时,我国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在不断延长,在我国现有退休年龄政策不变的前提下,必将导致我国劳动供给进一步短缺,将进一步抑制养老金供给和经济增长,导致养老金需求增加,严重威胁到我国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建设。为实现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可持续发展,需要为我国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提供持续的劳动供给,间接为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提供稳定养老资金。就短期来看,不考虑其他影响因素,延迟退休可以显著增加劳动供给,但是延迟退休年龄有上限,要根本上解决长期中劳动供给不足问题,还需要提高生育率,为我国长远经济发展和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建设提供稳定劳动供给。

四、提高生育率与延迟退休的必要性、可行性与潜在策略研究

(一)提高生育率的必要性、可行性及潜在策略研究

在一般意义上,所有人口包括三类人:未成年人、老年人和成年人。在这三类人口中,只有成年人有生产力,承担着维持全部人口消费产品生产的负担。在总和生育率很高而老年人预期寿命很低时,一国老年人口比例很小,而未成年人口比例很高,不会出现人口老龄化。当总和生育率下降和老年人预期寿命延长时,未成年人口比例将逐渐下降,老年人口比例也将逐渐上升,会出现人口老龄化。如果总和生育率下降速度足够快,那么在一段时间内,成年人就可以从他们抚养孩子的义务中解脱出来,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市场性劳动,增加社会总产出,这将导致人均消费增加,社会福利增加,这可能使所有类别的人(未成年人、成年人和老年人)受益,或使某一特定人群受益。但大约30年后,当成年人变老时,将大大增加社会养老负担。如果成年人希望在其他条件相同情况下保持他们的福利水平不下降,合理且有效的解决办法首选提高生育率,以便在几十年后恢复暂时失去的人口平衡。

1我国现有生育政策及其效果评估

为了应对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劳动供给短缺、经济增长乏力以及社会养老保险制度运行压力,我国已经开始逐渐放开生育限制,2016年和2021年先后实施了全面放开二孩和三孩的生育政策。在二孩和三孩政策实施后,截至2021年,我國人口自然增长率下降趋势有所收敛但仍不乐观,也就是说适度放开生育有一定效果,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当然,需要辩证地看待生育政策的效果,若放开生育限制后多数家庭选择生育二孩或三孩,尽管可以提高总和生育率,但是也将在短期内增加家庭和社会养育孩子的经济负担,抑制家庭成员的市场劳动供给,也将导致社会用于养老的一部分资源转移到抚养孩子身上,短期内对社会养老保险制度运行产生一定负面影响。但是,从长期来看,等待孩子们长大成人,将增加未来的劳动供给和养老金供给,而且从经济社会持续发展的角度看,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创造的社会财富应该远远超过他们成长过程中消费的社会财富,因此,从长远来看,提高生育率不仅可以为经济发展提供稳定的劳动供给,而且有利于为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提供稳定且持久的资金,促进我国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可持续发展。

但是,正如本文前面所描述的那样,适度放开生育限制后,近年来我国人口出生率和自然增长率变动仍呈现下降趋势,也就是说,选择生育二孩和三孩的家庭很少,并没有像政策制定者预期的那么乐观,多数适龄生育人口放弃了生育二孩和三孩的权利和机会,导致总和生育率并没有提高,趋势还在继续下降。因此,目前看来,如何提高生育率,增加未来劳动供给是一个艰难的系统工程。需要深入研究抑制生育率提高的各类因素,并采取一定对策解决这些影响因素,以带动生育率提升,为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可持续发展创造条件。

2抑制家庭生育的主要因素探究

就目前来讲,抑制家庭生育行为的因素很多,诸如住房、子女教育、养老及严峻的就业形势等各类因素,这些因素都直接或间接制约着家庭的生育行为。就住房问题而言,城市地区住房价格持续攀升,居高不下,成为束缚家庭生育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为还房贷,很多在城市打拼的年轻人放弃了组成家庭(结婚),组成家庭的很多年轻人也放弃了生育决策。就子女教育而言,更是现代家庭考虑的头等大事,希望孩子从小获得全面发展机会,早日成才的美好愿望增加了年轻父母的忧虑,很多年轻父母在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倾注了大量金钱和精力培养孩子,为孩子从小报各类兴趣班,尽管过多地关注孩子成长可能适得其反,增加了孩子的学习负担,挫伤了孩子学习的兴趣,但这一趋势并没有得到遏制,培养孩子的大量投入也抑制了家庭生育决策。就养老问题而言,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长大后,没有兄弟姐妹替他们分担父母养老问题,随着他们父母渐渐老去,需要有人照顾时,也将增加他们的养老负担,抑制他们的生育决策。此外,80年代和90年代出生的独生子女成长的环境影响了他们的生育观念,从小在父母关爱下长大,没有兄弟姐妹陪伴,深深改变了他们对生育的偏好和观念,他们长大后面临的社会环境已经发生改变,在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环境下,竞争日益激烈的工作岗位和工作环境迫使他们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无暇顾及生育。

