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如何处理新时期对欧关系?
2023-09-21
孔田平:中欧作为国际政治两大力量、世界经济两大市场、人类历史两大文明,在国际秩序的剧烈变动时期,彼此合作具有重大意义。双方应进一步加强战略沟通,避免战略误判。必须承认,乌克兰危机之后,中欧战略互信、特别是中国与部分中东欧国家之间的战略互信有所下降,如何向欧方正确传导我们的政策,介绍我们的立场,从局势的变化中找到合作的可能,是必须加强的工作。中国致力于乌克兰危机的政治解决,积极推动劝和促谈。5月中下旬中国政府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大使访问乌克兰、波兰、法国、德国、欧盟总部和俄罗斯,与有关各方进行了沟通。随着战场僵持的延续,法国、德国、波兰等欧洲大国迟早会把劝和止战促谈重新提上日程,欧洲还是期望中国在实现乌克兰和平的进程中发挥建设性作用的。
忻华:总体上,欧洲和欧盟对美国的态度不是热情拥抱,而是半推半就,欲迎还拒;对中国虽然口头上经常批评,但仍然保持合作,雙方关系拥有继续发展的空间和潜力。仔细研究中欧经贸数据,就会发现产业内贸易而非产业间贸易占非常大的比重,这就意味着中欧在汽车、重化、新能源等领域的供应链产业链上下游合作仍然密切,彼此继续相互嵌套,经贸合作依然可以发挥中欧关系压舱石和稳定器的作用。欧洲商界,尤其是服务业的公司企业,仍支持中欧合作,希望中国这个超大型市场进一步向它们敞开大门,现在面临的一大问题是受到政治和媒体层面的过多干扰。中欧之间因人权和意识形态问题而起的相互制裁有泛安全化和泛政治化趋势,冲击波向商界蔓延,双方应加强管控。
中欧之间挑战再多,彼此信任和合作水平也强于中美;欧洲的“战略自主”声音有再复杂的弦音,也代表了一种独立思考的方向;欧洲的一体化进程障碍再大,各国互利合作总是符合国际潮流的,都是世界多极化进程的宝贵组成部分。我们对欧洲还是要有所期待、有所鼓励、有所支持。
曹慧:中欧关系不管是调整还是重塑,我们要正视一个现实:在今后相当长时期内,对欧洲而言,跨大西洋关系是优先于对华关系的。中欧对话要基于这个前提,展现务实态度。同时,尽量降低中美摩擦给中欧关系带来的可能风险。
赵晨:我个人建议应以适当的政经分离办法处理中欧关系,特别是中国与中东欧国家关系,即,尽量控制政治安全层面的分歧,继续按部就班扎实推进双边经贸投资合作和人文交流,特别是在恢复和开放旅游业方面,还有一些工作可做。
张金岭:正如习近平主席2015年所指出的,中国愿同欧洲一道打造“和平”“增长”“改革”“文明”四大伙伴关系。八年来,中方的这一愿景不曾改变,在当前形势下更有现实意义。从历史上看,中欧关系发展拥有良好的基础,当下双方也拥有广泛的共同利益,客观上彼此存在着强烈的合作需求。目前中欧关系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如何在复杂激烈的国际变局中,赋予双方关系以韧性,推动彼此合作持续深化。应当说,欧洲在重新审视中国的时候,也要反思其对华认知为何总是存在偏差。双方不妨都更加主动一些,在认知层面加强对话沟通,共同寻找改善和加强彼此关系的大方向。未来天高地阔,中欧只要克服相互认知的障碍,就一定能实现彼此关系的良性发展,这对于欧洲与世界的繁荣发展也是有益的。
王朔:欧盟的对华“三重定位”已经定案,我们在处理对欧关系时也要适应这种“三分法”,以适当程度的区隔化作法对不同议题中对话、合作、斗争因素进行配置。今后一个时期的国际秩序仍将处于波动之中,欧盟及其成员国的对华政策也不可能是一成不变、铁板一块,总有灵活调整的空间,不同国家也不同的特点。我们要坚持不懈地做欧洲的增信释疑、促进合作工作,在“一盟一策”“一区一策”的同时做到“一国一策”,以灵活多样、全面立体的方式拓展共同利益的纽带,使中欧关系保持在持续稳定的状态。
王一鸣:按照当前全球资源流向格局重塑的方向和趋势,中国和欧盟将分别成为中亚—东亚内循环和大西洋两岸内循环的核心驱动,双方既是各自内循环系统的最大资源进口国,也是最重要的价格主导国,中国、欧盟同各地资源市场的互动关系将直接决定全球大宗商品的价格走势。同时,在全球资源流向格局重塑的背后,或许还有一场意义更为深远的结构性变革正在浮现:过往几十年,从中东能源革命到美国页岩油气革命,全球能源革命大多是在供给侧发动。然而最近几年来,从新冠疫情到乌克兰危机,新一轮全球资源流向格局重塑主要是由需求侧变局导致的。中国、欧盟分别成为上述变革发生的核心驱动,需求侧能否取代供给侧成为未来全球能源市场结构性变迁的主线,关键要看中国和欧盟能否加强协调合作。这场危机虽然发生在欧陆,但值得思索的绝不仅仅是欧盟,也绝不仅仅是危机本身。