3提高生育率的策略研究

近些年,国内对提高生育率对策的研究非常多,通常围绕降低生育成本展开,本文认为,单纯谈论降低生育成本对提高生育率作用不大。为提高生育率,需要在综合考虑各种影响因素的基础上,协同采取各类措施带动生育率的提升。因此,需要系统加以研究,从制度层面削弱或消除影响生育的因素。

首先,为提高生育率,需要建立一套有利于刺激生育的激励约束机制。首选激励机制,就激励机制而言,除了巩固已有的个人所得税方面的专项附加扣除政策,完善生育保险制度外,还应该建立家庭津贴制度,通过发放家庭生育补贴,给予多子女家庭抚养子女生活和教育津贴。家庭津贴制度应由中央和地方政府财政提供资金,实行有差别和无差别生育补贴,减轻多子女家庭的经济负担。所谓无差别生育补贴,是不考虑地区生活成本差别,给予选择生育孩子家庭的一般补贴,参照人均生活支出确定补贴标准;就有差别生育补贴而言,是指考虑各地区生活成本差异状况、家庭经济状况及养育子女数量给予额外的生育补贴。此外,还应该酌情给予做出生育决策的家庭带薪休假等社会福利。如果上述激励机制仍然不能极大提高生育率,可考虑辅之以一定的约束制度。这是由于尽管生育决策主体是家庭,但生育问题也关系国家长远发展,不能仅由家庭基于生育意愿和生育成本收益做出判断,国家也应承担一定的责任,通过出台一定法律规章制度,对大龄未婚人群或已婚不生育家庭施加一定影响。

其次,为提高人口出生率,还需要提出切实可行的政策措施,为家庭养育孩子减负,提高养育孩子的收益。实际上,从经济学角度分析,上面所有提及的抑制家庭生育决策的因素都可以归结为影响家庭生育成本的因素,此外,随着高等教育的逐步推广,以及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子女完成学校教育后基本上到结婚年龄,回报父母的时间减少,能够为父母提供的劳动效用、经济风险效用和保险效用也在逐渐减少,较高的生育成本和较低的生育收益是抑制家庭生育的核心因素。此外,高房价和教育成本是制约家庭生育的重要因素,为此,控制各地房价与物价上涨,继续严格执行教育的“双减”政策,加强对各类教育培训机构监管,对合法教育培训机构的经营行为进行服务价格管控,间接为家庭养育子女减负。

再次,为提高生育率,还需要做好宣传教育工作,在学校教育和社会上宣传生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从思想上激励人们重视生育。是否选择生育是家庭的权利,也是家庭应尽的社会义务,通过宣传教育,让生育适龄人口意识到生育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有利于激励生育。

最后,适当降低结婚年龄,不再提倡晚婚晚育,在法定结婚年龄内,鼓励早婚早育是激励生育的重要措施。很多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为18~20岁,而我国现行法定结婚年龄为男子22岁,女子20岁,高于多数西方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实际上,现在很多城市男性和女性,由于追求高学历或职业发展,自动晚婚晚育,因此,适当降低结婚年龄,鼓励早婚早育,具有一定的必要性。

(二)延迟退休的必要性、可行性与潜在策略研究

延迟退休通常被认为是一个增加养老储蓄,提高退休后养老金待遇的理想选择。这是由于:一方面,延迟退休政策可以使延迟退休者在延迟退休期间挣更多的钱,为养老积累更多资金;另一方面,在养老金待遇与养老金缴费密切相关的缴费确定型社会养老保险制度下,延迟退休政策可以使个人在延迟退休期间多缴几年养老金,提高延退者退休后养老金待遇水平。也就是说,通过延长一定年份的退休年龄,该计划既可以为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提供相应年份的养老金缴费,同时也可以减少对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相应年份的养老金需求。

1延迟退休的必要性

首先,之所以应该延迟退休,是因为相对于现实经济发展需要,我国原有退休年龄政策规定的法定退休年龄偏低。新中国成立后,1951年政务院颁布实施的《劳动保险条例》将男性法定退休年龄定为60岁,女职工法定退休年龄定为50岁,此后,又区分了女性职工和女干部,将女干部法定退休年龄定为55岁。就当时而言,这一退休年龄规定有些偏高,已超过当时我国人均预期寿命,因当时社会主义新中国复苏经济和进行经济建设需要增加劳动供给导致。随着我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逐步推进,尽管时有波折,但广大城乡居民生活水平、医疗和卫生条件还是在逐步改善,尤其是改革开放后,随着我国经济飞速发展、人民生活条件、医疗卫生条件的极大改善,促使城乡居民人均预期寿命不断增长。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人口统计数据,改革开放后,我国男性和女性的人均寿命已从20世纪80年代的60多岁,提高到2019年的773岁(合计),远高于新中国成立初期规定的退休年龄。

其次,在现有退休年龄规定下,持续多年的低生育率和不断延长的预期寿命必将导致未来劳动供给短缺。由于20世纪80年代初将计划生育定为基本国策,受严格实施的计划生育政策,以及受到社会发展过程中教育发展、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转变、生育成本上涨及年轻人生育观念转变等因素的影响,我国人口出生率不断下降,已从1981年2091‰下降至2021年752‰。尽管我国劳动年龄人口规模还很大,但是由于出生率持续走低,人口红利必将逐渐消失,人口老龄化趋势会越来越严重。人口老龄化产生的最直接负面影响是老年抚养比逐年提高,通常由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与15~59岁人口之比代表老年抚养比,根据近年来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调查数据,1982年时我国老年抚养比仅为8%,而到了2021年,我国老年抚养比上升至208%,不到40年的时间里,我国老年抚养比翻了一番还多。老龄化加剧的直接影响是老年退休人口将逐渐增多,而劳动人口将逐渐减少,对社会总产出产生抑制作用,不利于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

而且,随着新中国成立初期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人口步入老年,若仍然坚持新中国成立初期实施的男职工60岁退休、女职工50歲退休、女干部55岁退休的政策,必将出现我国劳动供给减少、养老金供给不足和养老金需求增加,进而导致养老金财政缺口。事实上近年来一些省市已经出现养老金收不抵支。以黑龙江省为例,根据2019年国家统计年鉴公布的数据,截至2018年底,黑龙江省城镇职工养老金累计结余为-5572亿元,如果没有中央政府的养老金调剂政策,没有中央的财政转移支付,黑龙江省已经无法按时足额发放养老金。而且,辽宁等部分省市也已经出现当年养老金缴费收不抵支。因此,延迟退休已迫在眉睫,如果错过了生育高峰期出生一代延迟退休的最佳时机,势必加剧养老金财务危机。延迟退休政策的实施还需要考虑老年人主观意愿和健康状况,为保障延迟退休政策得以顺利实施,政府应通过出台法律法规为延迟退休政策的实施提供法律保障。

2我国延迟退休的可行性

首先,与新中国成立初期相比,老年人预期寿命延长了至少10岁,而且随着生活条件和医疗卫生条件的改善,老年人变得身体更加健康,适合继续工作。如上所述,为解决社会保障危机,一个经常被忽视的变化是延长生育高峰期出生一代的退休年龄。生育高峰期出生一代恰逢我国医疗卫生事业处于快速发展期,不断改善的医疗卫生条件使得老年人口预期寿命不断延长。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截至2022年底,我国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已接近7793岁,与20世纪90年代社会保险制度刚启动时相比,老年人口预期寿命延长了10岁。当然,改善的不仅是老年人口预期寿命,老年人口健康状况也得到改善,健康的身体可以为老年劳动力继续留在劳动力市场提供保障。此外,与新中国成立初期相比,我国经济结构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传统的体力劳动行业已经被严重削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大量非体力劳动行业。非体力劳动行业尽管仍会有工作压力,但是非体力劳动行业对从业者的身体要求并不那么苛刻,这使老年劳动力在达到原有法定退休年龄后能够继续工作,这也是社会呼吁延迟退休的原因之一。

其次,为了鼓励达到法定退休年龄的老年劳动力留在劳动力市场,很多企业开发出很多适合老年劳动力的工作岗位。例如,REIMERS、HONIG(1996)研究指出,在一些欧美国家,由于开发出很多适合退休人员工作的岗位,18%到达退休年龄的女性和16%到达退休年龄的男性仍然会留在劳动力队伍,并且他们预测,随着考虑对延迟退休者延退期间的收入免征所得税,使得他们更有动力继续工作[15]。这并不意味着身体健康的人将在60岁以后继续从事全职工作,考虑到未来劳动力人口的变化,老年人可能更愿意从事压力较轻,适合老年人工作的非全职工作。

3延迟退休的不确定性

虽然延迟退休通常被视为缓解养老保险支付危机的有效办法,但是延迟退休也面临一定阻力,政府该如何实施延迟退休政策,还需要进行科学论证,即使政府实施了延迟退休政策,这一政策对养老保险制度的影响仍然具有较大不确定性。就延迟退休政策效果而言,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样,虽然延迟退休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养老金财政缺口,但是不能根本上解决养老金缺口,需要科学测算延迟退休者延迟工作期间待遇补偿问题,否则暂时性减少的养老金支出被未来过多的养老金支出抵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养老金财政缺口。

首先,随着老年人预期寿命延长,延迟工作的年限很难超过预期寿命增长的年限,这样难以从根本上解决人口老龄化导致的养老保险支付危机。也就是说,若延迟工作的年限低于预期寿命增长的年限,延迟退休政策无法解决人口老龄化导致的养老保险支付危机。例如,若规定老年劳动者60岁退休,但预期寿命为70岁,只能领10年的养老金,若调整退休年龄,规定延迟5年退休,即老年劳动者65岁退休,预期寿命不变则只能领5年养老金,但若预期寿命延长到80岁,他们将在未来领取15年养老金,这将增加对养老金的总需求。

其次,也存在一些抑制延迟退休的因素,例如,每次延迟退休建议提上议事日程,都会有一些人强烈反对延迟退休。持反对延迟退休观点的人通常认为,随着劳动者年龄不断增长,身体机能会逐渐下降,尤其是中老年劳动力记忆力也会逐渐衰退,延迟退休将增加他们的就业压力。对于非熟练型中老年劳动力而言,往往难以适应技术革新带来的挑战,一旦经历结构性失业,很难再获得就业机会。持反对延迟退休观点的人还指出,我国快速推进的城市化进程导致我国农村地区释放了较多的剩余劳动力资源,还存在一定规模的显性和隐性失业,为实现充分就业,暂时可不实施延迟退休政策。但是,随着我国经济不断发展和人口老龄化加剧,必将出现劳动力短缺,届时应根据社会发展需要,实施有针对性的延迟退休政策。

再次,近年来我国政府对养老保险政策的一些调整不仅会削减未来退休金支出,而且也会影响到个人延迟退休行为。例如,社会平均工资一直是退休者养老金发放的重要参考指标,但是这一指标统计的是城镇地区公有制职工的平均工资,并未考虑非公有制企业职工的平均工资,2019年政府扩大了社会平均工资统计口径,纳入了非公有制企业职工的平均工资,鉴于国企职工平均工资高于非国企职工平均工资,扩大了社会平均工资统计口径将降低社会平均工资水平,进而降低退休者领取的养老金待遇,会影响到老年劳动力的退休决定。当然,老龄社会这一政策调整不仅可以压缩公共养老金开支,而且保障公共养老金制度有一定偿付能力。

4应坚持可持续发展的延迟退休原则

延迟退休不能一蹴而就,延迟退休政策的实施不仅关系到国家经济利益,也关系到各行各业从业者切身利益,要综合考虑延迟退休实施后产生的短期和长期经济和社会影响。在我国生育率不能有效提升、老年人群预期寿命不断延长且老年人群健康状况持续改善的情况下,延迟退休年龄不宜一步到位,应该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企业和个人等各方面力量承受能力,坚持可持续发展的延迟退休原则。

总体上,存在有利于个人做出延迟退休决定的因素,也存在不利于个人做出延迟退休决定的因素,尽管延迟退休是政府决策,并不取决于个人决定,但是,政府实施延迟退休也要有政策依据,需要根据一定的理论和现实需要做出科学判断。

为此,在存在较大争议的情况下,延迟退休政策应以可持续发展为原则,不宜一刀切,也不宜采取激进式一步到位的方式,而应考虑到我国各行各业从业人员的工作性质,实施渐进式弹性退休制度。所谓渐进式退休,是指男女退休年齡不宜迅速提高到65岁退休,或男性65岁,女性60岁退休,而应根据我国当前及未来劳动供给状况和经济发展,分阶段、分梯次逐步延长退休年龄,就当前阶段而言,我国还存在人口红利,可以暂缓延迟退休年龄,待随着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再适度延迟退休年龄,最后等到人口红利彻底消失后,再加速延长退休年龄;就分梯次而言,考虑到随着年龄增长,体力工作者劳动效率下降快,原有女性退休年龄过低(女职工50岁,女干部55岁),应该采取先脑力行业后体力行业,先女性后男性等分级递进延迟退休年龄模式。所谓弹性退休年龄制度,是指取消强制性退休年龄规定,并非延迟退休后,强制男性65岁退休,或强制女性60岁或65岁退休,而是规定退休年龄有浮动空间,有上下限,下限可设定为60岁,上限可设定为70岁,在此年龄区间内,可根据用人单位需要、工作性质、个人身体和家庭状况等因素灵活调整退休年龄,使退休制度有一定弹性,更加人性化和合理化。

五、结语

通过探讨人口老龄化的成因及其影响因素,进而提出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两大潜在策略,研究结果表明:

人口老龄化的直接影响是劳动供给减少,养老金支出增加。提高生育率和延迟退休被视为增加劳动供给、增加养老金供给和减少养老金支出的两大重要举措,本文探讨了提高生育率和延迟退休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也分析了延迟退休和鼓励生育政策的结果具有较大不确定性。

不同于还未实施的延迟退休政策,提高生育率是解决劳动供给不足的根本举措,可以从根本上扭转人口老龄化趋势,因此,鼓励生育的政策取向成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和走出社会养老保险制度财务危机的根本对策。近年来我国已经出台了许多鼓励生育的政策,但总体上并未起到提高生育率的作用。本文从经济和文化视角出发,提出一些有利于提高生育率的激励和约束机制,期待对提高我国总和生育率有一定借鉴意义。

延迟退休是另外一个应对人口老龄化引起的劳动供给不足和养老金支付危机的重要办法,就我国当前人口年龄结构而言,新中国成立后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一代还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我国依然还存在人口红利,但这一现象不会存在太久,延迟退休不仅势在必行,而且应尽快实施,让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一代也能加入进来,增加养老金供给,减少潜在的养老金支付危机。但是,正如本文前面所分析的,延迟退休仍存在较大不确定性,即使不考虑上面提及的阻碍延迟退休的因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即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一代现在已经属于老年劳动力(45岁以上),生育高峰期出生的一代在文化程度和知识储备上均存在不足,对于他们而言,延迟退休将使他们面临严峻的就业压力,难以适应技术更新及其他变化。

因此,無论是鼓励生育政策还是延迟退休政策,都需谨慎实施,只有立足当下,放眼未来,认清人口转变的历史背景与演进态势,才有可能超越人口老龄化带来的负面影响,把握人口增减及其所生利弊的时代均衡点,建构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新框架,为人口、资源与环境可持续发展提供有利的人口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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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Necessity, Feasibility and Potential Strategies of Increasing

Fertility Rate and Delaying Retirement in Aging Society

Wang  Yunduo

(Economic and Business Management School,Heilongjiang University, Haerbin 150080, China)

Abstract:  The increasing aging population caused by the continuous decrease of fertility rate and the continuous extension of life expectancy will not only lead to the gradual decrease of labor supply, but also lead to the gradual decrease of pension supply and the gradual increase of pension demand, endangering the sustainable operation of payasyougo pension system. For the realization of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China’s pension system, improving the fertility rate and delaying retirement are regarded as two important measures. After a moderate release of birth restriction, China’s total fertility rate is not significantly improved and the total fertility rate remains at a low level. Moreover, the policy of delaying retirement also faces great social resistance, leading to greater uncertainty in the policies of encouraging fertility and delaying retirement and their effects. In order to eliminate or alleviate the uncertain factors that restrict the increase of fertility rate and delayed retirement, 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necessity, feasibility,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increasing fertility rate and delayed retirement, and proposes incentive and constraint mechanisms that are conducive to increasing fertility rate and delaying retirement. It also proposes some potential sustainable response measures to alleviate the negative impact of population aging on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 words:fertility rate; population aging; delaying retirement; pension; sustainability

(責任编辑:张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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